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欺騙神靈 力量的盡頭付出的代價
傳說中,每個法師的靈魂中都寄宿著一條魔法靈龍,它通過大地間的魔網(wǎng)降生,隨飼主的法力而成長。有天賦的法師能夠與靈龍溝通,只要向它許愿,任何心愿都會達成——只是需要付出一點點的代價。
風零語當然是一位特別卓越的法師,他的魔法靈龍,早在兩年前就與他有過交易。
他曾許下很多心愿,無一不被達成,但他從未付出過任何代價。
為什么?
沒有人知道。
當風零語的身體被困于堅冰之中,視野被桌布阻擋,無計可施的他再一次對魔法靈龍許下心愿。
“讓我擁有無盡的法力!”
魔法靈龍收到,并毫不猶豫地將法力賜予風零語。
藍色的河流自干涸的心田涌出,滋潤了整片大地。
按以往的標準,當法力覆蓋完整片心田時,風零語的法力就足夠充沛。
但這一次,法力依然源源不斷地從田間的縫隙中噴涌而出。
大地化作海洋,海平面越升越高。
風零語仿佛被望不見邊際的法力海洋所淹沒,就連頭頂?shù)奶柖紱]入大海的領域。
外界。
堅冰消失的瞬間,時間開始倒轉(zhuǎn)。
閃電貫穿了桌布,在一片交織的電光中將其化作飛灰。
風零語死了嗎?
沒有。
在養(yǎng)由基極度驚愕的目光中,風零語從拐角的墻頭轉(zhuǎn)了出來。
他頭頂?shù)慕鸢l(fā)片片掉落,臉頰深凹進去,整具身體不剩半兩肉。
“魔癮者……”養(yǎng)由基手筋猛地一抽,恍然未覺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風零語呵呵干笑著:“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輸,親愛的星辰副會長,你猜猜我現(xiàn)在身體里有多少法力?”
養(yǎng)由基搖頭嘆道:“你簡直是瘋了,就算變成這種怪物,也要跟我同歸于盡嗎?”歷史上向魔法靈龍尋求法力的人不是沒有,他們的愿望會被達成,但那只限于一刻鐘,等到時間過去,法力被回收,筋絡空空的法師只能淪落為魔癮者。從那以后,他們身體吸收的養(yǎng)分都被大地間的魔網(wǎng)吸收,直到死都是魔網(wǎng)的養(yǎng)分。
風零語卻得意地笑了起來:“同歸于盡?不存在的。我怎么可能會死?我擅長的是時間法術!”
聽到這里,養(yǎng)由基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明白風零語在耍什么把戲了。
“只要我將時間倒流回許愿之前,這一切都不算發(fā)生了,多么簡單,你們?yōu)槭裁炊紱]想到?”風零語哈哈大笑。
他儼然已經(jīng)瘋了。
養(yǎng)由基道:“我確實沒想到,你連藍龍神都敢騙。”
風零語還在笑:“欺騙?哈哈哈哈,你們根本不懂神這種生物!”
他突然在原地消失。
然后一下子出現(xiàn)在養(yǎng)由基身邊。
他出現(xiàn)的地方是上個位置的視野死角。
閃現(xiàn)術照理是不可能傳送到視野死角的,但養(yǎng)由基知道,這個瘋子是將自己傳送到了半空中,再施展第二次閃現(xiàn)術才能到這個死角的位置。
短時間內(nèi)施放閃現(xiàn)術所耗費的法力幾乎是通常情況下的幾十倍,好比炮管連續(xù)開火,最后會導致炸膛。
一般人是這樣的,但風零語不是一般人,他現(xiàn)在是與魔網(wǎng)連通的狀態(tài),擁有無盡的法力。
他之前難以接近養(yǎng)由基,現(xiàn)在終于輕而易舉的來到了養(yǎng)由基身邊。只要他愿意,養(yǎng)由基現(xiàn)在就會死。
但風零語想說兩句話。
他都這么無敵了,總要跟朋友聊兩句刷刷存在感的。
“讓我來告訴你到底什么是神?!?p> “不要用你們那可悲的凡人腦袋去揣測神的思維。你覺得欺騙神,神就會降罪于我。那是因為你認為神有凡人所謂的自尊心。但是神就是神,它不是人,甚至不是世間任何一種生物能比得上的,哪來的自尊?”
“不光沒有自尊心,它什么感情都沒有。無論你怎么欺騙它,怎么詆毀它,辱罵它,它都不會生氣的。”
“它們只是一種規(guī)則,你明白嗎?”
風零語放肆地宣揚他口中的理論,但在養(yǎng)由基的眼中,他就是一個褻瀆神靈的瘋子。
養(yǎng)由基問他:“你認為什么是世界的規(guī)則,難道它可以容許一個人憑著時光倒流的小聰明無限許愿嗎?”
