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超級禿頭人說：“讓我們來為中士……他叫什么名字來著？”
卡莉：“安杰洛-亨德里克斯。”
“為安杰洛-亨德里克斯中士和一等兵哈馬德-默罕默德默哀?！?p> 超級禿頭人低下頭，準備了一句比較中性的悼詞：“愿他們在他們喜歡的任何死后世界或者沒有死后世界中獲得平靜?！?p> 不過其他士兵并沒有跟著重復，反而……說起來奇怪，居然在有些歡快的氣氛中吐槽起來：“愿他的數(shù)據(jù)不會像上次那樣丟失。”這是斯文森。
貝蒂：“可憐的人，希望他這次不會錯過提薪。”
李均還是含蓄些：“六個月之后再見了，中士。他會被指派到其他單位嗎？”
“吶……應該不會，我估計咱們自己也差不多吧?！笨ɡ蛘f。
昂利還是比較有人性的：“唉，我還是有點傷感。”然后，他掏出中士的DSU在手中拋了拋：“老爹最后那下還是挺帥的哈?！?p> “唔?！卑⒐贩土艘宦?。
“進門時的重力方向轉(zhuǎn)換太惡心了，我都快吐了。”斯文森說：“新兵，你想不想吐？”
昂利很驚訝：“書上不是說經(jīng)過重力方向轉(zhuǎn)換分界線時張大嘴就不會感到惡心么？半規(guī)管什么的?！?p> 唉等等等等，前面那個狗子是從哪里來的？
阿狗坐在地板上，隨手丟出三個10面骰，像一個正經(jīng)巫師一樣趴在地上檢查了骰子的狀態(tài)點數(shù)天命氣運，然后從包里掏出一本手冊，直接翻到貼了熒光棕綠色便簽紙的一頁：“鑒定通過，數(shù)據(jù)損失可能性高達十萬分之三百，碾壓就地起死回生率3個十萬分點，量子漲落大暴死?！?p> 他的戰(zhàn)友們懶得搭話，自顧自地干活去了，這場簡單的悼念活動到此為止。超級禿頭人本來想好了一個議程的，規(guī)劃得很合理：先為逝去的弟兄們默哀，大家表達對逝者的懷念，回憶逝者生前熱愛生活的兩三件小事，接著表達繼承戰(zhàn)友遺志堅決完成任務的堅定信念，這時候超級禿頭人聲明大海航行靠舵手，舵手死了要靠他，領(lǐng)導剩下這八個人的重任只有意志最堅定指揮最英明的超級禿頭人才可以負擔，眾人應該鼓掌同意，并且贊頌道：“在您，全能而睿智的超級禿頭人的英明領(lǐng)導下，為了拯救這個世界，和世界上75億無辜生靈的生命和他們靈魂的寧靜而奮斗是我們畢生的榮耀，我們?yōu)槟茉谶@一關(guān)鍵的時刻挺身而出，擔下領(lǐng)導我們眾人并將我們凝聚成人類歷史上最為團結(jié)的團隊之一的責任，而感到無比的驕傲。我們將謹遵您的教導，服從您的命令，克服一切困難，實現(xiàn)您的意志?！?p> 然而這些令人愉快的幻想“噗”地一聲破滅在辦公室茶水間風格的閑聊中了。對士兵們來說，一個很棒棒的超能力者，也就只是很棒棒罷了。
薩滿灰溜溜地收拾起骰子和規(guī)則書，塞回硬殼背囊里，他只是生活特別簡單純粹的一個狗子。超級禿頭人拍拍他的肩膀：“阿狗，咱們雖然不是很熟——前幾章你名字都沒出現(xiàn)過——但是你說我是不是很適合當領(lǐng)導者？”
薩滿自動忽略了超級禿頭人的一些瘋言瘋語：“你有這個心思還是很好的?！?p> 肖立榮還裹著她那條毯子，抱著胳膊靠在墻角，這時候還非常不引人注意地哼了一聲。
“你這又怎么了？”超級禿頭人小聲問她，士兵們已經(jīng)開始仔細查探起這間正八邊形的房間，根本沒留意這邊。
“沒事?！毙ば〗憬o毯子打了個結(jié)，調(diào)整了一下角度，看起來像是一件大斗篷，很有點民族風情。
