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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27日
秘魯，馬爾多納多港
機(jī)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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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車在路上，你，在這里等?！蹦莻€中尉丟下一句話就走開了。
埃里克沖著他的背影比了個中指，無可奈何地走回直升機(jī)旁。
“我們能對他做什么嗎？”他的副駕駛員老雷靠在直升機(jī)邊上，摘下墨鏡心不在焉地用眼鏡布擦拭著。
“你看看，”埃里克指指跑道另一頭人員輸送車上架著的機(jī)槍：“明顯不能?！?p> “我們已經(jīng)等了兩個小時了，你懂我的意思嗎？他們已經(jīng)晚了兩個小時了?！?p> “那我們也得等著啊?！?p> 埃里克走到機(jī)艙邊，撐著坐墊，把上半身探進(jìn)機(jī)艙，在一堆雜物里翻翻找找，終于從一堆十字架和桃木念珠里找到了望遠(yuǎn)鏡包。
“我看看，如果車到門口了就啟動發(fā)動機(jī)?！?p> 老雷給自己點(diǎn)上一顆煙?！半S便，反正不差這點(diǎn)時間?！?p> 埃里克舉起望遠(yuǎn)鏡，看了看跑道另一頭的圍墻，那里有一扇鐵絲網(wǎng)門，一輛中國產(chǎn)的防雷車停在水泥隔離墩后，機(jī)槍射手藏在防盾后面，指著道路的方向。
“這幫家伙戴的墨鏡倒挺酷的?！卑＠锟丝吹揭粋€好像戴著朋克風(fēng)夸張大墨鏡的家伙，正在圍墻外巡邏。
“哪呢？”老雷也從腰包里掏出公發(fā)的那副望遠(yuǎn)鏡。
“4點(diǎn)鐘方向，正在走的那個。”
“呃，我好像看到了個戴米妮眼鏡的?！?p> “啥玩意？”
“那個女的米老鼠?！?p> “不是，我知道什么是米妮。我問你人在哪呢？”
“3點(diǎn)鐘方向，巡邏哥們右邊，圍墻里面?！?p> 埃里克轉(zhuǎn)過去，看到一個身高大概5尺8的矮個子橫端著步槍站在圍墻邊上，臉上架了一副很夸張的蝴蝶結(jié)形鏡框的大墨鏡，紅底上點(diǎn)綴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白色小花。
這實(shí)在是有點(diǎn)搞笑，何止是搞笑，簡直有些詭異了。
“我女兒以前就想要一個這種的，”老雷說：“就是那年我跟你說我們?nèi)议_車去看大峽谷那次，記得不？那個小煩人精非要在加油站買那個要價過高的垃圾貨，那是什么時候？”
“我不知道，呃，02年？03？”
“反正差不多。”
“她現(xiàn)在還不和你說話？”埃里克又轉(zhuǎn)過去，看機(jī)場正門那邊。
“河畔城那件事之后好些了，給我打了個電話。”老雷把煙頭彈到濕潤的沙土跑道上：“小孩子長起來真快。”
“當(dāng)然。”埃里克又看到了一個戴著女士墨鏡的家伙，夸張艷俗的玫紅色鏡框很是顯眼。他又找了找，看看有沒有其他看上去古怪的士兵。這幫秘魯人好像把整個旅游紀(jì)念品店的存貨都戴在了臉上。
“老雷，”埃里克招呼他的搭檔；“把你的墨鏡給我。啟動發(fā)動機(jī)，叫里克和查克把他們的旋翼也轉(zhuǎn)起來，隨時準(zhǔn)備起飛?！?p> “干嘛？”
“我有點(diǎn)想法，別問了，照做就行了?！?p> 老雷把他的射擊眼鏡摘下來交到埃里克手里：“這可是歐克利，好東西，我剛買的?！?p> “我知道我知道?！?p> “別‘知道知道’。”
埃里克沖后面揮揮手，朝跑道邊的雜草叢里走去。
“你知道剛才那個中尉去哪了嗎？”他問一個士兵。那兵戴了一副金絲邊的飛行員墨鏡，并不答話，只是抬起AK-74的槍管，指了指直升機(jī)那邊。
埃里克掏出手冊翻了翻，來這之前他記了幾句常用的對話在本子上，只不過這些秘魯人要么冷著臉，要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說得不對。
“Donde esta el tipo…… que habla ingles？”埃里克也不知道他記的這句話對不對。
那個士兵笑了笑，舉起槍捅在埃里克的胸口上。
“回去。等著?！笔勘僦徽{(diào)古怪的英語。
埃里克后退一步，舉起雙手，他注意到步槍的保險(xiǎn)一直是打開的。