但當他話說到一半時,聲音開始失真。不僅聲音失真,人也在變幻各種色彩。
風零語豁然驚醒,養(yǎng)由基是用了某種方法將自己的靈魂轉(zhuǎn)移走了!
他甚至妄想靠那句話來拖延時間?
“癡心妄想!”風零語將養(yǎng)由基的時間放緩到極致,近乎于暫停。
但這僅僅是意氣用事。
靈魂的質(zhì)量微乎其微,養(yǎng)由基逃離的速度接近于光速,風零語想用魔法暫停這么快的速度,付出的只會是天文倍數(shù)的法力。
更何況養(yǎng)由基其實已經(jīng)逃走了。
白費心機的風零語憤怒地切割了留下來的幻象,將其碎尸萬段。
隨后,幻象手中的靈魂之弦直挺挺地落下墻頭。
風零語望著這把武器,心里有些詫異,原來這個朋友在不為他所知的時候也有了長足的進步。
轉(zhuǎn)移靈魂的能力想必就是最近剛開發(fā)出來的。
風零語跳下墻頭,拾起了靈魂之弦。他面目猙獰地握緊弓身,恐怖得與上面的骷髏相似。
……
一臉蒼白的養(yǎng)由基背靠著墻,捂住胸口默默喘著氣。
失去武器的他就是一只拔去牙爪的老虎,面對無敵的時間法術作困獸猶斗。
他實在想不到能擊敗時間法術的方法!
這一次僅僅是僥幸,但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第二次。
養(yǎng)由基佝僂著身子,躲藏進了離騷公會的攤位。
離騷公會是如今傭兵界公認的最強公會,他們有一個法師,叫做高樂高,號稱法師戰(zhàn)斗力第一。不知他面對風零語,又有什么辦法可想?
離騷公會的攤位與其他地方無異,一片狼藉,所有商品都在混亂中被取走了?!俺杏皠Α辟|(zhì)量上乘,功能又強大,亂戰(zhàn)之中誰不希望有這么一把完美的武器防身呢?
養(yǎng)由基抱著最后一絲僥幸在攤位里翻找,提心吊膽地翻開倒塌的貨架,生怕金屬碰撞的聲音引來風零語的注意。
天見可憐,他還是在貨架下面找到了一把!
與這把劍在一起的還有三具尸體,看上去像是被貨架壓倒,在無法動彈的情況下被怪物掏空了腦袋。
養(yǎng)由基握住藍色晶瑩的劍柄,雪白的劍身映襯著太陽光。
這真是一把絕世好劍!
但這把劍能與時間法術相抗衡嗎?
不能。
但空著雙手的養(yǎng)由基得到它,就得到了信心。
傭兵最珍貴的精神在養(yǎng)由基的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傭兵可以暫時地失去信心,但傭兵必須立刻將它找回來。
不管怎么樣,養(yǎng)由基都要打下去,沒有任何一場戰(zhàn)斗能徹底摧垮一個真正的傭兵!
承影劍的特性是隱形,這把劍在灌注了法力之后能完美隱藏起自己的外形,甚至連揮劍產(chǎn)生的風也是無聲無息。
養(yǎng)由基開始計劃怎樣隱藏起這把劍,要等風零語出現(xiàn)的一剎那,果斷地砍下他的頭顱。
養(yǎng)由基迫不及待地引發(fā)劍身上的銘文,確認一下這把劍是否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好用。
銀色的流光在劍身上浮動,很快,承影劍就在養(yǎng)由基的手中消失了。
他喜上眉梢,剛想舉起手做出揮動的動作時,原本透明的劍身突然顫抖了一下。
養(yǎng)由基的臉僵住了。
劍身好像外表披著一層迷彩,不斷地劇烈抖動,根本無法真正隱藏起這把劍。
這難道是假貨?
養(yǎng)由基憤怒地把劍插進墻里。
“噌——”
劍身入墻的聲音雖然輕微,可還是被附近的風零語捕捉到了。
他順著離騷公會的假體城墻摸索過去,不一會兒就看到了透過墻壁的半截劍身。
風零語笑了。
他知道養(yǎng)由基的法力是發(fā)散型的,就像一盤散沙。如果不是命運的眷顧他,給他那顆邪能果實和靈魂之弦,養(yǎng)由基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射手而已。
所以像承影劍這種制造出來給普通傭兵使用的武器,就算再高級,養(yǎng)由基也是用不了的。
妄圖用承影劍來打敗風零語?
癡心妄想!
風零語轉(zhuǎn)過圍墻,通過大門口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嘁,又是陷阱,這一次他察覺到了地上那輕微的法力波動。
風零語朗聲問道:“你以為同一個招式對我有用嗎?”
