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他是誰?”
“他?他也是別拐賣進來的,他力氣很大,那些年齡大他幾歲小孩都沒有他力氣大。他幫過我很多次,記得那次我高燒不退,吃藥也不管用,幾欲昏厥,那群叛子卻不理會,是他求那些叛子給了十塊錢,然后背著我去的醫(yī)院,那時我和他并不是很熟,后來,我們成了最好的朋友?!?p> “那……那你們怎么逃出來的?”
“有一次和王吉聊天,聊到理想,王吉問我長大后要做什么?我說我現在的最想做的就是逃出去,然后過著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我問他最想要做什么,他壓低聲音對我說,他想練武功,像李小龍一樣的,然后把那些叛子全部打趴下,我說對,有朝一日逃出絕不能放過他們,也要讓他們嘗嘗被打被燙的滋味。
我說現在會武功的人很少,你到哪里去學,他說他不知道。我說要學武功也必須先出去,他問我該怎么出去,我說要是有門鑰匙就好了,撬門是肯定不行,鎖在外面不說,而且還有聲音,他說要不我們趁他們喝醉酒偷他們的鑰匙。
第二天我們居然就得手了,我們又驚又喜,又害怕,我提議叫上大家半夜一起逃出去。
那夜,我們都躺在床上睡不著,王吉問我出去后怎么辦,我說當然是找自己的家啦,他說他不認得回家路,我說可以問路……
到了半夜,我打開了門,我們一起蜂擁而出,由于太暗,我竟找不到王吉了,想喊他,卻又怕驚醒叛子,在雜亂的腳步聲中,突然有個小孩拌倒,那小孩發(fā)出一聲驚呼,卻是驚動了那伙叛子,叛子從屋里追了出來,我們只好分散逃跑,跑了一會,我便聽到叛子的暴吼聲和小孩哭聲。
我心下更慌,回頭后望,見一道黑影追來,我更是拼命向前跑,我見縫就鉆,左彎右拐,早已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最后我竟跑到了一條河邊,河水浩蕩,河邊很是空曠,我無處可躲。
那黑影離我越來越近,心想完了,我一個九歲小孩,怎么跑得過他呢,我大聲呼救,卻無人聽得到,我絕望了,見就要被抓住了,又要被抓回那個令我又痛恨又害怕的地方,全身一陣冷汗。
于是,我豁出去了,跳進了河里,我以為那叛子也會跳下來,誰知他竟然不會游泳,他在河邊打著轉,我心里咯噔一跳,想喊救命,河水卻灌進我的口中,惶恐占據了我整顆心。
我在水中掙扎,過去的一幕幕在我腦海閃過,想起和父母一起時的甜蜜,我有些恨,恨爸爸媽媽為什么還沒有來找我,之后又是無盡的惋惜遺憾,難道我到死也不能見到他們了嗎?不禁有些后悔跳進這河中,但又想起被抓回去后將要面臨的后果,想起這兩年被拐賣后所受的虐待,身體不由得一陣顫抖,突然覺得,與其那樣茍活,還不如就這樣淹死在這河中,心中頓時一片寧靜,我停止了掙扎,就隨著河水沉浮,我躺在河水中看著這個模糊黑暗的世界,心中已是絕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到有一東西向我飄來,我伸手抓住,卻是一塊泡沫,我驚喜欲狂,這時我看到那人還在岸上看著,于是我朝對岸劃去,我劃到河中間,突然想起,要是那叛子也到河對岸,那不是要被抓個正著,但回頭又是不敢,只好順流而下,那時只覺得水很涼。
也不知道漂了多久,只感覺全身冰涼,幾近失去知覺,我漂到了岸邊,于是順勢爬了上去,一陣寒風吹過,身體劇烈地戰(zhàn)栗,牙齒打架,我不敢留在岸邊,就憑著感覺亂走,可全身酸軟,腦袋沉沉,好像灌滿了水,耳朵嗡嗡作響,居然倒出許多水來。
天漸漸亮了起來,我不敢停步。太陽在東邊映出紅霞,我只是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走著,那樣才會感到暖和一些,只盼它早點升起,腦袋卻漸漸昏沉,走路變得踉踉蹌蹌,肚子也咕咕直叫,卻找不到一點吃的,我忍著饑餓寒冷,就一直走著走著,走到近中午時,終于看到了一村莊。
我走了進去,見一戶人家院子里有棵棗樹,我實在太餓,想爬上去摘,可爬了半天,手腳卻使不出半點力氣,這時不知從哪沖出一條黑狗,咆哮著向我沖來,我躲無可躲,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居然爬上了棗樹?!?p> 說到這里,只見臥在黃簫小黑伸出腦袋在黃簫手上舔著,口中嗚嗚亂叫,黃簫抬起手,在小黑頭上摸了摸,表示安慰。
蘇紅嫣本來眼睛紅紅,聽到這突然撲哧一笑,問道:“你說的不會就是它吧?”