這什么毛?。?p> “你們倆到底是怎么回事？”肯特先生攤開雙腿坐在地上，他要盡量保證腿是筆筆直擺著的，等著堵漏凝膠干透——他的腿在之前的撤離行動中又折了一次。
肖小姐翻了個白眼：“和你又沒關(guān)系。”
超級禿頭人真的搞不明白這個女人怎么會變成這樣子，一點都拎不清，之前把她提起來往天花板上跳的時候她還像只野貓一樣奮力掙扎了半天。
如果這時候有一個心思細膩的作者來解釋肖小姐的心路歷程，大概會寫出一段五六千字不加標點的“八一八我以前認識又在工作中再次遇到的熟人/超能力者奇葩客戶”，為了保證閱讀體驗，超級禿頭人覺得還是自己整理一下自己認為可能導致這一現(xiàn)狀的原因。
1、超級禿頭人確實坑了肖小姐一次，但是因為超級禿頭人的表現(xiàn)很帥，雙方又同生共死經(jīng)歷了巨大的風險，超級禿頭人和肖小姐的關(guān)系越過了普通的魔鬼——客戶關(guān)系，這使得肖小姐認為她和超級禿頭人熟到可以對超級禿頭人發(fā)脾氣了。
2、超級禿頭人表現(xiàn)得比較溫和，近之則不遜，讓肖小姐產(chǎn)生了可以對一個世界上數(shù)一數(shù)二強大的超能力者擺臉色的錯覺。
3、1860年5月，忠王李秀成率軍攻擊蘇州，肖小姐和家人逃難到上?？h時，她媽把她和她妹妹賣了給她弟弟治病，終端買家是超級禿頭人。
肖小姐在擔心她的貓，今天回去晚了，不知道毛頭會不會餓到。
“你不會還為那件事情生我氣吧？”超級禿頭人試探道：“你長大了我一下認不出很正常啊?！?p> “不是?！?p> “人口買賣當然是不道德的，但是你要基于歷史時代背景去考慮，而且從結(jié)果論我總歸算救了你們一命吧……再說我不是讓老李照顧你們了嗎？”
說到這個，肖立榮回想起她的馬大哈師父，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以結(jié)果論’？”她的聲音尖利起來，面目因憤怒而扭曲，超級禿頭人發(fā)現(xiàn)這姑娘真是長大了，額頭上兩個角都長出來了。
“那你也知道李老師就照顧了我們兩年然后自己就‘升仙’了咯？”肖立榮用手指一下一下戳著超級禿頭人的胸口，恨不得把他戳穿一樣：“你也知道那之后我活得有多辛苦咯？”
“你也知道我是怎么被人謀殺的咯？”
“你也知道我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我妹妹咯？”
超級禿頭人訕訕地說：“老李那會兒還是挺靠譜的?！?p> 靠譜個屁。老頭兒撿了本地獄經(jīng)紀人資格考試備考手冊當什么上古仙玨練了半輩子，最后也不過就和她一樣考了本地獄經(jīng)紀人證而已。（替代生命世界在1950年代進行組織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之前確實還叫地獄，一個有趣的事實。）
“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嘿！”薩滿耳朵抽動了一下，他正在檢查氣閘間墻壁里嵌著的一個柜子：“你對狗有什么意見？”
“噓?！毙ば〗銙吡擞幸庖姷陌⒐芬谎?，讓沒存在感的家伙立馬收了聲。
肖小姐轉(zhuǎn)過她冰冷入骨的視線，居然讓超級禿頭人也畏縮地后退了一步，她大概也是什么超能力者吧。
“我本來不想和你計較這些事情的，至少不是在這里?！毙ちs一字一句地說道，非常嚴肅：“你會主動出售一部分靈魂，別爭辯，你欠我的。”
“我怎么……”
