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深沉，宮殿內(nèi)則光亮如白晝。
“這里亮堂堂的，當(dāng)是一片安寧之地?！?p> 曹曦此刻置身在光明當(dāng)中，心里才有些安定，他扯平凌亂的衣袖后，便彎腰拱手行書生禮，同時心悸說道：
“大恩不言謝，小生曹曦，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年輕道士臉龐四四方方，非常英俊，氣質(zhì)溫和而有一股正氣，他輕笑了一下，虛扶起曹曦，輕聲說道：
“貧道陸沉，書生無須多禮?！?p> 老驢子豎起耳朵，搖頭晃腦大聲解釋了一下：“小書生，不要記錯了，是人間陸沉的陸沉！”
想來這老驢對他家主人的名字很是滿意，也可能這個名字在人間代表著特殊的含義。
“知道，知道了……”曹曦連忙點點頭，心中卻想，這驢子忒有靈性，說的話卻像是傻得……
陸沉道士淡然一笑，輕輕撫了一下驢子的腦袋，制止它的胡言亂語，繼續(xù)溫聲道：“小書生，你也是通過補天藤進入這里的么？”
“陸沉道長，原來那東西叫補天藤??！”
曹曦眼神一亮，不由得看向年輕道士……這個道士，知道一些事情……
“道長可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曹曦此刻有一千一萬個問題，恨不得立刻就一股腦的問出來。
陸沉道士聞言，臉色變得有些凝重，沉默思考了一會，說道：“遠古的傳說當(dāng)中，補天藤連接著九天十地，我們應(yīng)該是來到了九天之上?！?p> 曹曦聞言，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來彎，連忙問道：
“九天之上？不應(yīng)該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么，怎么會如此的恐怖，反倒像是地獄一般？”
陸沉道士摸著老驢的腦袋，搖頭嘆息說道：“人間有妖魔，天上為何不能有？”
“為何能有？”
曹曦難以相信。
在他前世以及這一世的認知里，九天之上應(yīng)該是神仙飛升之地，是凡人夢寐以求，心向往之的仙境。
他從未想過天上是妖魔在統(tǒng)治的情形，也不敢這樣想。
“如果九天之上都是妖魔在統(tǒng)治，那將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曹曦有些惶恐不安，感到一絲寒意。
“這天上地下有什么分別，哪里還不是妖魔橫行，暗無天日，你且看看宮殿里的這些壁畫吧?！?p> 陸沉道士面無表情，伸出手指了指前方。
曹曦將信將疑，順著陸沉指的方向看過去。
宮殿內(nèi)部空曠而宏偉，四面巨大的墻壁上，有著一些風(fēng)格粗獷的壁畫，都非常巨大。
“咦？”
第一眼，曹曦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入眼的第一幅壁畫上，云端以上，巨大的王座里盤踞妖魔。
這個妖魔頭生兩根銳利的尖角，拖著長尾，面目崢嶸，吐著卷長的舌頭，嘴角淌著粘稠口水，無數(shù)的人跪在王座下瑟瑟發(fā)抖。
“這幅壁畫的意思難道是，妖魔高居王座，統(tǒng)御人類么……”
曹曦駭然，這些壁畫都非?？鋸埡涂植?，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不好的東西：“簡直匪夷所思。”
他很懷疑這壁畫的真實性。
第二幅壁畫里，金色的天池里，人首蛇身的妖怪手持三叉戟，正在吞吃人類。
它的旁邊人類的頭骨堆積如山，遠處，有一些人四散逃逸，但依然避免不了被吃的命運。
第三副壁畫里，野豬精正煮著一鍋湯，冒著熱氣，浮在水上的竟然是一具具人類尸骸。
曹曦的眉頭越發(fā)緊鎖起來：“可怕……他們在吃人……”
第四副壁畫，無比恢宏的宮殿之下。
