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兄弟閱墻
定軍山山腳下，一隊人馬正在宿營。得知父親劉焉病入膏肓，身為兒子的劉范跟劉誕十分著急，就怕趕不上見父親最后一面。自父親劉焉出任益州牧以后，劉范就陪著母親以及兩個弟弟留在洛陽，董卓遷都長安，母親因?yàn)榻?jīng)不起旅途的勞頓，到了長安沒多久就染病去世，劉家也就只剩下劉范哥仨。
論關(guān)系劉范與二弟劉誕最為親近，但與劉璋的關(guān)系也不像劉璋自己所想的那樣，劉范看他不順眼。長兄為父，劉范身為兄長，父親劉焉又不在家中，教育幼弟的責(zé)任自然也就落到了劉范的身上。而劉璋畢竟年幼，不能明白兄長的苦心，劉范嚴(yán)厲了，在劉璋看來也就變成了看自己不順眼。
得到朝廷應(yīng)允以后，劉范兄弟日夜兼程，希望可以盡早趕到CD去見父親最后一面，至于其他的，劉范跟劉誕此時都沒有多想?？蓜⒎?、劉誕沒想到，自然有人會幫他們想起一件事。
劉焉如今已經(jīng)貴為蜀王，蜀王世子之位卻遲遲沒有決定是誰，一旦劉焉身死，那人在CD的劉璋近水樓臺，比劉范跟劉誕的機(jī)會要大得多。
“二位公子安歇了嗎？”帳外傳來一聲詢問。正在說話的劉范跟劉誕連忙將人請進(jìn)帳中。為了保證二人不在中途出什么意外，劉協(xié)讓史阿率領(lǐng)二十名劍士隨行護(hù)送，不過等過了漢中郡，史阿就會帶人返回。
“史校尉有何事？”劉范請史阿坐下后問道。
“明日就要與二位公子分別，史阿覺得有件事必須要提醒二位公子，免得二位公子將來做個糊涂鬼。”史阿開門見山的對劉范說道。
兩兄弟不解，還是劉范開口問道：“史校尉，我與我二弟只是回CD探望老父，會有什么危險？”
“……本來這事不該我說，但圣上曾說過不希望看到二位出事，這才提前知會二位公子一聲，將來若是有人問起，史阿是不會承認(rèn)的。”
“史校尉請說?！眲⒎?、劉誕聽到這話更加感到奇怪，劉誕忍不住催促史阿道。
“昨日剛剛收到消息，說是二位公子的弟弟最近行為有些反常，經(jīng)常與他那個新結(jié)交的好友趙韙密談，而且一談就是一夜。二位公子，這事若是擱在平時也沒什么不對，可放在現(xiàn)在這種時候，那就顯得有些可疑了。令尊如今貴為蜀王，但蜀王世子是誰卻一直沒有定下，圣上之所以痛快答應(yīng)讓你二人回去，恐怕也是想到令尊有意立下世子，這才不橫加阻攔。圣上不希望因?yàn)槭雷右皇露屢嬷菹萑雰?nèi)亂，所以還請二位公子多多保重，莫要給人可趁之機(jī)。”
劉范、劉誕兄弟心里本來沒有想到這個，可被史阿這么一提醒，二人是越琢磨越感覺史阿說得有理。史阿走了，沒給劉范開口求救的機(jī)會，劉誕看著自家的兄長，等待劉范做出決定。
“二弟，明日啟程之后咱們先去一趟巴西如何？”
“……兄長，去巴西做什么？”劉誕納悶的問道。
“你嫂子的娘家就在巴西，你隨為兄去拜見一下長輩。順便從巴西太守龐義那里借點(diǎn)人。”
“……兄長，你是擔(dān)心……”
“小心無大錯，四弟與你我一向不怎么親厚，若是真有人在旁蠱惑，我擔(dān)心他不會顧忌與你我那份兄弟之情?！?p> “他敢！”
“二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父親如今只有三子，若是你我皆不在人世，即便日后讓人知道是四弟下的毒手，也不會有人為你我討還公道的?！眲⒎稉u頭說道。
劉誕一向以劉范馬首是瞻，見劉范堅持，便沒有再反對。而且他自己也擔(dān)心真的遇到不測，命就只有一條，沒了就什么也不屬于自己了。
就在兩兄弟商議明日先前往巴西借人的時候，史阿也回到了自己的營帳。早已等候在帳中的李儒見史阿回來，立刻問道：“如何？那二人是何反應(yīng)？”
“正如先生所言，劉范兄弟倆顯得有些驚慌?！笔钒⒊谅暣鸬?。
“哼哼，如我沒料錯，恐怕這兄弟倆會在明日先前往巴西?！?p> “為何？”