“既然這里有一扇門，我可以帶你回去，你會樂意為了回到你平淡無趣可悲的生活里付出你的一部分靈魂的。想想，坐回你的椅子上，開一瓶冰啤酒，玩玩什么傻乎乎的游戲，”肖小姐露出非常明顯的嫌棄表情：“……看看你的動畫片兒。”
“我不是我沒有……”
“我可以這么做。”肖小姐說：“如果我想這么做的話。怎么讓我想要幫你，這就是人情了，你會很樂意欠我一個人情的?！?p> “基金會的諸位女士、先生們?！彼又f下去：“替代生命科技與魔術(shù)體驗中心歡迎諸位使用我們的服務。”
超級禿頭人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處在了一個很不利的位置，周圍的士兵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斯文森的手已經(jīng)放在了步槍上。
“斯文森，我們都知道，就算是銀彈頭對我也沒有什么作用?！?p> 貝蒂按住斯文森的槍管?！斑@b……這姑娘有她的道理?！?p> “我知道你們對敝公司有一些成見，不過我們與貴基金會之間的合作，歷史上一直是愉快的。”
“我……”薩滿剛想開口。
“正如你所說的，我們是基金會人員，基金會武裝部隊?！必惖僬f：“我可以代表這支小隊拒絕您的邀請，小姐。我們在這里還有任務。”
“像這樣的服務，我們可以接受多種支付方式，你們的靈魂，自認為是你們所有物的靈魂，或者為我們服務相應的時間。”肖小姐開始展現(xiàn)她的“誠意”：“我們當然也可以接受延期支付，當然，也需要付出相應的利息。我相信這是你們在當前條件下能獲得的最好的服務了?！?p> “等等，所以說你們不是美國人？”超級禿頭人終于回過味來了。
肖小姐像看智障一樣看著超級禿頭人：“他們的歷史比國家概念出現(xiàn)還久遠些。”
“不?！必惖僬f：“謝謝，但是不。”
肖小姐一下子就失去了興趣：“好吧，有什么要我?guī)Щ厝サ臇|西么？你們可以用一部分靈魂支付郵費。”
“沒有，不過謝謝你的好意。”
“很好?！毙ば〗憬忾_毯子，疊好，塞回包里：“現(xiàn)在我們怎么打開這扇門？”
基金會對一個世界的基本判斷一般來說還是八九不離十的，比方說這間氣閘室，房間高度、艙門尺寸和控制面板上的按鈕的設計，都說明了這個空間是為了人類或者身高不超過2米，寬度不超過600毫米，肢體末端截面積不超過1.8平方厘米……的生物設計的。
而且你看到設備上畫著的簡明使用說明，畫了一個沒戴上什么帽子的人（帽子放在地板上），拉下某個拉桿，一個巨大的骷髏疊印在上面，說明一個輪廓看起來至少像人的生物不戴帽子拉下拉桿會死，隔壁的另一張圖上，同樣的人戴著那個古怪的帽子，一只手拉下拉桿，一只手放在襠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過看起來好像是正確的做法。
“所以，我們應該拉這個手柄？”超級禿頭人問。
薩滿聳聳肩膀：“應該是的，我覺得……”
“那些按鈕是干嘛用的？”超級禿頭人又問。
薩滿：“根據(jù)……”
“按照我們記錄的辭典的翻譯，”昂利介紹說：“這個鈕的意思是‘我感覺很好’，這個是‘我感覺很愉悅’，這個是‘我的*需求得到了完全的滿足’，這個是‘我感覺充滿了力量’，下面的這排好像都是反義?！?p> “那么它們是干嘛用的呢？”
昂利根據(jù)自己的猜測，簡單介紹了一下他們的“打字機”和這幾排按鈕之間的聯(lián)系。
