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天再見到何相天時,宛言竟然在心里生出了一絲莫名的親近感,而有趣的是,這種親近感卻讓宛言有意無意地與他拉開了距離。不得不說,人真是一種很奇妙的又難以捉摸的動物,尤其是女人,尤其像宛言這樣的人。
出差歸來的何相天在車間里巡視了一番,看到一切依然是那么地井然有序,有條不紊,不由地在心底里對宛言刮目相看。然而,他依然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宛言的辦公室,看看這個丫頭正忙著什么??伤麆傄贿M辦公室的門,就撞上了劉東。劉東一見主子回來了,便爆竹筒似的說了近來發(fā)生的不快與苛責,將停電、調人、宛言受審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說了一遍,語氣里滿是為宛言感到憤憤不平,他本以為何廠聽了這些會拍案而起,為宛言討個公道,不曾想,何相天聽過之后,并沒有絲毫的惱怒,他看起來很是平靜,甚至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劉東見自己自討沒趣,便掃興地走開了。
“沒想到這段時間你經受了這么多的磨難,真是難為你了,我才理解為什么一個女孩會無所顧忌地在街頭抹眼淚了?!焙蜗嗵熳叩酵鹧陨磉?,似乎感同身受地說到。
“那算什么呢?都過去了?!蓖鹧缘鼗氐剑桓睗M不在乎的表情。
“為什么昨天沒有給我說這些呢?”何相天反問到。
“問題都一一解決了,沒有什么好說的了?!蓖鹧砸桓辈灰詾槿坏臉幼?。
宛言的表情是木然的,然而,她的心卻是何等的機敏呢?她早已從剛才劉東爆豆子似的說過那些話后何相天一副冷漠的表情里看出了何相天的心思,大概他也是能夠隱約感覺到這一切的惡作劇背后都是他的妻子張揚一手導演的好戲吧,那么,他還能怎么說呢?善解人意的宛言又怎么會把這樣的難題拋給他讓他為此難堪呢?嗯,她不會的,那不是她的性格,況且,一切都迎刃而解了,不是嗎?那么,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難為你了。”何相天終于由衷地說出了最為難也是最難為情的一句話。
“那有什么?”宛言對她傻笑一下,示意沒什么大不了的。
而她越是這樣,他就越對她刮目相看,越覺得她神秘而好奇。
“走吧,我們去車間看看,看看你最關心的華南訂單進行的如何了?”何相天打破僵局,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相邀到。
宛言收拾了下辦公桌,跟在何廠身后一前一后地離開了辦公室。
車間里,機器轟鳴,工人們依然在熱火朝天地做著自己手里的活兒??吹胶螐S走下來,都畢恭畢敬地低頭勞作,再看看何廠身后的宛言,都對著她傻笑一番,雖然宛言和他們相處不長,大家早已把這個鄰家姐姐般的設計師當親人看待了,他們都超級喜歡這個和藹可親的姑娘。
“嗯,我看華南正大的單子進展的不錯,看來交貨期前是有指望交差了?!焙蜗嗵炫d致勃勃地說到。
“是的,外發(fā)給王大發(fā)的件兒這兩天也就送來了,如果不出意外,我們是可以如期交貨了?!蓖鹧砸踩玑屩刎摰厮闪丝跉?。
兩人相視一笑,居然在那一秒鐘的對視里有了那么一種同甘共苦的默契之感,宛言一時有些恍惚,她不等何相天再說話,便趕忙掉轉了頭,像旁邊的工位走去了。
華南正大的訂單在經過了各種顛簸和折難之后,終于初見端倪,迎來了勝利的曙光。大家都以為可以功德圓滿地收場了,宛言更是在心里祈求千萬不要節(jié)外生枝了。而命運似乎就是如此喜歡捉弄人,你若堅強,它便偏偏要考驗考驗你的堅強到底有多堅強,當兀自踱步走到另一個工位的宛言拿起手里的工件時,她對著工件審視了良久之后,剛剛還松下的一口氣又瞬間被吊到了嗓子眼兒上。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呢?剛才還給何廠信誓旦旦地說如果不出意外就一定能夠順利完工呢,結果這意外仿佛賭氣似的就這么出其不意地到來了。不曾想,枝枝蔓蔓的艱辛過后,還是沒有擋住那出其不意的節(jié)外生枝。
宛言審視著手里的工件,越發(fā)確定它如此設計而存在的隱患,況且,這還是一個關鍵的部位!可是,眼看就要到交貨期了,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正當她焦慮萬分的時候,何相天突然跟了上來,望著她焦躁不安的表情問到:“宛言,怎么了?沒事吧?”
