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釗眉頭一皺,張口答道:“趙兄不知,內(nèi)子逝去的早,兩個孩子的事,在下的舅兄十分上心。這等大事,我一人做不得主,還要與舅兄商議。趙兄見諒?!?p> 趙德臉色一僵,隨即笑道:“極是,極是,正該如此。那我就回去等李兄的好消息了?!?p> 這么明顯的托辭還聽不出來,趙德白活半輩子了。當(dāng)下客套幾句,轉(zhuǎn)身走了。李釗松了口氣。
走出幾十步距離,趙德拉下臉來,陰陽怪氣道:“剛巴結(jié)上黃爺,尾巴就想翹到天上去!當(dāng)我不知道你想巴結(jié)官宦人家,也不掂量掂量,人家看得上你嗎!呸!”
這話李釗自然聽不到,卻給路旁納涼的其他香客聽到了。好奇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zhuǎn)了轉(zhuǎn)。坐在一個仿樹墩的石椅上的恰是劉錚,聞言看向身旁一侍衛(wèi):“他說的‘黃爺’是我們知道的老黃嗎?”
侍衛(wèi)道:“應(yīng)該便是,剛剛他說話聲音不小,屬下聽得清清楚楚,他們談到手里壓了貨?!?p> 劉錚點頭:“新近被老黃看重的人,便是那個提出以物代銀的商人吧?!?p> 侍衛(wèi)回道:“正是?!?p> 劉錚不在理會,問道:“唐豐呢,拜訪大師還沒回來?”
……
李媛該做的都坐了,回到房間等待,李釗返回時會使人來叫她。閑來無事,便拿了室中的佛經(jīng)默念。
外頭陡然響起紛亂的吵鬧聲,中年女人的罵聲,年輕女子急促的話語聲,完全掩蓋了一群人的腳步聲。李媛揉揉額角,清靜之地也難得清靜。難道是阮家小姐遇上了什么事?
“墨竹,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p> “是,小姐?!?p> 阮文煙并不十分信佛,不過是家中待久了,借機出來透透氣。在佛前拜過之后,便帶了人去專為女眷們準(zhǔn)備的園林賞玩。家里沒來長輩,只有幾個丫鬟和奶娘,無人管束的了。她本是年輕愛玩的年紀(jì),不多時就和丫鬟們嬉笑打鬧的玩在一起。奶娘不悅,但想著她在家中拘謹(jǐn)?shù)牟幌駛€孩子,難得出來放松一下,也就閉只眼不說話了。幾人玩了捉迷藏,正該阮文煙找人的時候,冷不防樹后面跳出一人,一個男人。
“啊……”阮文煙和丫鬟們又是驚又是懼。奶娘忙沖過去護住年輕女子,厲聲喝句“大膽狂徒!”一面回頭叫丫鬟們?nèi)フ宜吕锏纳藖怼?p> 來人“呵呵”一笑,對張開雙臂,護崽兒的老母雞一般的奶娘說道:“別怕,別怕,我是你家小姐將來的夫婿,今日不過是來看看未過門的媳婦兒長的怎樣??催^了,我這就走。”說完真的轉(zhuǎn)身就走了。
奶娘瞪著眼還沒反應(yīng)過來,阮文煙給氣個倒仰:這就是他那端方克己嚴(yán)正無私的老爹給他選中的夫婿!
一群人自然沒了玩的興致,怒氣沖沖回去了。奶娘雖也生氣,卻知這樣的事沒處評理,鬧大了還是姑娘吃虧,只能先忍下,回去請夫人拿主意。
丫鬟們不敢多說,只有幾句“小人”接二連三蹦了出來。
墨竹本不認(rèn)識人家,不好上前打聽,裝作洗茶具偷偷聽了幾句,回去稟報。
“這一家子都挺生氣的樣子,怕是被什么人沖撞了?!?p> 李媛心里一沉,不會是鑒戒語出驚人把人家惹惱了吧!
不過,這跟她沒關(guān)系,鑒戒再不濟也不會把她供出去吧。應(yīng)該不會的。
阮家人遇到這樣的事自然沒了游玩的心情,很快開始收拾東西下山。李媛等到父親叫人來催,便也帶人出去了。
下了山,距離城里還有一段距離要走。道路平坦寬闊,馬車走的很快。李媛在車中越發(fā)疲乏,昏昏欲睡,忽聽車夫一聲“吁”,馬車慢慢停了下來。李釗的馬車在前面,便聽到他的車夫喊著:“怎么了,車壞了?”
一個聲音又急又氣道:“對不住兄弟,我家馬車突然出了點毛病,馬上就好,勞您車中貴人稍等。”
李釗不出聲,車夫便道:“沒關(guān)系,出門在外難免的。”
卻又聽一個略顯油滑的聲音道:“何必呢,快坐了我的馬車走,免得耽誤了大家的時間?!?p> 一個女聲滿含怒意:“多謝公子好意,我阮家的馬車很快會過來了,不勞公子費心!”
“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何必這么見外,本公子護送未婚妻一程,有何不妥?”
……
李媛聽這聲音耳熟,再一聽便想了起來。原來,這二人很早便有過交集了?!傲~,去看看怎么回事?!?p> 柳葉應(yīng)聲過去,不多時回到車上?!盎匦〗?,阮家小姐馬車壞了,停在一邊等著。蘇家公子非要送她回去,阮小姐不肯,他就把車停在路上。兩輛馬車正好把路堵死了。我們過不去了?!?p> 李媛皺眉,這蘇泉果真胡鬧,這是進(jìn)城的大道,他把路堵了,這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和馬車越積越多,怕很快就堵在一起誰也走不了了!
李媛皺著眉頭想罵人,另一輛馬車上的阮文煙就全靠自幼的涵養(yǎng)鎮(zhèn)壓了。家里的馬車還很新,按理說不該就這么壞了。壞就壞了,偏寺中遇見的登徒子就來了。阮文煙幾乎不用想就可斷定是他動了手腳。偏自己這邊沒有身份上能壓他一頭的男丁,自己女流之輩不好同他當(dāng)眾理論,憋屈的幾乎咬碎了銀牙!奶娘強忍著怒氣勸她回車上等著,熟料這登徒子無法無天,竟這么把路堵了!現(xiàn)在的情形,自己的馬車走不了,只能讓他動一動馬車??伤黠@就是專為難為她而來,肯動彈才怪!
阮文煙自然也想到了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狀況,后面的車和人越來越多,大家都來詢問事發(fā)因由……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名聲會傳成什么樣!可就這么屈服,她阮家的臉面哪里放!
果然,在李媛他們的馬車之后,又遠(yuǎn)遠(yuǎn)來了兩輛馬車,而且,更遠(yuǎn)的路上,馬車接二連三。上山進(jìn)香的人陸續(xù)回城了。
阮文煙雖躲在車?yán)?,卻留心著路面上的情況,心越來越沉。
李釗下了馬車,看到蘇泉的囂張行徑十分惱火,可也只是生氣罷了,蘇泉是誰,他知道。蘇家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李媛一聲長嘆:罷了,看來不管怎樣的輪回,有緣之人,終究免不了走到一起。
將幕離罩在頭上,李媛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