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嗚——”
老舊的鐵索橋搖晃著，發(fā)出低沉的哀鳴。
“好了?！迸煽酥糁照茸呦聵?，“這就是神之鎮(zhèn)。”
白曉抬頭望去。
高高的金屬墻壁直入蒼穹，在夜色下如靜謐的黑暗，幾個巨大的缺口隱約可見。在城墻底部，能看見一個應(yīng)該是大門的地方，被金屬板、木板、以及各種各樣的東西堵住，上面還有被破壞過的痕跡。
“雖然我們建起了高墻，堵住了大門，盡量地修補缺口，但針對心靈的力量依舊傳播了開來，只有我們?nèi)缃袼幼〉牡貐^(qū)稍微好一點?！迸煽说统恋卣f道，“這只能防御一下弱小的被感染者?！?p> 白曉走上前，摸了摸飽經(jīng)滄桑的墻壁，細小的裂縫密密麻麻地分布著，所以摸上去有些粗糙。
“走這兒！”年邁而渾濁的聲音傳來。他轉(zhuǎn)頭看去，派克站在左側(cè)。在他的腳邊，地上有一個洞口。
白曉跟隨他一起走下這個地下通道。
這里沒有陰冷潮濕的氣息，金屬砌成了墻壁，兩條金屬管道從兩側(cè)向前蔓延，散發(fā)著瑩瑩光亮，明亮又柔和。
很明顯，這里時常有人打掃，所以沒有什么味道，四周也很干凈。
“這條道一直通到神殿內(nèi)，也是所有獵神者進入神之鎮(zhèn)的通道。”派克加快了腳步，在金屬通道內(nèi)快步前行著，至于拐杖？仿佛只是一個擺設(shè)。
……白曉還以為他需要拐杖來輔助走路的。
派克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后竟然接近奔跑的速度，但他的姿態(tài)依舊是走路的樣子，背微駝，看起來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
假的，都是假的……
派克的速度接近白曉急速奔跑的速度，所以他必須盡力奔跑，才能夠追上。
這條地下通道造得很寬敞，至少能容納四五個高大的成年人并排通過，所以跑起步來沒有什么困難。
不過這條通道很長，一眼望去，只能看見金屬色的通道墻壁一直延伸。
兩雙腳飛快地在通道地面上點過，卻沒有發(fā)出很大的聲音。白曉盡力追趕著，剛剛從雪原的寒冷中恢復(fù)的身體明顯比不上派克。這個老人模樣的人奔跑起來，似乎極其輕松和輕盈。
“嗵——”
終于，兩人從地下通道鉆了出來。在一聲微小的聲音后，通道漸漸合上了。
“呼——抱歉，好久沒來了，忍不住放松了一下。”派克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隨即又舒展開來，“越接近神之鎮(zhèn)，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有力。”
他拄著拐杖，悠然地走了幾步，抬頭環(huán)顧四周，說道：“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什么變化?！?p> 話音剛落，一個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語氣卻略帶打趣。
“當(dāng)然沒有變化！你才退休了兩年?！?p> 一個二十幾歲模樣的男子走來。他的長相有些可怖，額上一道長長的傷疤，筆直地延伸到下巴，一路上經(jīng)過鼻子和嘴巴，在面部中心留下一條深深的溝壑。
派克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聲音里也多了幾分愉悅，變得更加清晰起來：
“老一，好久不見?！?p> “兩年沒見了，你竟然忍得住兩年不來神之鎮(zhèn)，看來是我低估你了?！北环Q為“老一”的男子嘴角揚起，微微牽動傷疤，顯得有一分猙獰，但眼神里卻流露出見到多年不碰面的老友的親切，“你這兩年來如何？不會就在家領(lǐng)救濟金吧？”