“好吧好吧，我這就回去?！卑＠锟苏f著，慢慢把右手放下來，從口袋里掏出老雷的眼鏡：“交換一下眼鏡怎么樣？Amigo?！?p> 他瞎掰了個故事，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得懂：“我那邊那個朋友每到一個機(jī)場，就喜歡找個朋友互換墨鏡。就像一種旅游紀(jì)念品，每到一個地方就留下一點(diǎn)痕跡，每一次都留下點(diǎn)回憶什么的?！?p> 他轉(zhuǎn)過來指著鏡架上的商標(biāo)給士兵看：“歐克利的，好東西。”
士兵不為所動：“回去。等著。”
埃里克聽到身后旋翼開始隆隆作響，感覺差不多是時候了。他不動神色地斜著向前挪了半步，稍稍讓開了那把AK-74的火線：“這真是一副很好的墨鏡，虧不了你?！彼涯R舉到士兵眼睛的高度，只不過離了一把步槍的距離，有些滑稽?！澳憧催@效果，看得又清楚?！彼e高了一點(diǎn)，好像迎著陽光：“又能擋光。你看看。”
士兵正準(zhǔn)備用他的步槍做出更具威脅性的動作，好趕開這個惱人的美國人，只不過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被飛行員手里的墨鏡吸引過去。就在這個時候，埃里克左手撥開他的槍管，一拳揍在他的太陽穴上，干凈利落地把人放倒在雜草里。
“我就知道你有什么不對。”埃里克看看左右其他士兵，好像沒人注意到這邊，他彎下腰，摘掉了士兵臉上的墨鏡?！拔揖椭??！?p> 埃里克看到了一雙古怪的眼睛，有點(diǎn)像煎得太老的荷包蛋的蛋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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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27日
秘魯，譚波帕塔以南
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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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能64呼叫皇帝03，聽到……重復(fù)，全能6……呼叫皇帝03，……話。”艾德本來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徒步穿越邊境，他在地圖上看到個叫莫霍還是什么的地方，有公路，攔個車往南走，幾個小時就到拉巴斯了。
他按住無線電，和基頓交換了一個眼神。全能64是營戰(zhàn)斗群里的一個高級呼號，一般總是指定給營部連的單位。
“我們要回話嗎？”
艾德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他把工兵鏟丟給基頓：“你接著挖坑?！比缓蟀聪掳粹o：“皇帝03呼叫全能64，皇帝……”他剛開口，就聽到無線電里同一個頻道有另一個人的聲音。
“皇帝03呼叫全能64，聽得到嗎？”
“全能64收到，聲音清楚，皇帝03，報(bào)告你們的狀態(tài)?！?p> 這真是日了狗，艾德猛按幾下通話開關(guān)，耳機(jī)里傳來咯嗒咯嗒的聲音，他這邊沒壞。
無線電里的那個聲音又說：“有一個重傷員，無法移動。地圖方格CJ07，鍵盤6。我們離一條南北向的林中道路很近。”
艾德狂吼：“全能64，你們的通訊頻道已經(jīng)暴露！重復(fù)一遍，你們的通訊頻道已經(jīng)暴露！有人聽到嗎？”沒人理他。
“撐住，長臉，我們來了?，F(xiàn)在你看看周圍，有沒有敵方活動？”全能64正被一步一步地引入陷阱，艾德急得冒火，又無計(jì)可施。
“他們大概有連級權(quán)限，已經(jīng)把我們屏蔽在外面了?！被D說：“我們現(xiàn)在的密鑰還能用……”他看了看表：“7個小時，在那之后我們連聽都聽不到了?！?p> “操！操！操！”艾德把那些還在蠕動的尸塊往淺坑里一踢；“我們過去?！?p> 基頓把工兵鏟掛回背包后面：“你還有幾個彈匣？”
“三個?！?p> “那我勻給你一個?！被D拋給艾德一個彈匣，指著自己被繃帶裹了一半的右臉：“我用不了那么多?！?p> “兩個人打幾十個，也不能全靠我吧。”
艾德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等下，我們還得把那家伙刨出來?！比绻麄兡芴崆皵r住救援部隊(duì)，這幾塊肉塊應(yīng)該就能夠證明他們的說法了。