“巴西太守龐義與劉范有親，劉范登門相求，龐義想必也不會拒絕，只要龐義答應(yīng)了劉范的請求，那咱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能順利許多?！?p> “……先生，史阿不明白，明明是件簡單的事情，為何你非要往復(fù)雜的弄。”史阿看到李儒一臉智珠在握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呵呵……覺得我有些畫蛇添足？史阿，以你的本事，想要取劉范兄弟的性命的確是易如反掌，只是你想過你這一動手會帶來什么樣的影響嗎？”
“呃……還請先生指點(diǎn)?！?p> 李儒很滿意史阿謙虛的態(tài)度，而且之后的行動也離不開史阿的支持，李儒便沒有打算再瞞史阿，緩聲對史阿說道：“史阿，如今朝廷雖然勉強(qiáng)穩(wěn)定了形勢，但實(shí)力依舊弱小，西涼軍依然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在這種時候，越少樹敵對朝廷就越是有利?！?p> “這個史阿知道，不過以史阿的身手，想要沒人知道的除掉劉范兄弟也不是什么問題呀?！?p> “劉范兄弟要除，可絕對不能讓他二人死在朝廷的地盤上。否則即便不會讓人找到證據(jù)，也會讓朝廷遭人詬病。現(xiàn)在天下諸侯并起，各路諸侯巴不得漢室正統(tǒng)名聲掃地，因?yàn)槌⒌拿曉诫y聽，對他們就越是有利。”
“所以先生才阻止史阿在來的路上對他二人下手？”
“嗯，就算要他們死，也絕對不能讓他們在朝廷的地盤上出事。我之所以會如此麻煩，為的就是將這件事與朝廷撇清。”
“那為何要選劉璋呢？那人膽小懦弱，優(yōu)柔寡斷，實(shí)在不是一個合格的世子人選。”
“史阿，你糊涂了，你以為朝廷就真的愿意封劉焉做蜀王嗎？若不是朝廷現(xiàn)下虛弱，又何必要承認(rèn)劉焉跟劉表的割據(jù)。選一個膽小懦弱的人，只是為了將來收復(fù)益州還有荊州的時候可以少一些難度。”
“……朝廷若是想要將來收復(fù)益州跟荊州，那這次又為何要留下劉璋，若是把這三人都除掉，讓蜀王之位后繼無人，那不是對朝廷更有利？”史阿不解的問道。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那劉焉若是能夠多撐幾年，等朝廷解決了西涼軍跟涼州的韓遂、馬騰，那照你的意思來辦也不是不可以?？裳巯拢⑦€無力對付益州?！?p> “可就憑劉璋的本事，他能守住益州嗎？”
“劉璋當(dāng)然不行，可巴蜀多俊才，尤其是在中原大亂以后，有不少人才都遷至巴蜀避禍，現(xiàn)如今的荀攸荀公達(dá)，當(dāng)初就是想要跑到巴蜀躲避的，只不過因?yàn)榈缆繁环猓@才不得不暫居荊襄，后來遇到了法季謀，這才被請回了長安?！?p> “可荊州劉表也不是個平庸之輩，手下也是兵多將廣，劉璋能擋住嗎？”
“呵呵……史阿，知道圣上對劉表的評價嗎？”
“什么？”
“守戶之犬。”
“圣上真這么說過？”史阿有些不信。
“呵呵……這話也是圣上在與我和文和閑聊時說的，你可千萬不要外傳。”
“先生放心，史阿這點(diǎn)事情還是懂的。不過先生，那劉荊州真的不足為慮？”
“天時、地利、人和。一旦荊、益開戰(zhàn)，天時人和兩家各占一半，而地利卻是益州獨(dú)占。而且益州也不是沒有能人，張任、嚴(yán)顏?zhàn)憧梢詫⒈淼那G州人馬拒之門外，所以你就不必?fù)?dān)心益州會擋不住荊州的攻打了?！?p> “那先生準(zhǔn)備讓史阿什么時候動手？”
“不著急，總要看清楚了以后再決定不遲。”
……
次日，一夜無事，劉范兄弟倆與護(hù)送的史阿告辭，史阿目送劉范兄弟離開，隨后也與李儒分頭行動，自己帶著人跟在了劉范兄弟的隊伍后面。果然就如李儒對史阿所說，劉范兄弟在進(jìn)入益州地界之后，立刻改變路線，前往了巴西。