派克哈哈大笑，說道：“怎么會？雖然除了獵神者的工作以外，我確實不想做其他工作，但也沒有頹廢到領(lǐng)取救濟金的地步！”
老一笑著說道：“是啊，差點忘了，你可還有一個美麗頑皮的老婆等著你投喂呢！”
派克笑著搖搖頭，神色隨即嚴(yán)肅起來?！澳憧蓜e再打趣我了，今天我來神殿是有正事的，這個孩子想要成為獵神者?！?p> 男子眼睛一亮，打量了一下白曉。
“這個孩子的事我聽說了。他是從阿斯琉斯之外來的，是嗎？能夠通過你的同意被推薦過來，想必應(yīng)該是一個優(yōu)秀的苗子?！?p> “我哪有你說的那么神？只是他學(xué)過巫術(shù)，我想他的天賦應(yīng)該能夠勝任獵神者而已?！迸煽伺呐陌讜缘募绨?，“老一，你先帶他去成為獵神者，之后咱倆可得好好聊聊天。”
老一笑道：“當(dāng)然?！彪S即的他的面色沉著下來，對白曉示意了一下，轉(zhuǎn)身向前走去。
白曉安靜地跟著他。
地下通道的出口似乎建在一個偏殿內(nèi)，面積并不大。推開厚重的大門，走過一段布置簡陋但干凈的走廊，就進入了應(yīng)該是主殿的地方。
在短短的一路上，老一也問了他一些問題。
“你是巫師？”語氣卻很肯定。
“……見習(xí)?！?p> “精神力鍛煉得怎樣？”
“不錯?！卑讜钥墒怯刑匾饪酥凭窳Φ腻憻?，防止在還沒有了解意識的增強方式之前，精神力已經(jīng)過多地強大。
“你對意識了解多少？”
“……”這個問題讓白曉在心底猶豫了一瞬，“在一些家中的古籍中了解過一點。”這是真話，但他卻沒有說出全部的真話。
“……”之后老一陷入了沉思，一直到兩人來到主殿。
高聳的半圓形屋頂，是由金屬和石頭拼接而成的陰冷灰色，一塊塊玻璃窗嵌在穹頂邊緣，雖沒有什么灰塵，但卻因為歲月的洗禮而灰暗褪色。只有從隱約的一兩塊玻璃的顏色上，才能窺見過去這些玻璃窗瑰麗的色彩。
灰暗的殿堂中央，矗立著一座金屬雕塑。那是一個人的模樣，高度大概有兩個成年人高，身上穿著簡樸但樣式古舊的服飾。雕塑的頂端正對著穹頂?shù)闹行模陌雮€身體已經(jīng)消失，只剩下另半個身體，訴說著這座雕塑曾經(jīng)的精美輝煌。
數(shù)道管子從穹頂延伸而出，一直伸到地面。溫和的淺黃色柔光從管子里散發(fā)出來，照亮了整個主殿，為硬冷的灰色風(fēng)格帶來一絲柔意。
在墻壁上，有著密密麻麻的浮雕。即使因為長久的時間而變得模糊不清，但仍舊能依稀辨別出這些浮雕的精美。
簡樸、硬冷的整體線條，柔和的光亮，精細的雕塑，這些元素和諧地統(tǒng)一起來，使得這座被歲月侵蝕的神殿，依舊散發(fā)著雄偉的氣勢。
白曉稍稍驚嘆于神殿金屬與巖石融合的建造工藝，隨即他的注意力被老一的招呼聲吸引了過去。
“事實上，作為生命的核心，我們對意識仍舊是一知半解——即使已經(jīng)進行了萬年的研究?！崩弦皇疽馑呓?。
“最初的獵神者，是直接接觸邪之種的力量的。但那太危險了，平均十個這樣做的獵神者里面，有六個被污染，兩個瘋了，一個死了?！崩弦焕^續(xù)說道。
“因此現(xiàn)在，要成為獵神者，是由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前輩，在意識上引領(lǐng)他，窺探邪之種，從而進行啟蒙，成功率大大地提高。”
老一伸出一只手，伸到距白曉的臉很近的地方。他深棕色的雙眼注視著白曉，臉上的表情漸漸淡去。
“閉上眼，盡量封閉所有感官，我會引領(lǐng)你，進入你的深層世界……”
白曉順從地把眼睛閉上。老一那雙深色的眼睛，卻依舊殘留在他的思維里。那雙深邃的瞳孔，黑的如不見底的黑暗，仿佛隱藏了無盡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