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內(nèi)蒙,鄴海的心徹底涼了。
他們的工地位于騰格里沙漠的邊緣,是一條新開的二級公路,工地現(xiàn)場除了幾頂帳篷和幾臺推土機(jī)外,什么都沒有,放眼望去,一片荒漠,方圓幾十里看不見人煙,只有一望無跡的黃沙在隨風(fēng)移動。
鄴海他們就住在現(xiàn)場的帳篷里,正是夏天,帳篷里熱的要命,剛鉆進(jìn)去就感覺頭腦發(fā)昏,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落下來。他心里開始犯難了,這下可咋辦?。「赣H要是跟他到這地方來,每天別的不說,連口水都喝不上啊,他們的飲用水是拉水車從三十公里以外的縣城拉的。每天限量供應(yīng),三天拉一次水。吃飯基本全是大米飯,很少有菜,沒來時他就想到了條件艱苦,但沒想到會如此艱苦,在這種環(huán)境下,要是再帶個病人,簡直就沒法生活下去啊。
鄴海在無邊的沙漠里徘徊,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走下去。把這個工作辭了,再去重新找一個,又談何容易,再說他經(jīng)這么一折騰,身無分文,連回金城的路費(fèi)都沒了,父親怎么辦?妹妹上學(xué)怎么辦?。咳松囊坏赖离y題擺在他面前,讓他束手無策。只好暫時在這兒干下去,至少他想堅持到年底,等掙點(diǎn)錢了再回去,不然妹妹和父親的生活都沒法繼續(xù)了。他感覺到肩頭有千斤重?fù)?dān),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猶豫了兩天,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給妹妹寫了封信,告訴她這里條件太苦了,沒辦法接父親上來。父親只好暫時就住在那個小屋,等他掙了錢再想別的辦法。
鄴海拖人把信帶到附近的縣城才寄走。
沒來過沙漠,真不知道沙漠的太陽會有多熱,中午時分,他們脫光了衣服,鉆到帳篷里躲避著太陽的炙烤,帳篷的四角有四個風(fēng)扇,但吹出來的風(fēng)也是熱的,真正的汗流浹背,身體素質(zhì)不好的很容易中暑。沙漠里最好過的是凌晨,地表的溫度已經(jīng)漸漸降底,太陽還沒有出來,躺在空曠的沙漠里,望著天空的星星,感覺天好像特別近,伸手可及。耳畔吹過絲絲微風(fēng),裹著沙礫,打在身上,感覺涼涼的。除了工地上幾頂帳篷散發(fā)出昏暗的燈光,放眼望去,什么東西也看不見,無邊無跡的黑暗,遠(yuǎn)遠(yuǎn)的能夠聽見狼嚎的聲音,在深夜總是那么滲人,聽的人毛骨悚然,聽幾位老員工說,他們經(jīng)常聽見狼嚎,要是聽不見狼嚎心里倒感覺不自然,半夜睡不著覺。
鄴海聽了之后特別害怕,天黑以后一個人再也不敢出去了,帳篷里工友們圍坐在一起摔撲克堵博。堵注很大,五十一百的。一個晚上能輸?shù)艉脦浊踔辽先f,鄴海不去跟他們一起玩。他很想找一塊安靜的地方看書,但是沒有,六七頂帳篷里上演著同一個節(jié)目,這里沒有一個女人,全是青一色的大老爺們,贏了錢,抽個周末就跑到附近的縣城去消費(fèi),唱歌喝酒找小姐,揮霍完了回來接著繼續(xù)賭。
白天懶洋洋的在工地上瞎轉(zhuǎn)游,慢吞吞的做著自己該做的活,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樣,一到晚上,精神煥發(fā),高門大嗓,每天晚上幾乎都能玩到凌晨三四點(diǎn)鐘,等帳篷里溫度徹底降下來,他們才東倒西歪的睡覺。在這種環(huán)境下,對于一個很想靜下心來看書的自考生來說,簡直比蹲監(jiān)獄還要叫人難受。
痛苦噬咬著鄴海的心,他幾乎夜夜難眠,由于年齡小,也沒人叫他一起玩牌,他們?nèi)タh城消費(fèi)也一般不喊他。他只有在同事們?nèi)タh城逍遙的這一半個晚上,靜靜的看一會書。但是大多數(shù)時間都白白浪費(fèi),消耗在一些無畏的嚷嚷聲中。聽的久了,他居然習(xí)慣了,玩牌的吵雜聲已經(jīng)絲毫影響不了蹲在凳子上看書的他。