“外面的世界里有很多很恐怖的東西，只要你通過語言、文字或者別的什么形式傳播了他的內(nèi)容，他就會利用你進一步傳播自己，最后可能會帶來災難性的后果。所以我們通過這種預設語句工具，盡量做成無法被改裝的簡單機械和電路設計，來進行可能的沾染區(qū)內(nèi)外的交流?！?p> “就像梗，”超級禿頭人找了個例子：“就像Rua那種東西?！?p>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是大概意思應該沒錯?！?p> 另一邊的櫥柜里放著一些看起來很古怪的帽子，帽子看上去并不是為了讓人戴著舒服而設計的，有點像英國傳統(tǒng)的熊皮軍帽，只不過是用一種透明的有彈性的材料制成的。帽子的整個上半部分，那一大截用來展現(xiàn)佩戴者自我膨脹程度的頂里面像是個裝滿水的氣球，裝著黃汪汪的一泡不知道什么液體。
“你確定要戴這玩意？”
“圖上是這么畫的，應該有他們的道理吧。”昂利愁眉苦臉地說，那泡液體里還漂著幾片不知道什么葉子，以及一些令人全無頭緒的更細碎的漂浮物。
最后是貝蒂拍板：“都戴上。肖小姐，麻煩您也戴上這個。”
“哇！這里還有飲料！”阿狗舉起了一個瓶蓋上裝著固定式硬吸管的瓶子。
“這是什么單身派對的道具間么？”卡莉接過瓶子看了看，拔掉吸管頭部的保護蓋，放進一個證物袋里，封口，標簽，旋轉(zhuǎn)了一下吸管頭部，記錄，最后擠了一點到一個小試管里，又擠了一點……保存了十二份樣品。
“我看看……”她把其中一個小試管塞進平板電腦側(cè)面的一個槽里：“水，當然是水，氯化鈉，葡萄糖，二氧化碳，脂肪，脂肪酸，朋友，這可真是一種怪飲料，胡椒堿，假蓽茇酰胺A，胡椒酸膠-C5:1（2E）……葉綠素，銅，鐵，銥，嗯，這個你可能不會喜歡，鈾235，鉛、釩……”
“不能喝，阿狗，這玩意不能喝，這是醫(yī)囑。再拿兩瓶作為樣品?！?p> “好了，斯文森，你去拉閘?！必惖傧蛐ば〗阒乱猓骸霸僖娏耍ば〗?，祝您工作順利?！?p> “謝謝?！?p> 斯文森拉下了手柄，然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李均指出：“那個面板在閃光?！钡谝慌诺谝粋€按鍵閃爍著紅光。
這樣的提示很容易理解，于是斯文森按下了那個按鈕，然后再一次拉下了手柄。
這一次好像蒙對了，小小的氣閘室里響起了某種歡快的歌聲。
“啊，所以這是等待時的音樂盒?！彼刮纳闪艘豢跉?。
“他們的音樂品味還行，李均，錄下來，跑一遍分析工具?！必惖傧铝睢?p> 墻后發(fā)出嗡嗡的響聲，把手柄、面板、櫥柜和那幾條供人休息的長凳都收回了墻里，現(xiàn)在他們周圍全是光滑的墻壁了，只有兩圈黃黑相間的條紋環(huán)繞著進出兩扇門。
呃嗯，超級禿頭人不喜歡家具收到墻里去，家具收到墻里去意味著有人不喜歡在接下去發(fā)生的事情里弄壞家具，超級禿頭人不喜歡會弄壞家具的事情。
接著，超級禿頭人聽到了天花板上面的嗡嗡聲。他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天花板正往兩邊收進墻里去。
露出十三片連接在軸上，看起來就很痛的刀片。
看來這就是會弄壞家具的事情了。
肖小姐張著嘴仰頭看著天花板。
她本應該在這個時候就回到家里了，踢掉鞋子，給毛頭弄點水，弄點吃的，本來她應該已經(jīng)躺在沙發(fā)上，一邊心不在焉地看看電視，一邊玩玩手機，本來應該徹底松開偽裝咒語，把頭發(fā)撩到后面去，讓角伸出來透透氣，整天捂著對角上的皮膚不好。
“操?！毙ば〗阏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