“皇帝03，請注意，我們離你還有12公里，我們會從你的南面出現(xiàn)?！?p> “收到?！?p> 基頓掏出地圖，在地圖上劃了一圈：“全能64大概在這里。我們大概在這里?！被D參考了一下GPS上來回跳動的讀數(shù)，圈了一個小圈：“所以，我們從這里過去，可以在這，這，或者這里攔到他們?！?p> 艾德草草看了一眼遞過來的地圖，一邊是一條游覽道路，他先排除了，既然救援部隊(duì)沒有直接在昨天的戰(zhàn)場機(jī)降，從北面搜索過來，那條公路附近肯定也已經(jīng)被秘魯軍隊(duì)或者那些不太容易打死的家伙占領(lǐng)了。艾德給了自己的背包一肘，背著一包不斷掙扎甚至想殺死他的肉塊實(shí)在是太讓人分心了。
“西面那兩條路離游覽道路太近了，現(xiàn)在沒有游客，但是秘魯人很容易過去。如果我是‘老虎’，我就會選擇東面這條道路，然后，你看這里，有一片空地，應(yīng)該夠直升機(jī)著陸。”
他們往西走回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過來的道路比回去的路好走太多了，凌晨他們愣頭愣腦滾下去的那些“緩坡”爬上去都是要命的。他們花了將近三個鐘頭走回昨天槍戰(zhàn)的那片林子時，天剛剛暗下來，林子里除了偶爾幾聲悠長的鳥鳴，還有一種古怪的咚咚聲。
“你聽到?jīng)]有？”全能64和那幫焦眼僵尸通訊之后就進(jìn)入了無線電靜默，在通訊頻道的輕微干擾聲里，林子里的異響就顯得很刺耳了。
“我們?nèi)タ纯础！?p> 他們雖然走得很累，但是實(shí)際上還是比預(yù)計(jì)進(jìn)度更快一些，那個咚咚響的東西聽起來離得實(shí)在是太近了，不親眼看看也確實(shí)放心不下。
他們往林子深處多走了幾十米，就看到遠(yuǎn)處一個人影立在一棵樹旁，頭上立著一只不知道什么種類的大鳥。艾德剛一看到人影就躲到了一邊?；D打開他的夜視儀，找了棵樹藏住自己的身影，探頭出去看。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被D說。
“那你就閉嘴啊?！?p> 基頓從掩體里走出來，朝那個家伙靠過去：“我覺得他大概不會在乎我們說什么?！?p> 抵在樹上發(fā)出咚咚聲的就是十幾個小時前艾德打中的那個家伙?；D揮揮手趕跑了正在啄頭盔的鳥，好奇地折了根樹枝從子彈的入射孔捅進(jìn)去，看著樹枝另一頭挑著一小團(tuán)血絲糊拉的東西探出來。與此同時，“尸體”還抵在樹干上，試圖往前走，橫端著的步槍在樹干上“咚咚咚”地撞擊著。
“我了個大操。這是你打的？”基頓問。
艾德?lián)u了搖頭，倒不是他否認(rèn)自己打飛了這個可憐人的腦子，而是面對這么令人震撼的場景時，人們有時候就是會下意識地否認(rèn)一部分現(xiàn)實(shí)，不管是哪一部分。
“我就覺得我把他的腦子打飛出去了?！卑抡f著，用匕首挑出這具活尸的身份牌?！拔也?，是巴克。”巴克和他們關(guān)系還挺好的，場面這就變得有點(diǎn)令人傷心了。
“看看他還有多少彈藥?！被D蹲下去，開始翻活尸身上的胸掛：“你確定這是巴克？”他拿著一個彈匣翻來覆去地看：“巴克用的不是這種，你忘了？他剛買的那種馬蓋普的那個很花哨的新彈匣。”
“啊，我記得?！卑陆舆^彈匣，塞進(jìn)胸掛里。
大概他們只能把偽裝做得很像，但是一些細(xì)微的改動跟不上變化？艾德猜想。不過不管怎么樣，總比被人燒成灰以后還能原地全副披掛站起來變成不會痛的僵尸要好點(diǎn)。
“我們拿他怎么辦？”基頓終于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局面有點(diǎn)棘手了。
艾德把“巴克”的槍帶解開，摘下它的FAST盔，他檢查了一下盔上安裝的GPNVG-18，夜視儀稍微磕了一下，不過狀態(tài)總比他自己的好，艾德伸手擦去了一點(diǎn)濺在頭盔側(cè)面的腦漿，戴在自己頭上。
“我估計(jì)一會兒用得上?！卑抡f著，把槍帶套在“巴克”的脖子上，又覺得有些不太妥當(dāng)，這家伙頭骨都快被打塌了：“扶著一下。”
基頓扶住“巴克”的肩膀，這家伙還在不停的試圖往前走。
“手讓讓。”艾德把槍帶另一邊也拉下來，繞過僵硬的手臂，把槍帶束在“巴克”的胸前，在掛點(diǎn)上栓了根尼龍繩?！皝?，把他轉(zhuǎn)個向?！?p> “呃，我真不喜歡這樣?！被D忍著惡心摟住活尸，和艾德一起把他抬起來，轉(zhuǎn)了個方向。他都感覺到有血和別的什么東西滴到他臉上了。
活尸腳一著地，果然筆筆直地往前走了起來。
“你準(zhǔn)備遛著這玩意一路走過去？”
“不然呢？”
“一個體面的葬禮？要么就把它留在這里，他剛剛還交了新朋友呢?！?p> “對啊，一只想吃腦子的鳥?！?p> 兩人聊著天，互相舒緩著恐懼的情緒，慢慢消失在樹冠投下的陰影里。他們還有好一段路要走，好一場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