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后,秋鈴在河邊等到了江飛和她娘,天色漸暗,河邊風漸大,江飛在邊上支了個篝火堆,接下來三人就在河邊的大石上坐等著天黑就能見到譚松了。
“鈴兒啊,這里真的能看見你爹么?”譚嫂倚靠著秋鈴,努力瞇縫著眼睛想看清楚,奈何眼睛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滿布皺紋的臉上滿是期待,也滿是憂傷,少來夫妻老來伴,卻沒想到,他走的如此的早。
秋鈴巴巴望著漸黑的天,說實話并不是沒有擔心,可江飛既然承諾過久比不會食言,勉強一笑安慰著她娘道:“娘,別急,小飛哥說了能,就應(yīng)該能?!闭f罷借著邊上點起的篝火的光看了眼江飛,江飛也點頭:“對,相信我,譚嬸,不著急,現(xiàn)在還沒到時間呢?!?p> 秋鈴繼續(xù)寬慰譚嬸:“娘,冷么?要不要去火堆那烤烤?”
譚嬸一心都想著夫君,也沒覺著多冷,擺了擺手,仍舊拿那雙并看不真切的眼睛摸索探尋著眼前的一切。
可一直到月上中天,河面上也沒有看見任何動靜。
不過漸漸的,原本還能看清蘆葦蕩的河面慢慢升騰起厚厚的霧氣,月色雖好,卻已經(jīng)看不見那河對岸的蘆葦蕩了,溫度也低了不少,江飛將自己外套脫下來給秋鈴和譚嬸披著,三個人直勾勾的望著水面觀察著細微的變化。
終于,水面上泛起了漣漪,越來越大,開始翻浪花。那邊上的篝火瞬間被河水澆熄,只留下了一陣白煙。秋鈴激動的拍了拍譚嬸的肩提醒道:“娘,好,好像來了!”
有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他們登岸,看見譚松,秋鈴直接撲倒了譚松懷里,再抱著爹,早已不似當初,全身已然冰涼,臉色也灰白灰白的,就是個淹死鬼的模樣,一切的一切無時無刻不提醒著秋鈴她爹已經(jīng)死了的事實,沒忍住就哭了出來,:“爹,你,你怎么就拋下我和娘去了呢!”
譚松也是感嘆,看著閨女這段時間清減了不少,一臉愴然的抹了把老淚:“鈴兒啊,這都是命,這不,好歹遇到了姚公子,我還能見你們一面?!?p> “老頭子?!”譚嬸在后面,聽出了譚松的聲音,伸手摸索著卻看不見,急急喚道:“老頭子!”
譚松扶著女兒走到譚嬸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在,我在,你最近身子還好么?”
譚嬸想哭,卻已經(jīng)流不出淚了摸摸索索的去摸上了譚松的臉,兩人額頭相抵,譚松心下凄凄,譚嬸感受到了夫君臉上有淚,輕柔的抹了抹:“好,好。我都好,沒事,你到了那邊,早點轉(zhuǎn)世投胎,不要牽掛我們,??!小飛對我們很照顧。等鈴兒孝期結(jié)束了,就跟小飛成婚?!?p> 譚松點頭同意了譚嬸的話:“好,好。小飛是個好孩子,鈴兒和他在一起,好!”
江飛不打擾譚家人交代事情,和鈞言拎著酒道邊上去喝去了:“他們一家人敘舊,我們就不聽了。我?guī)Я藘蓧起^里最好的酒了!”
鈞言聞言不無興奮,嗅嗅鼻子活像個尋肉的狗,最終在吹拂過來的風中問到了那幽幽酒香,特別滿意的點了點頭:“聞出來了。來來來,倒上?!?p> 人說色令智昏,姚鈞言是酒令智昏。
江飛拿起那粗瓷酒碗給他倒了滿滿一碗,酒香立刻四下溢開,姚鈞言都不等江飛挪開手就端起酒碗湊著就喝上了。之前做人的時候,喝不了太多就會醉了,現(xiàn)在倒好,真的是千杯不醉。
“誒!你慢點,我又不跟你搶!”江飛看他那么猴急,真覺得他會因醉酒淹死絕對非虛。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喝的高興了,鈞言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在念什么,但是確實很爽,這酒真是好。
“做鬼也會愁么?”江飛看著喝酒喝的飄飄然的鈞言,完全看不出什么愁不愁。
鈞言聞言倒是一怔,將酒碗放下,鄭重其事的看著江飛,唬的江飛一愣,他道:“愁?有??!愁喝不到酒??!”
江飛一個白眼翻過去,嗔笑道:“你這也太夸張了!”
不過,遠遠看著譚嬸一家團聚,他心里有些不舒服,這樣的場景,他幾乎沒體會過。從小到大,家里除了打鬧之聲就是母親的哭聲,這讓他對于未來跟秋鈴的成婚多了幾分期待。
“阿……切!”河邊涼風吹過薄汗的衣衫,江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噴嚏也隨之而來,不自覺的裹了裹衣衫。
火堆是怕暴露了行蹤,這會兒不能點火堆,鈞言身上陰氣重,他身上汗?jié)耧L一吹確實有些抵不住這陰氣。
“當心點兒,別著了風寒?!扁x言看著他有些吹的哆嗦,放下酒瓶,坐到了遠些的地方,幽幽道:“晚上寒氣重,你還是離我遠些的好?!?p> 江飛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疏離惹的怔了怔,他倒也沒覺著跟鈞言坐一塊兒是有多冷,確實只是風吹得有些大,就又靠了過去,從他手里將酒瓶奪了過來,睨了他一眼:“這倒不怕,只怕江兄想獨吞這一壺美酒~”“說完,給自己倒了一碗一飲而盡繼續(xù)道:”只是剛剛出了些汗被風吹了而已,一會兒回去熬些姜湯喝喝就好了。”他咧著嘴:“況且,這不還有酒么。”
鈞言失笑,沒再說什么,只是抬抬手,江飛瞬間覺得河邊的風就基本上沒了,暖和了些。
等兩個人喝的差不多了,天也快亮了,秋鈴他們的話也交代的差不多了。江飛都打了會盹了,見月已西落,便打斷了一家人再敘,帶著譚松告辭回到了水里。江飛和譚嬸秋鈴謝過鈞言之后,仍舊悠著江飛背著譚嬸兒和秋鈴將母女二人送回了譚家。
回家已經(jīng)天亮了,一夜勞累不打算出攤了,卻也沒忘記熬些姜湯喝喝,喝完姜湯,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睡覺,等再清醒時,倒是真沒有感染風寒,可譚嬸體弱,譚松陰氣太重,回來雖然喝了姜湯,可一覺醒來還是得了風寒。秋鈴又要去劉老爺家做工,就只有江飛留下來照顧譚嬸兒,所以連著幾日也沒去打魚沒去河邊。
等譚嬸兒病差不多好了,江飛提溜著就再去江邊時,剛到就看見遠處鈞言趴在那大石上在那瞪著河面。白衣飄飄,身影單薄恍惚,乍一看還以為是誰家衣服落在這了。
他這幾天天天的等也沒個信兒,等江飛等的黃花菜都涼了,干趴在石頭上眼巴巴的看著河,只覺得兩眼無神,四肢無力,想著若是再過幾天他都快成望夫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