第二天,譚良棟再次和商人們碰面。通過昨天的宴請,大家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剩下的就是談?wù)隆?p> 此次從柳林購買煤的商戶共有十二家,購買量最大的是晉南來的三家。以往,商人們都是直接去柳林購煤,價錢都是按一馬車一馬車算的,質(zhì)量上等的黑炭是一馬車二十五兩銀子,一般的煤是十兩到十五兩不等。
但這次是譚良棟把煤從柳林送到交城來,價格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樣算,再加上現(xiàn)在永寧民變,煤礦停產(chǎn),推高了這一帶煤的價格。
梁贊作為商會的會長,集合眾人的意見,給譚良棟的價格是炭一車二十八兩銀子,在以前的基礎(chǔ)上增加三兩,煤價格不變,按梁贊的話說是晉南的大商人們用炭的更多。
譚良棟的心理價位是一車炭三十兩,一車煤十二兩,梁贊的價格有些低?!傲簳L,這做買賣可是講究供求的,我這邊一個月只能運過來七百多斤煤,煤的價格有些低了啊?!?p> “譚把總,唉,你說我們這些人也不容易,現(xiàn)在這地方上亂的,我們把車?yán)浇怀嵌际强哲?,這一來一回的,運費是個不小的開支啊?!?p> 譚良棟好奇道:“為何是空車?”
梁贊無奈道:“拉過來東西也沒人買啊,再說,現(xiàn)在這形勢,一個不小心還可能被別人給搶了,大家可不敢冒這樣的風(fēng)險?!?p> 聽了梁贊的這話,譚良棟笑道:“別人買不起,但我能買得起啊。煤的價格再提一提,你們拉過來的東西我就全包了?!?p> 梁贊沒想到譚良棟這么說,一下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只能道:“我跟諸位商戶反應(yīng)反應(yīng)。”
很快,譚良棟的提議就被商戶們得知。說實話,商戶們對譚良棟還是很有好感的,一來譚良棟沒有用手中的人馬硬逼他們,二來譚良棟跟他們交談是也沒有擺出一副看不起商人的態(tài)度,畢竟,譚良棟現(xiàn)在也是把總了,盡管是虛稱,但在商戶們眼里也是進入官僚階層了。
對于譚良棟的提議,手里有積壓貨物的商戶表示同意,并把需要售出的貨物寫成一張清單,遞給梁贊。而暫時沒有出貨壓力的掌柜們則有些猶豫,但現(xiàn)在畢竟有不少人同意了,他們便推了個人問梁贊:“梁會長,譚把總次次都會這樣買我們的貨?”
譚良棟從梁贊口中得知這個問題后,索性也寫了一份清單,遞給梁贊:“下次來了就帶這些貨,只要質(zhì)量可以,我就全都要了!”
掌柜們得知譚良棟的承諾后,不再堅持原來的價格,以譚良棟的價格為主。和掌柜們談妥后,大家又坐在一起吃了頓飯,在席間,譚良棟對著眾人道:“諸位掌柜們,我譚良棟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個雙贏,希望大家以后能合作愉快!”
雙贏?在座的掌柜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但馬上就反應(yīng)過來,就是和氣生財啊,頓時附和道:“有錢大家一起賺,有錢大家一起賺?!?p> 飯局散后,譚良棟讓跟隨的礦工們把煤運進商戶們的庫房,結(jié)清賬后轉(zhuǎn)手就買了五家掌柜帶過來的貨。不得不說,這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五家掌柜帶來的貨物多種多樣,有日常所用的碗、筷、盤,有用來書寫的紙、筆等,還有太原寧化府的醋,除了這些,最大宗的貨物便是腌魚干,這些都是從汾河邊的漁民手里收購的。
譚良棟看著包在油紙里的一包包腌咸魚,不得不感慨這種頗為隱蔽的私鹽販賣。山西有自己的產(chǎn)鹽地解州鹽池,朝廷在此設(shè)有鹽政官,專門抽取鹽稅,即官鹽私營。煮鹽的灶丁也是漁民,在汾河捉到魚后便直接拿熬煮的鹽腌了,腌上一段時間后便賣給專門收腌魚干的商人,也是灶丁們的一份額外收入。由于腌魚的鹽沒走官鹽的路,也沒經(jīng)私鹽販子的手,故價格比較便宜,有很多吃不起鹽的貧苦家庭就全靠吃腌魚干來補充鹽分。
買下商戶們的貨后,譚良棟跟梁贊告辭,并定下了下次送煤的日期。此次賣煤,譚良棟共得了一千兩銀子,還有四馬車的貨。
回程路上,第三營沒有遇到什么事,有兩撥人想過來搶貨物也被趕跑了。在路過中陽時,原先成群結(jié)隊的流民已經(jīng)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個空曠的村莊。譚良棟大概明白了為啥布政使那么急慌慌的給自己正了名,并解除了對柳林的封鎖,原來也是情勢所迫,看中陽和臨縣兩地的局勢,流民們極易變?yōu)檗r(nóng)民軍,到時候整個太原府都要危險了。
不過這些事跟譚良棟沒關(guān)系,只要不威脅到他賣煤,他是不會管這些事的。布政使想讓呂梁營為他辦事,哪有那么容易。
