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割的風(fēng)，不時掃在楚濤的臉上，讓他呼吸有些艱難。稀疏的胡茬。嘴邊，眉間，半遮在眼前的亂發(fā)，都依稀覆蓋著白霜?；鸢焉吓紶柕蜗卖~油，滑過手背，落滿腳邊的冰面，而四圍時不時傳來的咔咔冰裂聲，讓他的心臟一直都懸著。
身邊多出的幾張陌生面孔，時常有意無意的都會打量他一眼。
身后，微亮的天幕下，連綿黑色中的城墻輪廓，隱隱約約；漆黑蒼穹中剛剛出現(xiàn)的那一輪月，仍然散發(fā)著紫芒，只是那一邊的小角像似被狠狠撕掉。
遠處，有人的大叫聲傳來，可在陣陣寒風(fēng)中，哪能聽得見？半晌，得不到回應(yīng)的那人，高高舉起手中的火把，甩開胳膊。
望著被舞成圈的火球，楚濤睜大了眼睛，“怎么會是圓，不是說左右上下晃動的嗎？！”皺眉，“不會是大壯那小子吧，唉——是不是不和他計較的話說的早了些？！”
轉(zhuǎn)身，余光一眼便瞥見不遠處，那猛地低下頭的嬌小身影，他氣樂了。
緩步，眼神不離那身影，見其慢慢移動到一漢子身后，無奈一嘆。
高舉火把，火光映在漢子的臉上，想不到眼前之人，竟比自己足足大出了一圈，沒辦法，只能仰頭高聲：“讓讓，謝謝！”
漢子黝黑的面皮抽了抽，側(cè)移了幾步。
楚濤一瞧抱著頭的身影，一愣，“你蹲著干嘛，回去，誰讓你來的，不是說這里危險嗎，趕緊回去——”
“我——我不回！”女孩的聲音怯怯的，可并不低，在呼呼的風(fēng)聲中，聽的很清晰。
“你不是香兒，你——你是葉馨兒？！”
女孩抬起頭，在火光下沖著楚濤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楚濤瞇起眼，對眼前這，聽說是大壯那小子在大漠中撿到的女孩，他并不喜，據(jù)說撿到她時，自己是被大壯抱著狂奔來著，是不是那時，這女的就在自己耳邊不停介紹自己了？！心機夠深那！
“我——我想幫你們！”見楚濤一直瞇眼打量自己，葉馨兒有些心慌。
“幫我們？”楚濤狐疑，見眼前女孩點頭，“好——你去告訴那個傻大個，叫他不要再玩了！”他上下甩動手中的火把，“這樣表示可以了，一切OK！”左右又?jǐn)[動了幾下，“這，就是出了事，懂嗎？！”
葉馨兒皺眉點頭，“懂——懂了！”
“那就去吧——”楚濤指著遠處仍在畫著圈的火球，將手中火把遞給她。
“哦——”葉馨兒明顯有些不情不愿。
“等等——”楚濤又叫住她。
葉馨兒臉露欣喜，是不是又不讓自己去了，那粗鄙的漢子，離他越遠越好！
“你那假眉可要掉了——”
“啊”的一聲尖叫，葉馨兒忙捂住自己的雙眉，跑開了。
其實楚濤本想問她，涂在臉上的是不是一層蠟？那玩意能不能御寒？沒辦法，實在太冷了，結(jié)果脫口而出的卻是這句，唉——暗嘆一聲，望著火光中，葉馨兒在冰面上，小心翼翼跑動的背影，他又有些后悔，畢竟是女孩子，當(dāng)面戳穿，是不是太那個啥了！
半晌后，連串的咔咔聲，從四面八方不斷傳來，腳下的冰面似乎都開始了晃動。
楚濤瞇起眼，環(huán)視遠處各個點上下舞動的火光，唯獨大壯那的火光失去了動靜，不會真出事了吧？
冰窟窿中，一個光著上身的漢子，因寒而顫抖的雙臂，緊抱著大壯的大腿，腰部以下都被卡在錯開的冰層中。
本來望見來人，大壯是驚喜的，可近了才知，是個女的，無奈的他，也不開口說話，停下掄圓了的火把，將其遞給葉馨兒，彎腰死命去拽那漢子。
陣陣低沉的慘呼聲，從虛弱的漢子口中傳出。
葉馨兒聽得心里直發(fā)毛，放低火把，就著火光，終于看清了怎么回事，她也不管折騰的二人，沿著冰層裂開的細小縫隙，一路看去，一會后，突然蹲下身子，將右手中的火把末端，猛得插進開叉的裂縫，咔——冰面被木棒擠開，她站起身，右腳輕點冰面，騰身而起，落下時，雙腳直接踏在火把的火焰上，砰地一聲后，便是一連串的咔咔聲，大片的冰面沿著本有的縫隙直接分開。
滿臉早已憋成紫色的大壯，直接將那漢子從冰窟窿中甩出。
回過神來的大壯，想要大叫，卻被一陣寒風(fēng)灌入口中，讓他大咳不止。葉馨兒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身旁，一只腳猛地踩在，綁著漢子腳踝的粗麻繩，一下便定住了漢子在冰面上的滑行。
不再咳的大壯，呆滯的眼神望著葉馨兒。
葉馨兒扭頭，在火光中，瞟了他一眼，輕哼一聲：“白癡——”
遠遠見到最后上下舞動起的火光，楚濤終于長舒一口氣，大吼一聲：“點火——”
他身邊的幾人，迅速疊起了羅漢，那高高揮舞起的火光，足以讓兩百丈開外的人看的清楚。
東邊，只有半人高的城墻前，那沙石與冰混在一起的地面上，站滿了男女老幼。
百里桑云身邊站著的一中年男子，望見那舞動的火光，隨即也吼了一聲：“上火——”
鑿開的冰槽中，四條被澆滿了魚油，由爛麻布裹成的粗繩，被點燃，四條火蛇成方形四邊，迅速蔓延。
咔咔的冰裂聲，再也不停歇。
晃動開的冰面，讓被火蛇圍在中心的楚濤幾人，無法站立。
“都趴下——都趴下”，有人驚呼。
“還是跑吧——”
楚濤卻一屁股坐在了冰面上，被縫在袖口中的衣袋，一把被他扯下，落在掌心的“黃昏淚”碎片兩頭的尖端，被拇指與無名指夾住，微微一用力，一點鮮紅，被擠出。
幾人被楚濤手上，突然閃出紅芒的驚愕住，不再大喊大叫。
額前的亂發(fā)，遮住了楚濤慢慢分裂的雙瞳。他想驗證他的猜測，這碎片既然能引來狼群，是否也能引來魚群。
輕輕拋起碎片，一下將其握在掌中，砰地一聲，拳頭砸在身前的冰面上，咔——冰面蜘蛛網(wǎng)般的裂開。
沒有痛楚，就如前些時日，砸開石巖一樣，可為何感覺不到那只大鷹？
耳邊傳來啪啪的水聲。
連續(xù)被砸的小塊冰面，終于承受不了拳頭的沖擊，被重重的砸入下方的水中，身前頓時形成的一個小冰窟窿，讓楚濤散發(fā)著紅芒的拳頭，直接接觸到了水面。
一吸、十吸、百吸，每次的呼吸，都讓楚濤身邊的幾人心跳加速。他們不知，在他們千丈外的冰層下，那水中一個個閃著光點的魚兒，正在集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