宛言望著他,閃過幾個不得不顧慮的念頭之后,強顏歡笑地回到:“嗯,沒問題,何工”
之后,她草草與何相天打了招呼離開了,之后便一口氣跑到了辦公室,找到了劉東。
劉東望著喘息未定的宛言問到:“宛言,怎么了?”
“劉東,我需要你的幫助!”宛言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你說,別著急!”劉東安慰到,
“華南正大的案子上有一個工件的設計存在隱患,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現(xiàn)在要改一下新的設計方案,你看看能不能調整一下工人集中趕制一下這個工件?”宛言誠懇地請求到。
“嗯,沒問題,你盡管出圖紙就好了,剩下的一切由我來安排?!眲|勸慰到。
“劉東,太謝謝你了,你幫我太多了,我快要還不起了!”宛言由衷地感激。她是打心里感激這個能和她站在同一條線上毫無理由地幫助自己的這可愛的戰(zhàn)友。
“瞎客氣什么呢?”劉東滿不在乎地回到。
“另外,”宛言似乎面露難色地說:“這事,能不聲張嗎?我們公司里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宛言一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情。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做!”劉東心領神會地回到。
“那拜仁你了,我去改圖紙了?!蓖鹧愿屑げ槐M,她在心里暗想:劉東這樣的朋友,是永遠都辜負不得的。
劉東果然沒有負宛言所望,幾天之后,他便將一批改后的工件完完整整地交給了宛言,宛言看著那些閃著金屬光澤的零件,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不得不說,宛言在這件事上,還是有意識地回避了何相天,畢竟何相天和張揚的關系是太過敏感了,宛言不得不有一些防備。所幸,何相天對工藝的事情并不是非常精通,他們只說是在加工華南正大的工件,他便也沒有細細追問下去。
而詭異的是,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進了周中直的耳朵里,周中直再一次親自將電話撥進了宛言的辦公室里。
“宛言,華南正大的單子進行的怎么樣了?可是眼看就要到交貨期了,我可是還準備給你慶功呢!”周中直一改上次火冒三丈的氣勢,采取了迂回的戰(zhàn)略。
“周總放心,一切正常呢!”宛言胸有成竹地回到。
“可是,怎么能放心呢?就是因為不放心我最近才寢食難安呀!我聽說快要結束了你們這才發(fā)現(xiàn)工件有問題并私下里安排人更改工藝,這樣的事讓我聽起來很是膽戰(zhàn)心驚呢,你說怎么能放心呢?”周中直不溫不火,而這絲絲入扣的殺傷力早已勝過槍林彈雨直向宛言掃射而來了。宛言不禁在心底里倒吸了一口涼氣,一下子僵持在空氣里了,那是什么意思?更改工藝這件事唯獨她和劉東兩人知曉,再無其他人得知此事,她清楚地記得,她和劉東在辦公室里商量這件事時,連北墻上鑲嵌的小鄭也是不在的,那么,到底周總擁有什么神通廣大的超能力?這么快便得知了這里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的呢?宛言再次被耳目這個具有神奇功力的奇物給震撼的目瞪口呆了,呆在空氣里不知所語了。而周中直的電話不過是暗示于她,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沒有絲毫的掩藏之地,所以不要再私下里搞小動作。周中直感覺到宛言的沉默,便料到了這個電話已經發(fā)揮了它應用的功效,于是在電話那頭爽朗地笑到:“宛言,不必放在心上,其實我都知道的,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產品安全考慮,都是為了公司好,說到頭也是為了我好呀,我心里自然是有數(shù)的,你在三分廠好好干,我可是迫不及待等著你凱旋而歸為你慶功呢!”周中直說完便掛了電話,留下手握話筒的宛言望著空氣發(fā)呆,也許,這就是傳說中出其不意始料不及的職場吧,所幸的是,她快離開了。
第二十六章?lián)砟闳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