但是在工地上,就如同士兵一樣,早到一天他們就是老兵,資格都比他老,所以在他們玩牌的時候,動不動就有人指使他去提茶倒水,動不動就有人指使他去干這干那,也讓他很難安心看書,再說一帳篷的煙味,嗆的難受,尤其是對于一個不抽煙的人來說,滿屋子的煙味對他是最大的折磨,除了嗆的咳嗽之外,熏的眼睛里直流眼淚,看不了一會他就困的閉上眼睛,到帳篷外面去瞎轉(zhuǎn)。
這樣痛苦的過了一個月,工地上發(fā)工資了,那天,鄴海也跟他們一起去了縣城,開大卡車去的,他們都坐在車廂里,大卡車在沙漠上行駛,濺起的沙塵在車后面行成一條黃龍,久久不能散去,他們拿衣服裹著頭,蹲在車廂里。開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終于進(jìn)了縣城,縣城不大,但街道顯得很擁擠,整個面貌跟他以前見過的小縣城都不一樣,好多店面招牌都是用蒙古文寫的,當(dāng)然底下也會寫上中文,但是一長串很難記,街道兩旁的公交站牌也是采用蒙古文,中文標(biāo)識在下方,也是一長串,更難記。
大卡車停在剛進(jìn)城的一個汽車修理廠,他們七八個人跳下車,拍拍身上的沙子,結(jié)果腳下面掉下來一大片,每個人身下都灑下一層黃沙,只留著兩只腳踩過的一對腳印格外清晰。
開車的格格其大聲說:“你們放開了去玩,明天下午四點(diǎn)鐘準(zhǔn)時集合,別他媽的玩過了點(diǎn),老子可不等人。”
鄴海這次到縣城其實(shí)只有兩件事,一是給妹妹和秦珊分別寫了封信,他想親自給她們發(fā)出去,上次發(fā)的信也不知道妹妹收到了沒有,至今沒有回信。二是他想買個手電筒,晚上他們在帳篷里打牌,他可以蹲在帳篷外面用手電筒照亮看書。
他們幾個剛下車就喊:“小鄴,跟我們先去洗個澡吧,不然連老二上都是沙子,哪個姑娘敢碰你?!?p> 鄴海微微一笑,在工地上就是這樣,幾乎每句話里都離不開下半身,好像這也是一種莫大的享受,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
鄴海答應(yīng)了他們的邀請,跟著他們一起走。想想也是,來工地快兩個月了,從沒有洗過一次澡,渾身感覺粘糊糊的可真難受,洗個澡倒是挺不錯的選擇。鄴海跟著他們拐過一個彎,走了四五百米來到一個名為“大漠麗人”的洗浴中心,推門進(jìn)去,大廳門口站著兩名迎賓小姐,熱情的跟格格其打招呼,用的是蒙古話,鄴海聽不懂。
迎賓小姐把他們幾個直接帶到了二樓的包房,每人一間,推門進(jìn)去,屋子中央首先擺了一張大床,床上鋪著一層塑料薄膜,床后面有一個大浴缸,浴缸旁邊有噴頭,側(cè)面有一個馬桶。
迎賓小姐拉上門,鄴海剛脫了襯衫準(zhǔn)備洗澡,結(jié)果聽見一陣敲門聲。他走過去打開門,門口站了七八位衣著暴露的姑娘,異口同聲的說:“歡迎光臨!”這時格格其走過來了,又跟領(lǐng)頭的一個姑娘用蒙語交流,說完那幾個姑娘笑的東倒西歪,做出很夸張的妖媚姿勢。格格其捏了一把那個姑娘的屁股,那個姑娘轉(zhuǎn)過身就在他胸上搗了一拳。然后用漢語說:“你們老板說了,你還是童子,我今天特意給你挑了個剛來的玉女,她叫小紅,讓她好好陪你吧?!彼f完后只見一位個頭稍小,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從隊列里出來,走到他跟前,用手抓住他的胳膊,他趕緊躲開,他的動作又惹的站在門口的那幾個姑娘笑了起來,格格其說:“好了,好了,你們該干嗎干嗎去,別在這傻站著了。”然后恨恨的關(guān)上門。這時包房里只剩了他和小紅,他走到床前把剛脫下來的襯衣抓起來,正要穿,那位叫小紅的姑娘跑到他跟前笑著說:“你真是第一次來?。肯丛柽€穿衣服干嗎?”
鄴海站起來,走到水龍頭跟前,脫下褲子,扔出老遠(yuǎn),躺進(jìn)浴缸,浴缸里的水打在她身上,水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