等巴西太守龐義得知劉范兄弟到來的消息以后，喜出望外。益州官場的人現(xiàn)在幾乎都正在考慮站隊的問題。老主公劉焉眼看著就要掛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卻不能在劉焉死后一股腦的去陪葬。日子還要繼續(xù)過下去，可選擇誰作為自己日后的主公，也就成了擺在眾人面前繞不過去的一道選擇題。
龐義本來是屬意劉璋的，畢竟劉璋膽小懦弱，有這么個主公，對他龐家的日后也有好處?？蓡栴}是劉璋卻似乎并不想要跟龐義有所親近，龐義知道，劉璋之所以會這樣那是因?yàn)樽约旱淖迕眉藿o了劉范。
也正是因?yàn)橹懒诉@一點(diǎn)，龐義也就死了投靠劉璋的那份心，開始專心為劉范奪位做準(zhǔn)備。得知劉范兄弟離開長安以后，龐義心里是又驚又喜，為了防止劉范兄弟出什么意外，龐義已經(jīng)有意派兵沿途護(hù)送劉范兄弟回CD，而劉范提出想要借兵的請求，這正中龐義的下懷。
自己上趕子送的遠(yuǎn)沒有對方開口相求的能得到重視。龐義認(rèn)準(zhǔn)了劉范，自然全心全意，專門從身邊挑選了二百精兵，由自己的心腹愛將雷同率領(lǐng)，一路護(hù)送劉范返回CD。劉范對龐義的幫助自然感激不盡。
時間緊迫，劉范借到人后也沒有再多打擾，辭別了龐義以后當(dāng)即帶著兄弟劉誕啟程趕往CD。只是他這一行人的前進(jìn)速度還是趕不上給劉璋通風(fēng)報信的人。在劉范兄弟還沒到CD之前，劉璋已經(jīng)收到了消息。
得知劉范兄弟已經(jīng)距離CD不足兩日的路程，劉璋有些慌神了，在決定爭奪蜀王世子之位以后，劉璋也是積極配合趙韙，這幾日與CD各世家代表見面，承諾若是支持他劉璋，各世家可以得到什么好處。因?yàn)橼w韙的幫助，CD城里除了張家外，基本上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支持劉璋。
張家自然不可能答應(yīng)劉璋，而劉璋也沒打算放過張家。劉璋雖然膽小懦弱，但他也知道立威這種事，CD的世家不能動，可憑借劉焉寵信而在CD占據(jù)一席之地的張家卻能動動，而且張家也是劉璋一直想要除掉的一家。
“季玉，你該下決心了?！壁w韙直言不諱的對劉璋說道。
劉璋顯得有些猶豫，這個決心一下，他劉璋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想讓父親立自己為世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兩位兄長從此在人間消失，那樣劉家只有自己一根獨(dú)苗，父親就算不愿，也只能選擇自己?？赡菢右粊?，自己在這世上也就變成了孤家寡人，而且一旦此事泄露出去，弒兄的罪名足以讓自己身敗名裂。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比如將他們拿下藏起來，等大局已定之后再放出來？”劉璋還抱著一絲希望的問趙韙道。
趙韙聞言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怒氣，都到這時候了，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強(qiáng)忍著怒氣，趙韙問劉璋道：“季玉莫不是希望將來這益州變成人間地獄？”
“這話從何說起？”
“季玉顧念兄弟之情，可若是那二人不死心，暗中拉攏人心，難保就沒有想要為了一場富貴鋌而走險之人，到那時，百姓受苦的過錯季玉可能背得起？季玉，當(dāng)斷則斷，殺二人而救益州無數(shù)百姓，這是莫大的好事?！?p> “可是……”
“季玉，你若還是猶豫不決，那就麻煩你將我綁縛，待你兄長到了以后將我交給他們處置，到時或許你還能保住一命?！?p> “……你，你不要那么激動，咱們這不是在商量嘛？”
