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傾睜開眼睛時那人背對著她,幾縷灰白頭發(fā)從鬢角垂下,彎著腰搗鼓著著什么。
那人聽到連傾起身的細微聲響,轉(zhuǎn)身面對她。
是個眉目慈祥的老婆婆,可以看得出來她年輕的時候十分漂亮。她的臉上都是皺紋,柔和的皺紋,歲月在她臉上留下印痕,卻不顯得殘酷。她有著一雙純凈的灰色的眼睛
“你是誰?”連傾問。
她不認為這是個普通的老婆婆。前面沒有路,樹木看起來仍然無際的向前延展。
老婆婆笑了一下,滿臉的皺紋看起來也很美,仍舊轉(zhuǎn)身搗鼓她的東西?!敖形也萜啪涂梢粤恕9媚镆粋€人怎么在這個地方就這樣睡著呢?這可是很危險的?!?p> “我累了。而且也沒覺得危險?!边B傾坐在石頭上說,兩只腳來回拍打著石頭壁。
‘姑娘’的稱呼讓她覺得奇異的放松。
“哦,看來你要知道的還有很多?!辈萜耪f著轉(zhuǎn)過身來。連傾這才看到她的手上抓著一大把的草。
“這邊有很多東西隨時都會帶走你的生命。這個,如果讓它纏上你的脖子,你會窒息;這個,如果讓它在你身上劃開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傷口,點燈的功夫就會叫你沒命;還有那些速度飛快的地鼠,它們很狡猾,隨時都可能讓你受傷。當然,這邊還有一些草藥可以治療傷口救你的命,不過我懷疑你是否認識它們。”
“不,在我看來它們都是一樣的?!边B傾搖搖頭,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完好無損的走到這里是一種運氣,“不過,妖怪也會這么容易受傷嗎?”
草婆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得好像你不是妖怪一樣!怎么連一點常識都沒有,我碰上了一個從不出門的千金?!?p> 連傾忽然第一次意識到,白綠和暗暗一定做了什么,現(xiàn)在她也是妖怪了,至少在妖怪眼中是這樣。她不打算說出事實,既然他們兩個沒告訴過她。
“妖怪其實是很脆弱的?!彼f,想到暗暗曾說過的。
“閨女,跟我走吧。我草婆正好需要個幫手?!辈萜耪f著背起地上的框往前走。從目測來看,框里是一些草藥。
連傾驚奇地看著草婆,這是她在月境里遇到的第一個讓她覺得奇怪的人,就因為她稱呼她的方式。
“嗯?!彼c點頭,跳下石頭,走在草婆后面,“我來背吧?!?p> “不,我還背得動?!?p> 妖怪果然不同,雖然也是走,卻好像在大道上一樣輕松。草婆用手杖開路,她柔弱的手拄著拐杖輕輕一探,一條路就出來了。
“草婆,你真厲害?!边B傾由衷地嘆道。
“呵呵,這是十年前一個路過的巫師送給我的,上面可是專門加強了靈力。我老了,靠我的能力可做不到?!?p> 她們出了林子,由草婆領著走進城里。
很大的一個城,在山上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密集的建筑。
但凡她們路過的地方,見到的人都帶著敬意向草婆問好,對連傾只是好奇地看了看。沒有人問她是誰,她從哪里來。有一個女人和草婆問候過后又特意送了套衣服過來——連傾的衣服實在是破得厲害。
她們路過一家酒店時,發(fā)生了一點意外。
一個和連傾年齡相仿的男孩被人摔了出來。
“臭小子想死?。【婺?,下次就不是這么簡單了!”一個老大模樣的人張牙舞爪地喊著。身邊站了幾個彪悍的打手。
幾個打手看到草婆后馬上換了個態(tài)度,非常恭敬。
“草婆好。”他們一起鞠躬。
“好了,得饒人處且饒人?!辈萜劈c著頭彎下了腰草,想扶起男孩。
那些人彼此看了看,齊聲應了聲‘是’,轉(zhuǎn)身進了酒店。
男孩嘴角帶血,倔強地拒絕了草婆的攙扶,自己掙扎著站起來。他看起來很白皙纖細。
“草婆?!彼f,但并沒有多敬意。
草婆看著他的嘴角。
“不要說。我不想聽?!彼鋈徽f道,踉踉蹌蹌地離開。
草婆笑了。
“他認為你會說什么?”連傾問。
“聚是個奇怪的孩子。”草婆如此回答。
一路走直到城的尾端,又撞見了一個奇怪的人。
他是唯一對草婆不敬的人。
那人也才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黑色頭發(fā)披肩,嘴唇很薄,紅得有點恐怖,像是剛舔過血。臉很蒼白,這就更加襯托出那張嘴的紅。眼睛挺大,分得有點開,眉毛濃厚,鼻子挺拔??傮w來說,他的容貌也算得上很俊美,卻說不出的怪異。他的眼神很冷,但卻不是那種如冰般的凌厲。
有一個詞閃過連傾的腦袋,但她卻抓不住。
那人身后跟了好幾個一副不良青年打扮的人。頭發(fā)都是五顏六色,只是連傾不知道他們是天生的還是月境也有染發(fā);有人平頭,有人留了一半的長發(fā),有人則光頭……他們的耳朵上都掛著耳釘,大多數(shù)人的鼻子上都穿了孔。相對于這些跟在他身后的人,這個老大非常干凈。
連傾有點想笑,是不是所有不良幫派都是一個打扮?即使是妖怪?
“老太婆,怎么,撿了個人回來?”那個大哥說道。
“什么時候你才能學會禮貌?”草婆問。
她們的路被他們擋住了。
“不知道。或許等我死了之后吧。今天有什么收獲嗎?替老太婆看看?!?p> 身后的人依言走上前來,背對著那男子,從草婆的背上卸下筐子,雖然面無表情,但動作中卻帶著歉意。
草婆沒有說話,只是站在一邊看著,抓住了連傾的手。
那些人翻了翻草藥,回道:“都是些草藥。”
“哦,是么?”那個人輕巧地說著,走到筐子旁邊,微微彎了腰看了看筐子,然后一腳踢過去,筐子飛出了挺遠,藥草都撒了出來,“確實沒什么?!?p> 連傾覺得該有一點生氣。這草撒了如此一地,要撿回去一定要好些時候吧,她記得有些很細碎的草。
“喂!”她叫道。
“沒關系。再撿起來就可以了。”草婆平靜地說。
那個男子靜靜地看著連傾,他們對視了十秒鐘之后,那個人直接向前走了。身后的小弟們連忙跟了上去,有的還回頭看了看。
當連傾回頭時,草婆已經(jīng)在撿拾藥草了。
“草婆,他是誰?。俊?p> “他啊,他是于子凡。”
接下來問‘于子凡是誰’?連傾搖搖頭,能知道的總會知道。她快困死了,只希望能盡快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