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慢慢地站起身，感覺頭很痛。精神力的消耗已經(jīng)到達臨界點，身體向他發(fā)出警告。
所以說才不想來這里啊。他暗自誹謗著，廢了這么大力，人救到?jīng)]有都不知道。
不過踱光是自己的朋友，他自然是要盡力去幫助他的——可惜他的力量也很有限。
他吸收著精神力晶體回復(fù)精神力，釋放了開門的巫術(shù)。
灰黑色的墻壁向兩側(cè)移動，他走出了這個猶如監(jiān)獄一般昏暗壓抑的地下室房間。
當他走上樓時，黑龍領(lǐng)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外面躺的密密麻麻都是蛇的尸體，它們被燒得焦黑，像堆在一起的枯枝。一股刺鼻的焦味和少許血腥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好幾位士兵在外面忙碌著。他們皺著眉，正準備把蛇尸歸攏在一起，但手一碰到尸體，后者就化作一堆粉末，融進土地里。
萊里站在窗邊向外望去。待白曉走近，他頭也不回地問道：“怎么樣？”
“邊境的蛇群都被我清理了。但寒楓領(lǐng)領(lǐng)主現(xiàn)在是否安全我不確定?！卑讜暂p聲答道，“當我打斷伊萊的巫術(shù)時，他們正在離開?！?p> 這還得多虧伊萊——幽影花領(lǐng)的巫師，他為了得到那名類法師的精神力，選擇了用精神力攻擊，也因此給了白曉打斷的機會。
如果是元素類的巫術(shù)，即使沒有完全釋放，也可能造成很大的破壞，救人什么的就是不可能的了。
“我在寒楓領(lǐng)秘密安排了人手。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會有人去接他們的?！比R里語氣平淡，從中聽不出任何此時應(yīng)有的情感。
“……”白曉聽完，沉默了一會兒，見父親似乎不準備再說什么，就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他走了幾步，聽見萊里在背后說道：
“你要做好準備?！?p> 白曉的步伐微微停頓，他點點頭，繼續(xù)走開了。
太陽匆匆升起又落下，天空從蔚藍至橘紅，最后一點太陽光消失在地平線，只給予人們無限遐想。月的清冷光芒再次照耀大地與森林，天空漸漸染上夜的色彩。
白曉此時正坐在書桌前。一盞燈照亮了整潔的桌面，他目光放空地盯著燈光發(fā)了一會兒呆，隨即閉上眼準備再一次嘗試意識出體。
難以描述、無形無狀的意識此時正待在腦袋里——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生命的活動創(chuàng)造了意識，而意識又漸漸超脫于物質(zhì)。
他放松心情，幾乎不加思索地、隨著自己的第一個想法開始活動思維。意識的手和腳——精神力隨意地向外散發(fā)著，意識似乎開始顫動。
一瞬間似是有無數(shù)的聲音響起，仔細分辨又不像是聲音，也許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我對話。種種一切如驚鴻一瞥的飛鳥一般閃過，隨即歸為虛無。
“你看！”
“是……”
“快！快！”
這時，一些格格不入的輕聲細語傳入耳里，像一把尖刀刺破了那泡沫一般的奇妙感覺。
白曉睜開眼。輕微的騷動在門外響起。
看來今天是沒法進行關(guān)于意識的試驗了。
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了。
在一陣短暫的騷動之后，交談聲漸漸減弱了。他走下樓，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在大廳里回蕩，如同急促的雨點。
昏暗而空曠的大廳里，亮起一點點燈光。
“白曉！”
一個少年人的聲音，在冷寂的城堡里回蕩著。
“聲音輕一點！這不禮貌！你學(xué)過的貴族禮儀都還給你的老師了嗎？”隨即是一個壓低了的呵斥聲。
“哦，對不起……”