“還商量個屁呀！眼看著人家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你還有心情商量，快說，你到底想怎么樣？”趙韙氣得恨不得狠踹劉璋幾腳。
面對暴怒的趙韙，劉璋不爭氣的縮了縮脖子，最終咬牙對趙韙說道：“那，就照你說的辦。”
終于得到劉璋應(yīng)允的趙韙片刻也不耽擱，立刻便告辭回去準(zhǔn)備，他真怕繼續(xù)待下去會忍不住做出弒主的事情來。
其實(shí)早在劉璋答應(yīng)動手之前，趙韙已經(jīng)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可以說只要劉璋點(diǎn)頭，刺殺行動就可以立刻展開。
既然是刺殺，那自然不能動用官方的力量，而且張任、嚴(yán)顏這些官方的大將，也是絕對不會同意趙韙這么做的。為了洗清嫌疑，趙韙用錢收買了一批只認(rèn)錢的亡命徒，也不告訴他們刺殺的是誰，只是答應(yīng)等事成之后拿出這些亡命徒一輩子都享用不盡的錢財作為報酬。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亡命徒們只要有錢可拿，自然不會去管自己要?dú)⒌娜耸钦l。得到了趙韙派人送來動手的消息以后，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的亡命徒們當(dāng)即上路，在中間人的帶領(lǐng)下前往埋伏的地點(diǎn)等候刺殺目標(biāo)的出現(xiàn)。
劉范兄弟在得了史阿的提醒以后，這一路上小心謹(jǐn)慎，眼看著再趕一夜的路就可以到達(dá)CD，二人一直懸著的心不由也松懈了下來。眼見天色將晚，劉范同意了護(hù)送將領(lǐng)雷同的提議，好好歇息一晚，等明日天亮一口氣趕到CD。
多日的精神緊張忽然放松下來，旅途的勞頓也頓時潮水般襲來，劉范跟兄弟劉誕匆匆商議了幾句便忍不住困意的各自回帳休息。而一路負(fù)責(zé)保護(hù)他們兄弟倆的雷同也在布置好夜間的防務(wù)以后回到自己帳中。
雷同是粗人，大字不認(rèn)識幾個，但他的力氣卻是極大，哪怕是被稱為巴蜀第一名將的張任，單論力氣也不是雷同的對手。這次龐義讓雷同隨行保護(hù)，也是出于對雷同武藝的信任。
上天是公平，在他對你關(guān)閉一扇窗的同時，也會為你打開另一扇門。雷同的智力不足，可武力卻不俗，尤其是與身俱來的那種如同野獸般的警覺性，更是讓雷同躲過了一次又一次危險。
暫時還沒有多少睡意的雷同躺在榻上考慮自己在將劉范兄弟送進(jìn)CD以后是帶兵返回還是留下時，忽然就聽到帳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雷同原本以為是什么小動物闖進(jìn)了營地，可等他看到印在營帳上的人影，立刻便意識到是有人襲營。
當(dāng)即不敢遲疑，伸手抄起放在榻邊的長劍，猛地從床上彈起來，舉劍就奔營帳外的那個人影刺去。這一番動作說慢實(shí)快，就聽帳外一聲慘叫，整個營地都被驚動了。雷同一劍割開營帳，片刻不敢耽擱的直奔劉范兄弟的營帳跑去。
亡命徒之所以被稱為亡命徒，那就是因?yàn)檫@幫人不怕死，眼見偷襲叫人發(fā)現(xiàn)，這幫亡命徒不僅沒有退走，反倒大打出手，也奔目標(biāo)的所在殺去。
事出突然，官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雖然有雷同及時示警，但短時間內(nèi)還是處在了下風(fēng)，結(jié)不成有利的陣勢應(yīng)對襲營的亡命徒。
劉范、劉誕此時也已經(jīng)驚醒，兄弟倆此時都是一臉的駭色，即便是在刺殺出現(xiàn)之前，兩兄弟的心里還是認(rèn)為四弟不會那樣心狠，自己這樣做只是為了有備無患。可萬沒想到，四弟竟然真的派人來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