回到柳林后,譚良棟給跟著自己賣煤的礦工每人三兩腌魚干,算作是給礦工的獎勵,然后趁著過年,給第三營的每個士兵三錢銀子的過節(jié)費,隊正是五錢,小旗是一兩。第三營的眾人是第一次領(lǐng)到餉銀,譚良棟的威望又一次大漲,原本實行不了的一些軍紀(jì)也得以貫徹下去。趁著這個機會,譚良棟又給第三營制定了餉銀標(biāo)準(zhǔn),主要有兩部分組成,一是平常駐守所得的一份餉銀,一是出任務(wù)時的津貼。
余生也得了自己的一份餉銀,他在真武山上的日子過得挺悠閑,除了教第三營的士兵認(rèn)字以外,他就沒有其他的活了。閑暇時間多了以后,余生便開始考慮自己以前所學(xué)的正統(tǒng)理學(xué)和游學(xué)接觸的泰州學(xué)派,還有自己的一些經(jīng)歷。這些東西慢慢的在他腦海里融合、匯聚,漸漸地的形成了他自己的思想。余生從譚良棟那里要來大量的紙、筆,準(zhǔn)備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寫了下來,余生有感覺,當(dāng)他把所有的東西都寫下來后,就會形成他自己的觀念,是不再拘泥于別人的新觀念,若是有機會能再進一步,那就是一種新的思想。
譚良棟還不知道自己身邊有一位打算開宗立派的人物,不然絕對會好好探討一番。自從盧象升走后,譚良棟就再也沒遇到過能夠暢談一番的人了。
在處理完第三營的事后,春節(jié)也到了,這是譚良棟在這個時代過得第二個春節(jié)。在春節(jié)的前一天,譚良棟回了后坡,順便還給帶過去五百兩銀子。
吳敏已經(jīng)知道了譚良棟的第三營開始發(fā)餉銀,在見到譚良棟后便說道:“良棟做得可以啊,都能夠開始養(yǎng)手底下的人了?!弊鳛橐粋€在延綏鎮(zhèn)做過中級軍官的人,吳敏知道養(yǎng)軍的困難,杜松和王嘉胤為啥要脫離邊軍,就是領(lǐng)不上糧餉。
杜松從中分了兩百兩銀子,笑道:“把銀子發(fā)下去,我那營的人就不會叫喚了。還是良棟有辦法,當(dāng)初下柳林,給咱開了個財源。”
此刻譚良棟的地位在呂梁營中已經(jīng)能和吳敏、杜松平起平坐了,因此不客氣道:“柳林現(xiàn)在還是全靠煤,這不夠?!?p> 吳敏很了解譚良棟的一些奇異想法,便問道:“你有什么想法?”
“煉鐵、燒磚?!秉S土高原的土質(zhì)很適合燒磚,譚良棟想在柳林辦個磚廠,燒出來的磚用于建設(shè),這個時代的基礎(chǔ)建設(shè)真的很糟糕。煉鐵的話譚良棟在經(jīng)過中陽時就有這個想法,中陽有個大鐵礦,趁著現(xiàn)在大亂的機會,譚良棟覺得自己完全有機會去做點什么。當(dāng)然,有這么好的基礎(chǔ),譚良棟看能不能搞個小水泥廠,實踐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
“煉鐵?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良棟,你有把握?”
譚良棟搖了搖頭道:“現(xiàn)在還不知道,要先試試?!?p> 在譚良棟的計劃里,柳林有煤,中陽有鐵,如果能解決缺糧的問題,再舉措得當(dāng)?shù)脑?,完全可以在柳林弄個煉鐵廠,甚至還有可能在柳林搞一個小的工業(yè)生產(chǎn)鏈。如果這些能完成的話,譚良棟可以說真正給這片大地帶來了變革,帶來了工業(yè)化的氣息。
杜松鼓勵道:“要煉鐵,重在人,要注意這方面的匠人?!?p> 吳敏也點頭道:“現(xiàn)在朝廷算是承認(rèn)了咱的身份,又沒給咱準(zhǔn)信,自由度還是很大的,良棟,我支持你,若是能在柳林做出這些來,那咱跟朝廷后續(xù)的談判中也就能占有更多的主動權(quán)?!?p> 后坡的這個春節(jié)要比去年的春節(jié)過得要舒坦,糧食暫時不缺,還有譚良棟從交城拿回來的汾酒喝,這個春節(jié)過的算是很盡興。
除了譚良棟,第三營中劉垣圪坮的本地人基本都回來了,身為小旗的張應(yīng)宸和劉文景還給家里帶回自己的餉銀和一筆年貨。在劉垣圪坮這樣的村子里,一兩銀子算是一筆不小的錢,更別說還有布匹、咸魚干、新紙這樣的年貨。
其余的人餉銀雖然沒有張劉二人多,但帶回來的年貨也讓家里人高興不少。自從后坡開始統(tǒng)領(lǐng)劉垣圪坮,劉垣圪坮的人明顯能感覺到生活好了起來,原本極度缺糧到現(xiàn)在可以果腹,生活一步步走上正軌。一年下來,人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后坡管控下的平穩(wěn),對后坡也是越來越認(rèn)可。
后破窯洞,吳敏、杜松、譚良棟三人邊喝酒邊聊天,不時的傳來一陣大笑。在笑聲中,天啟二年(1622)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