時間加速。
他的身影被扭曲的光裹著,直直沖進了攤位的大門。
時間是相對的,風零語加速了自身數(shù)倍的時間流動,全世界的時間流動對他來說就慢了許多,就連魔法陷阱都無法捕捉到他。
風零語將自身的時間加速到了自己能所承受的極限。
他默默對自己說,這一次絕對不可能讓養(yǎng)由基再逃走了。但是他找了一圈,還是沒能在攤位里找到養(yǎng)由基。
時間恢復后,一束襲來的閃電告訴了他答案。
這顯然是養(yǎng)由基的計策,故意將風零語引入這個房間,自己則藏起來偷襲。
但是養(yǎng)由基萬萬不會想到,風零語的必殺之心太重,他會毫無保留地加速自身的時間,。
偷襲風零語的閃電以極快的速度穿過門邊,打到一面墻上??上нB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風零語譏笑,原來失去靈魂之弦的養(yǎng)由基是如此廢物,就算他射中這一箭,又能對風零語造成多大的傷害呢?
“養(yǎng)由基!”加速下的聲音在常人聽起來如同一聲刺耳的尖叫,風零語的身影一晃而過,迎著閃電來時的方向狂奔。
幻象。
又是幻象!
“你已經(jīng)離死不遠了!”風零語解除了對時間的控制,大吼一聲。
就在他剛離開時間加速狀態(tài)那一瞬間,一支閃電貫穿了他的太陽穴。
這一箭與上一箭截然不同,可稱的上威力十足。
這下子,風零語徹底安靜了下來。
時間法術確實是無敵的,但風零語不可能永遠處于時間加速的狀態(tài)。因為在加速狀態(tài)下,周圍的聲音會變得混混沌沌,景色也會被光覆蓋,變得模糊不清。如果想清楚地從周遭環(huán)境里獲取正常人大腦所需的信息,風零語就一定要把自己的時間調(diào)整回普通狀態(tài)。
而這一瞬間,就是他的死期。
養(yǎng)由基放下了指尖。
“什么神不神的,不要這么中二嘛……”養(yǎng)由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過度勞累,明明聲音壓得很低,有幾個字還破了音。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有些不敢去看風零語。
他也不再說話。
架都打完了,還有什么話好說?
養(yǎng)由基只是在想,我們只是普通的傭兵,干點普通的活計,本職本分,又有什么不好?
他想不通風零語為什么會落入這種瘋狂的境地里,這一戰(zhàn)帶來的不是榮耀和喜悅,只有無端的茫然和痛苦。
……
養(yǎng)由基未曾發(fā)現(xiàn)他身邊的變化,等到他回過神來,周圍的景色已經(jīng)天翻地覆。
誰能想象自己置身于一副抽象畫之中?
墻面和地面,大塊大塊的色彩,井然有序的線條變得像被手工涂抹出來的,自然地扭曲,斑駁,表面透出畫布的粗糙,色塊的邊緣又明顯看得到畫筆痕跡的不規(guī)則。
現(xiàn)實的展廳突然變成了五顏六色的油墨色塊拼湊成的抽象畫作。
像是康定斯基或者是愛德華蒙克中的其中一位,正在養(yǎng)由基的視網(wǎng)膜上揮毫潑墨。
那一屢屢畫筆的痕跡還在晃動,被涂成黃棕色混雜的桌子,白灰慘敗的墻面,還有藍黑暗冷的空氣,被畫筆覆蓋之后依舊像老式電影一樣一幀一幀,不自然地晃動。
養(yǎng)由基被嚇了一跳,他狠狠搓了一下眼睛,最后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還保持著正常的樣子,該是手臂的是手臂,該是衣服的是衣服,就連沾染上的污漬血跡都一如常態(tài)。
但偏偏這樣,在他眼中就更顯荒誕了!
抬頭望去,上方的空氣宛如舞臺幕布,點綴著一筆一橫的藍白黑,條條線線,相互穿行,似深邃的宇宙,又像奔騰的河流。無數(shù)個扭曲的時鐘搖曳其中,白色的鐘面和黑色的指針不分長短,均以相同的速度旋轉(zhuǎn)著。
最詭異的就是那些時鐘。站在人眼的角度看,空氣中并沒有一個時鐘的存在,但養(yǎng)由基看自己的身體時,卻印到了這些詭異扭曲的東西。
奇怪的就是,時鐘不是固定地印在他身體上的某處,反而像印在空氣里,當他移動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時鐘并不會跟著移動,只會一動不動地轉(zhuǎn)移到手臂上的另一個位置。
它們就像被存在于某處的投影機,向四面八方投射,如果沒有載體,就無法在空氣中看到。
時鐘,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