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任務的失敗,不僅是葉青淵,任予奪也被逼到了絕境。
以葉青淵今日地位,他未必就怕了任予奪的威脅,雖然任予奪兩根手指便可以輕易捏死他,但他背后是葉錦行,也就是相府。哪怕被稱為史上最弱的相府,可是那依然是大周皇朝僅有的兩個相府之一,只要葉錦行一天不死,那便代表著在大周滔天的權(quán)勢,在這股力量之下,世間絕大多數(shù)勢力都要退避三舍,只要葉青淵一天沒有暴露,他就還是葉相的次子,就算再不喜歡這個兒子,葉錦行也不會允許有人威脅到他的性命,畢竟,除了血脈親情,還有右相大人的臉面。
但是,任予奪卻是唯一的例外,他無所顧忌,各種規(guī)則,不管是明規(guī)則還是潛規(guī)則,他都可以統(tǒng)統(tǒng)無視。而當一個煉神境的虛仙徹底放下身段,開始在暗中用一切手段去對付他的敵人,那么所有被他盯上的人,除了極少數(shù)之外,都會寢食難安,畢竟正面為敵和暗中偷襲,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在煉神高手的偷襲之下,即使是跟他同一個境界的人,也都會脆弱的像個孩子。
陳羽神色微動,張仲海余光瞥到,輕輕搖了搖頭,目光中浮現(xiàn)出警告之色。
就算任予奪現(xiàn)在的狀況看上去很不堪,但是他既然能走進這個艙室,就是最好的證明,還有方才如怒濤般的殺機,都讓張仲海不敢有絲毫大意。
過了四十歲之后,張仲海便不喜歡冒險了。他此時更想看到葉青淵的反應。
這件事因他而起,那么他的態(tài)度便至關重要,同時他也需要承擔任予奪最大的怒火。
張仲海和陳羽雖然現(xiàn)在暫時跟他坐在一起,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們就愿意和他一起面對一條被逼到絕境將要失控的瘋狗,更何況這條瘋狗已經(jīng)煉神。
坐在一起簡單,但是后者,等他能真正成為葉家家主再說吧。
葉青淵兩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垂到桌下,雙拳在衣袖里慢慢攥緊,他在盡力壓制自己的憤怒。
作為葉相次子,平素在京城,真正敢給他臉色的人幾乎沒有,更何況是這種面對面赤裸裸的威脅,在他看來,這種威脅近乎羞辱,就算你是虛仙又如何,還不是下九流一個,看得起你才叫你一聲任先生。你竟敢如此對我?
葉青淵心中憤懣,父親大人,大哥遠游,我便是家中長子,你為何從來沒想過把這個家留給我來守護?既然你一意要把葉家傳給鏡圓,既然你這么不看好我,當初你又為何將我從老宅帶到京城,讓我看到這諸世繁華、權(quán)柄無雙,看過這一切之后,要我怎能割舍怎能放棄?
好吧,既然你不給,我就自己去拿,可是為何又出現(xiàn)這么多變數(shù),那個蘇澈到底是誰,父親又有多大可能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計劃?
這些疑問都像是懸在他頭頂?shù)木奘?,每一個落下來都能把他砸成粉碎。而現(xiàn)在,完不成任務的任予奪,竟然反過來還要威脅自己!
張仲海你這個老東西,找來的確實是刺客,可是現(xiàn)在要的,卻是我的命??!
葉青淵心中轉(zhuǎn)過諸多念頭,臉上卻沒有一絲顯露,他很清楚,現(xiàn)在如果再去責怪張仲海識人不明,那就等于把他往任予奪那邊推,葉青淵雖然脾氣乖張,卻不是蠢人,迎著任予奪陰冷的目光,葉青淵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任先生,這個價錢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葉某所能承受的極限,不知能否再行商量?”
他決定咽下這口氣,目前最主要的是先安撫好任予奪,至于答應他的條件后面是否履行,那就要看任予奪是否有命來拿了!
任予奪搖頭:“不,這個價格不需要葉公子一個人承擔,你這里不是還有兩個朋友么?”
張仲海聞言神色不變,對于任予奪把他們也算在里面毫不吃驚,陳羽卻是桀驁的性子,先前已經(jīng)忍得很辛苦,此時哪里還按捺得住,冷聲道:“任先生,你壞規(guī)矩了,真以為你能為所欲為么?”