一些尖嘴猴腮的老鼠精，揮斥皮鞭，奴役著人類修建美輪美奐的宮殿，路邊是腐爛的尸骸。
“人是妖魔的奴隸么……”
第五幅壁畫，巨大的九重天門之下，牛頭妖怪像是一座大山，腳踩大地，無數(shù)可憐的人死在腳下，它因此露出可怕的笑……
第六幅，第七副壁畫里……
無數(shù)的壁畫展示的，無一不是妖魔作亂，生靈涂炭，人世如同地獄的景象。
曹曦驚悚，難以平靜：“太荒誕了，難道在世界就是這樣的么？妖魔橫行，人類如螻蟻，被當(dāng)做食物？”
宮殿在歲月長河的洗滌下，已經(jīng)變得殘破不堪，很多地方都已經(jīng)倒塌腐朽，化做了塵土。
但是，這些墻壁以及穹頂上的恐怖壁畫，卻完整的保存下來了……
此刻明明沒有風(fēng)，呆在這宮殿里，卻覺得涼氣颼颼，汗毛倒立，仿佛只要多看一眼，那些妖魔就會從壁畫里沖出來。
曹曦看向陸沉，問道：“這都是真實的么？”
陸沉一身玄色錦繡道袍，上面沾染著詭異的黑色血跡，這是之前在宮殿外保護曹曦染上的，他嗤笑一聲道。
“世間本就如此，妖魔猖狂，邪祟作惡的年代里，什么事情都會發(fā)生，壁畫上的事，不足為奇?！?p> 曹曦又問道：“那這座宮殿呢？”
“說不定也是某座被記載在遠古傳說中的妖魔寢宮呢?！?p> 依陸沉道士所言，這是一座妖魔居住的寢宮。
在遠古的時代里，一群邪惡的妖魔在此地尋歡作樂，以人為食，以人血為酒，極盡恐怖。
“真是不可想象！”
古怪的大殿，斑駁的四周墻壁上，刻畫著這些荒誕的壁畫，似乎帶有詭異的魔力，讓這里的空氣都變得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來。
宮殿中別無他物。
只有墻壁上的壁畫在無盡歲月里不曾掉色，向來到這里的人展示著，妖魔是如何統(tǒng)治著人類。
曹曦沉默了一會兒，疑惑問道：
“那些黑霧中爬行的東西，就是妖魔么？”
“并不是，遠古時九天發(fā)生了變故，這里已經(jīng)死去了，再也沒有妖魔，否者的話，我們無法輕易進入這座宮殿的。”
曹曦心中還有很多疑惑，便又問道?！瓣懗恋篱L，那黑霧中的東西不是妖魔，又是什么？”
“那不是妖魔，是一種誕生在死地上的禍，僅憑本能行事，只要我們不進入黑霧中，就不會有危險。”
陸沉輕聲解釋著，旋即他又像是想起來什么，繼續(xù)說道：“當(dāng)然了，我也不能保證一定就沒危險，對于禍的記載，我只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記載，活著的禍，可真不多見呢?！?p> 不能保證一定安全？
也就是說，那些黑暗中的東西隨時會沖進來……
曹曦心中大驚，連忙問道：“陸沉道長，那我們怎樣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怎么回去？”
陸沉道士轉(zhuǎn)過頭，和那只老邁的驢子對視了一眼，隨即，他沉吟說道。
“我們遇上的事情被稱為補天之祭?！?p> 他曾在古籍上看過這一類的記載，發(fā)生這種事情，往往預(yù)示大劫將至，無法避免的災(zāi)難即將降臨人間。
“補天之祭……難道我們就是就是祭品！”曹曦想到了一些恐怖的事情。
“是的，不過只要我們能平安度過三個晚上，補天就能送我們重回人間。”
曹曦一聽，頓時樂開了花：“那很簡單阿，我們只需要安心在這里呆上三個夜晚，就可以安全離去。”
黑霧無法進入大殿，此地是安全之所，三天不長，餓就餓點吧，總能堅持下來……
水怎么辦……不知道那種液體，是否如書上而言真的能喝……
死又何懼？我輩讀書人永遠也不要喝那種東西……
在我的身上，不會發(fā)生真香的事情！
曹曦的腦海里，一瞬間劃過無數(shù)奇怪的畫面。
就在這時，陸沉道士突然沉聲道。
“沒有那么簡單，如果我們明天晚上還在這座宮殿里，那黑霧里的東西就會走出來，進入宮殿?！?p> “他們會進來？”曹曦驚訝出聲，神情變得很緊張。
三日祭不會這么簡單，注定會有無數(shù)人死在這場獻祭里。