白曉走下樓，看見幾個人站在大廳里。黃色的燈光打在他們臉上，泛起一層驚懼的、急促的神情。
幾位仆人經(jīng)過起初的驚訝，此時安靜地站在，眼瞼低垂，如同數(shù)尊雕像。
守門人彎下本就有些佝僂的腰，恭敬地鞠了一躬，隨即重新關(guān)上城堡的門，把泛著奇異黝黑的土地與墨藍的天空隔絕在門外。
白曉對踱光點頭示意。
這次救人算是成功了，不枉自己消耗了這么多精神力。
到現(xiàn)在，他的腦袋還在隱隱作痛。
踱光見到他，神情有些激動，張嘴剛要說什么，一旁的中年人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想起之前的斥責(zé)，便閉了嘴。
“肯恩閣下、碎雨夫人，夜安。”白曉輕聲說道。
“夜安，請代我向領(lǐng)主閣下轉(zhuǎn)達親切的問候與誠摯的感激?！敝心耆碎_口說道，他便是踱光的父親，寒楓領(lǐng)領(lǐng)主。
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許憔悴，嘴角下塌，眉間有一道深深的溝壑，一雙略微細長的眼睛緊緊盯著前方，光也映不進去，宛若一條年邁而警惕的獵犬。
“默林?！卑讜晕⑽?cè)頭，喚了一聲管家的名字。安靜地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中的管家應(yīng)了一聲，從陰影中走出來。
“領(lǐng)我們的……客人去休息?！?p> “比起客人，不如說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更好?！笨隙骺嘈χf道，“黑龍領(lǐng)能夠接納我們，我們一家都感激不盡?！?p> “幫助盟友是我們應(yīng)盡的責(zé)任?！卑讜哉f道，“請隨管家上樓吧?！?p> 說罷，他轉(zhuǎn)頭示意管家。后者微低著頭，保持著對客人和上位者的恭敬與禮儀，手中舉著一盞煤油燈，率先向樓上走去。
肯恩又低聲說了句“謝謝”，跟隨管家第二個走上樓。他的妻子碎雨睜著一雙帶有血絲的大眼睛，不安地低著頭看著地面。她微微撩起裙擺，跟隨丈夫上了樓。
白曉注視著他們一個個上樓，才最后一個踏上樓梯。
“喂，白曉。”踱光停下腳步等他上來，隨即壓低聲音說道，“我覺得你們這里好陰森啊。”
“現(xiàn)在是大晚上，又是人們休息的時候，當然比較陰森。”白曉覺得自己有點困了，仿佛有數(shù)千根針在輕輕地扎自己的腦袋，“難不成寒楓城堡每天晚上都燈火通明、歌舞升平的嗎？”
“也不是啦……就是覺得你們這里的人都好嚴肅——說起來我們是不是打擾你們休息了?！滨夤鈸蠐夏X袋，目光從走廊上掛的畫像上一路掃過。
“特別是你，以前可沒見你這么……呃，我覺得和你父親有點像?！?p> “只是公式化的回答而已?！卑讜曰氐?。
“公式化回答！”踱光指指前面那個稍微瘦小一些的身影，“和我弟的回答真像。有時候我覺得這樣一本正經(jīng)的偽裝生活真挺累的?！?p> “或許吧。這只是他職責(zé)的一部分而已。他接受著父母能夠給予的最好的資源和教育，自然不可能是無償?shù)摹Ｄ愕艿芸刹幌衲氵@樣。”白曉說著，停下腳步。
“我去睡覺了，夜安?！?p> “夜安?！滨夤饽樕弦琅f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仿佛今天只是尋常的一天一樣。接著他回過頭去，幾步追上他的弟弟，似乎在和他說著什么。
白曉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處，宛若幾個失去行跡的幽靈。
果然還是這么沒心沒肺啊……他感嘆著。
不過這次他們能夠受到黑龍領(lǐng)的庇護，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他的那個弟弟呢。
一個高階類法師，能力雖比不上頂級職業(yè)者，但也算是一個了不得的天才了。
應(yīng)該會成為戰(zhàn)爭的一個比較高級的炮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