任予奪不理他,望向張仲海,呵呵笑道:“這位陳將軍是張老板的外甥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張仲?;氐溃骸叭蜗壬^譽了,陳羽年輕氣盛,方才所說還請先生不要介意。”他話雖是這么說,可是語氣里卻絲毫沒有歉意,顯然也是動了真火。
任予奪毫不在意,大笑起身,以手指點三人:“葉公子,張老板,還有這位陳將軍,任某做事,向來恩怨分明,這次的事情,既然三位都有參與,那便一并擔了吧。”
葉青淵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其實任予奪上一句話說出,他反而小松了口氣,因為任予奪直接把張仲海和陳羽都圈了進來,由不得他們袖手旁觀,此時他心中對任予奪竟似有一點感激,不過心中還是大為惱火,開口說道:“任予奪,如果我們不答應你的條件呢?”
任予奪擺擺手說道:“葉公子,我現(xiàn)在不會動你們,不過三天之后,若是見不到錢,我保證你們府上,從此不會安寧?!?p> 說完他根本不看三人反應,走到窗前,一把把窗戶徹底推開,三人只看到他身子一閃,就消失在窗外,茫茫河面只有他的聲音遙遙傳來:“三日之后,就在此地,準備好我要的,切莫讓我走空。”
夕陽終于落了下去,潢水上的萬點金光都化為黯淡。三個人都變得很沉默,任予奪離去之時的話語,讓每個人都不輕松。
事情終于朝著最壞的一面發(fā)展。
張仲海方才已經(jīng)想了一大堆措辭,他是商人,在商言商,幾乎沒有不能談的事情,然而任予奪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任予奪今天來也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談,他只是來說出自己的要求,然后就只剩下兩個選項,接受或者拒絕。
張仲海不想接受,可是,拒絕更難。
在座三人里,葉青淵是右相之子,陳羽軍職在身,出身官宦,任予奪就算再瘋狂,無論他想對這兩人做什么,也都會有所顧忌,而只有張仲海,雖然他手上資源眾多,識人無數(shù),可是那些都是最直白的交易,根本沒有情義可言,現(xiàn)在他家大業(yè)大,忽然多了任予奪這個實力奇高的瘋子敵人,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應對。
三個人靜坐著,看著室內(nèi)的光線慢慢變暗,河風更大了些,夾雜了些許腥氣。
許久,張仲海開口說道:“這個人已經(jīng)瘋了,我們需要解決他?!?p> 他忽然有些佩服任予奪,四面楚歌之下,他竟然還敢回來威脅雇主,索要金錢,同時這也說明此人更加可怕。自己干了半輩子中間人,這次終于看走了眼。這一走眼,就是大禍。
任予奪睚眥必報的性格把三個人都扯了進來,誰也別想獨善其身,既然如此,張仲海也是殺伐果斷之人,片刻間就有了計較。
他從來沒想過要給這筆錢,就算大周商業(yè)鼎盛,這筆錢也依然不是小數(shù)目。要知道那可是五萬兩黃金,當然,張仲海咬咬牙,這筆錢也不是拿不出來,但是這樣就壞了規(guī)矩。
刺客任務失敗,反過來威脅雇主和中間人要求賠償,這已經(jīng)越過了這一行的底線,若自己再給了這錢,日后有人循此例,張仲海將成為公敵。
葉青淵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別的算計,不要說他根本沒有能力拿出這筆錢,就算有,和張仲海想法一樣,他也絕不會出。
陳羽臉色很難看,堂堂大周神武副將,竟然被一個陰溝里的老鼠威脅了一把,是的,他也承認這只老鼠已經(jīng)很強大,有了威脅自己的能力,但是老鼠就是老鼠。
而隨著這一次的截殺徹底失敗,有一隊人馬,終于走出了川邊的十萬大山,向著京城而來,他們現(xiàn)在雖然還很遙遠,但是遲早會走到這里,隊伍里有著葉家未來的家主,這也就意味著,葉家的資源從此再和他沒有任何關系,這一次在葉青淵身上下的重注,到目前看,差不多可算是完全失敗。
張仲海的表態(tài)讓他心里更加不痛快,但他知道張仲海是對的,現(xiàn)下最要緊的威脅,就是任予奪,必須先解決他,再圖其他。
陳羽啞聲道:“舅舅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