黃簫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小黑好聰明哦!”蘇紅嫣也忍不住在小黑頭上摸了摸。小黑聽到有人夸獎它,便拼命搖著尾巴,也抬頭去舔蘇紅嫣的手,顯然是高興極了。
“后來是華爺爺收留了你是嗎?”
黃簫點了點頭道:“嗯,之后的發(fā)生事你應該猜到了吧!”
“嗯,但我還是想聽你說完!”
“好吧,那天小黑見我上了樹,直急得在樹下打轉,還一邊沖我大叫,我心下害怕,不敢稍動,小黑見我不下來,便坐在樹下直直地瞪著我,我見它不叫了,又沒有人在家,心中稍稍平靜,便摘起了棗子,小黑見我摘棗子,頓時又汪汪地叫了起來,在地上左轉右轉,我又往嘴里塞了一顆棗子,它又是一陣亂叫,我一時覺得有趣,便故意面對著它吃了一大捧,結果它叫得沒力氣了,便又蹲在那里盯著我,我見它不叫了,心中快意大起,便用棗子丟它,結果它又是一陣大叫,反反復復,就在我快要吃飽時,小黑終于臥在一旁,冷冷地瞥著我。”
蘇紅嫣在旁邊聽得掩嘴咯咯直笑,小黑也在旁邊發(fā)出不滿的怪叫,引得兩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蘇紅嫣又摸了摸小黑的腦袋,微笑道:“原來你還這么盡職呀!”小黑只是低頭裝沒聽見。
“之后沒多久,一位老頭扛著鋤頭遙遙走來,我心里一陣忐忑,想下樹,卻又小黑在一旁虎視眈眈,我想算了,挨一頓打也沒關系,總要比被狗咬要強,當下隱于樹枝間,要是僥幸躲過,大不了日后再來謝罪,正心下惴惴,那老頭走了進來,小黑見老頭進來,尾巴大搖,老頭摸了摸小黑的頭,朝屋里走去,我提著的心終于放下,以為逃過一劫,結果只見小黑嗚嗚亂叫地圍著老頭打轉,然后朝我這邊直叫,我心知不妙,想跳下樹來逃跑,卻又是不敢,老頭知道有異,便跟著小黑朝我走來,我見已經暴露,便不再隱藏……”
原來那天中午,華山從田間回來,發(fā)現樹上有個小孩,衣服臟兮兮濕淋淋的,卻又不認得,猜他是個走丟了的孩子,便溫言道:“孩子,你喜歡棗子好吃嗎?如果喜歡的話我便摘一大捧給你?!?p> 黃簫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道:“喜歡……”本以為老頭會大罵著把他拉下樹,然后暴打一頓,卻沒想到他如此溫和,友善。
“那你下來,我給你摘!”
黃簫看著他和藹可親的樣子,心中感動至極,不禁眼睛一紅,然后怯聲道:“可……可那只狗會咬我!”
華山見小孩害怕,便對著小黑道:“小黑,不許咬人,”然后抬起頭,微笑道:“好了,它現在不會咬人了!”
黃簫看著那狗,果然見那只狗乖乖趴下,只是伸出舌頭喘氣,黃簫心中稍定,但想起剛才戲弄小黑,臉上不禁一紅,剛想下來,心里又不禁擔心小黑會不會突然又暴起咬人,便又停住了動作,只是呆呆地低頭看著那只大黑狗,顯然還是害怕。
華山見了,不禁莞爾,然后把狗驅走,黃簫見狗走了,才緩緩下來。
“孩子,你是哪里的,以前怎么沒見過你?!?p> “我是黃家村的?!?p> “黃家村?是北邊那個黃家村嗎?”
“那里就是黃家村嗎?太好了!”
“是呀!離這里只有幾里路!要我送你回家嗎?”
“我……我……”黃簫一時語結,想起自己在外兩年,爸爸媽媽卻一直沒有找來,心中一陣委屈,他很想說不要,但一想到自己不認得路,便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黃簫!”
“黃簫?很好聽的名字嘛!”
黃簫聽到有人夸他名字好聽,興奮莫名,然后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你就叫我老頭吧!”
“你姓老嗎?……”
“我姓華……”
“哦,那你就叫華老頭嘍!”
“可以這么說吧!”
……
“你還沒吃飯吧,走,去吃飯去!”
……
“這里就是黃家村嗎?”
“對呀!”
“可這里不是呀……我的家鄉(xiāng)前后都有一條江,這里沒有啊……而且這里的房子也不同……”
“那肯定不是了……要不你先和我回去!”
“啊,糟了……不知道王吉逃出來沒有,我要報警去救他……”
“王吉,他怎么了?”華老頭疑惑的問。
于是黃簫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華老頭。華老頭聽得驚嘆連連,大罵畜牲,直接拿出了一個老年機撥通110,可是已經晚了,那里早已人去樓空。
黃簫心下?lián)鷳n,要是王吉又被抓回去了該怎么辦?但人海茫茫,自己連自己的家都找不到,又怎么去找他?