“我們是祭品，祭品的責(zé)任本就是要成為那些禍的食物……”
陸沉道士深邃的眼睛有些黯淡，隨即他又笑道。
“當(dāng)然，我說的這一切，都是從古籍中看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補天之祭很多年沒有發(fā)生過了……但是，現(xiàn)在的你，敢不相信么？”
命只有一條，不能去檢驗這記載的真實性。
人無法承載這后果，所以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曹曦默默點點頭：“那我們明天還是老老實實的，去找下一個庇護之所……”
這時。
陸沉道士牽起老驢，向著大殿深處走去。
宮殿深處分出兩條路，在路的盡頭，左右兩邊，各自有一扇古樸的門。
陸沉道士朝前走著，語態(tài)輕松說道：
“也不用太灰心喪氣，小書生，這座大殿還有兩個偏殿，里面可能還藏著遠古時期留下來的東西，或許還蘊含著一絲神力，一同去尋找吧?！?p> 曹曦聞言，心中便有些好奇，但有他對那未知的地方感到可怕，只好說道：
“陸沉道長，你救了我，這偏殿里的東西理應(yīng)都是你的，我不要?！?p> 陸沉有些詫異道：“危險常伴有機緣，我們既然同來這座大殿，那么便該有你一分，你選一座偏殿進去吧?！?p> 曹曦連忙擺手，堅決道：“還是不了，我就呆在這里等你們出來?！?p> 大殿里雖然光明，但是處處透著詭異……
這偏殿里，也不知道會不會藏有危險……曹曦心有余悸，不敢獨自行動。
陸沉停下腳步，和聲笑道：“放心吧，不用怕偏殿中有妖魔，你安心去吧，沒有危險的?！?p> 老驢也一同轉(zhuǎn)過頭顱，黑不溜秋的眼珠子打著轉(zhuǎn)，充滿人性，也有一種鄙夷的眼光。
曹曦不由的撓了撓腦袋，臉有些紅，尷尬道：“那我走左邊的偏殿?！?p> ……
走到這條路的盡頭。
“呼～”
曹曦推開一扇封閉久遠的門，積灰撲簌撲簌的掉下來。
沉悶的氣息從偏殿內(nèi)撲了出來，帶著終年不見陽光的腐敗味道。
頓時之間，有神光從門縫中涌了出來，流光溢彩，像是從不同的東西上散發(fā)出來的，十分耀眼。
曹曦一瞬間就被門后的景象驚呆了。
“這些都是靈藥么……”
一眼望去，偏殿里很空曠，很多地方，都生長著奇妙瑰麗的靈藥，像是神跡，都籠罩著朝霞，云霧繚繞，非常神奇。
有株靈樹上結(jié)的金色果子里，盤踞著一條金色蛟龍，頭角崢嶸，龍須飄蕩。
有一顆靈草上籠罩著五彩朝霞，赫赫生輝。
還有株青蓮巨大無比，伸到穹頂，其葉脈紋路清晰可見，散發(fā)著青光。
然而，這樣的奇觀在他的眼里，卻只維持了一瞬。
“嘩～”
空氣倒灌而入，這些奇異的靈藥便如同氣泡破掉一般，瞬息間崩塌了。
“呼~”
門口處的靈藥最先破滅，然后是一系列的連鎖反應(yīng)，飛快的向偏殿深處蔓延而去。
一株接一株靈藥化為灰燼，落于地面，漸次消失于天地間。
彩霞消失，此地歸于死寂。
地面上只剩下了一層淺白色的灰燼。
曹曦喃喃道：“時間的力量太強大了?！?p> 原來，這些散發(fā)著異象的靈藥，在偏殿這樣的封閉環(huán)境里，都只是凝固的景象，維持了不知道多長時間。
“這些植物若還活著，一定都是傳說中的神藥，擁有奇妙地效果，或許都能夠活死人，肉白骨呢！”
他發(fā)出感慨，對于這些植物的死去非常遺憾。
但是此刻，這些靈藥以及瑰麗的異相，全都紛紛潰散了，或化作飛煙，或散成灰燼，全部飄蕩而下，消失不見。
就像是一場風(fēng)吹過，一切，都煙消云散。
歲月太長，生命很短……
曹曦嘆息著：“這里仿佛真的如同陸沉道士所說，是一片死去的世界?！?p> 真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存留下來了……
“咦，那里！那株靈藥……”
曹曦眼光一定，發(fā)現(xiàn)了不同尋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