黃簫忘記了家在哪里,只記得父親叫黃從善,母親叫桂芳,可是憑借這一點信息還是沒能找到家的方向。
黃簫只感到頭越來越暈,最后差點暈倒,華老頭連忙將他送進醫(yī)院,之后竟?jié)u漸睡著,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醫(yī)院,手上掛著吊針,頭依舊有些暈,胃里翻騰不修。華老頭來到黃簫病床邊,見黃簫醒來,喜道:“你總算醒了!你知道嗎?昨天要是再晚來一些,恐怕連命都沒了!”
“我以為挺一會就沒事了,以前感冒也是這樣……”剛說完,便把昨天吃的東西吐了出來,還好華老頭及時扶起,才沒吐到床上。
一連在醫(yī)院呆了四天,黃簫的病才恢復了七八分,但身體依舊非常虛弱,本就瘦小的身子此時顯得更加消瘦。
“要是你沒有去的地方,你就跟著我吧!”在醫(yī)院的門口,華老頭語重心長地對黃簫說道。
黃簫“嗯”了一聲,就跟著華老頭回到了那個小院。
聽完黃簫的回憶,蘇紅嫣沉默了半晌,問道:“那后來你找到了自己的家嗎?”
“沒有!”黃簫有些落寞的答道。
“我是有家不想回,你是有家回不去,到底是什么讓我們會有這樣遭遇???”
“也許就是那難測的人心吧,心中有了欲望,便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來,滿足了自己,卻殘害了別人……”
“我們回去吧,再不回去,我爺爺又要到處找我了。”
“那走吧!”
“你的手怎么起了一塊紅疹?”黃簫見蘇紅嫣正愁眉苦臉地看著白皙的手上的一塊醒目的紅腫便疑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被蟲子咬了吧!”
“你等會,我一會就來!”
“你去哪?”
“馬上你就知道了!”
沒過多久,黃簫拿著一顆草藥回來。
“這種草藥叫四方骨,對一些蟲蚊叮咬很有效!”
“真的嗎?原來你還懂草藥?”蘇紅嫣微笑的道。
“我經常和爺爺一起上山,有時也會被蟲子咬到,就會采這個草藥敷上,效果還不錯哦!”
“那我試試……”
過了一會,蘇紅嫣感覺果然好多了,甜甜一笑說道:“果然不那么疼了,謝謝你……”
“嗯?!?p> 黃簫跟蘇紅嫣道別后,回到了院子中,屋里卻傳來二伯的聲音:“爸,你怎么就是不聽勸呢?那野孩子只會吃你的,穿你的,還供他上學,你還真指望他考大學給你養(yǎng)老?。磕憧此改傅浆F在都沒有找來,也許他就是騙你的,他根本就沒有父母!”
“我收養(yǎng)他跟他有沒有父母又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他父母要是找來,至少還會還你一筆撫養(yǎng)費,要是他沒有父母,等你辛辛苦苦把他養(yǎng)大了,他要是遠走高飛,你不是……”
“夠了,我收養(yǎng)他,怎會是為了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利益,他吃我的,穿我的,你當初不也一樣?他雖和我沒有血緣關系,但卻情同父子,趣味相投,何況他從小孤苦零丁,遭遇惡難,我怎能熟視無睹袖手旁觀,要是你們不想幫這個忙,那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好了?!?p> “爸,不是我們不幫你,要是是你缺錢用,我們自然立馬奉上,而你卻是用來給一個外人上學,你也知道你孫子馬上就要上大學了,還要一大筆學費呢!”
“是啊,我聽說那孩子在學校經常曠課,從來不做作業(yè),既然是他不想讀,您又何必強求?就隨了他的愿吧!”大伯也勸解道。
黃簫聽到這里,想起以前自己從不做作業(yè),老師罰自己站到外面,自己便干脆到外面去玩,自己對于學習從無上心,而此刻見爺爺為自己學費籌錢,不禁覺得愧對了爺爺,心中一酸,眼睛不禁一紅,“原來爺爺為了我的學費苦心經營,我卻這么不知珍惜,認為讀書無用,總是以學習爺爺的中醫(yī)和練習狩獵為由,拖著作業(yè)不做。也是我太貪玩,辜負了爺爺。我……”黃簫思緒萬千,不知過了多久,聽到腳步聲,知道大伯二伯就要出來,為了避免尷尬,黃簫趕緊鉆進了廚房,待他們走遠后才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卻正好碰見了爺爺。
“簫簫??!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剛回來呀!有點餓了,就來廚房找點吃的!”
“你有沒有碰見你大伯和二伯啊?”
“沒有啊,他們來過嗎?”
“嗯,他們找我談些事。對了,飯就在鍋里,應該還是熱的,快去吃吧!等會我們去山上打獵,順便采些草藥?!?p>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