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徑五海里

　　天吶，我這是撿到寶了嗎？楊先生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已經(jīng)樂開了花：別說是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小漁村，就算放眼他們犀牛鎮(zhèn)，這丫頭的魂力也足以跟那些召喚師家族的子嗣相提并論了！

　　說實話，楊先生一直瞧不起這里的村民，武大和武二雖然被他選上了，但他心里門清，就憑這倆倒霉蛋的魂力，能在召喚師的世界里跑個腿打個雜就頂了天了！如果不是因為擔心光收錢不收人，極有可能會被這些沒什么教養(yǎng)的村民刁難，他也不想帶走武家那兩個累贅。

　　但是，小萌不一樣啊，她的魂力放到犀牛鎮(zhèn)上都是排的上號的，再加上小丫頭長得水靈，誰不是越看越喜歡？

　　楊先生貪財不假，可他畢竟還是犀牛鎮(zhèn)學堂的招生負責人，當一塊如此出色的璞玉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就是倒貼錢也絕對不能放過！

　　想到這，楊先生的聲帶都不禁有點顫抖，他生怕小萌不愿意隨他離開這個破舊的小漁村，于是像個拐賣人口的怪蜀黍似的，笑瞇瞇地問：“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孟小萌……”小萌也能看到自己的魂球，她顯然也被自己的潛力驚著了。

　　“小萌呀，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格林楊所的親傳弟子！跟我走，我一定讓你成為犀牛鎮(zhèn)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召喚師！”

　　楊先生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語氣更加溫柔，臉上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了人販子般的猥瑣。好在小萌的父母并不反感這種猥瑣，連忙替女兒答應了這樁喜事。

　　拜師一事作罷，楊先生不耐煩地瞟了旁邊的蘇澤一眼，“最后一個，手腳麻利點！”

　　“額……哦?！碧K澤原本還在為小萌高興，一聽到先生叫自己，連忙走上前去，顫顫巍巍地把果子塞進嘴里，嚼都不敢嚼就將其囫圇咽下。

　　村民們也都好奇的緊，雖說這蘇家三口在村里混吃混喝許多年，但所有人都知道，這蘇澤身邊從小就跟著一只“魔獸”。雖然那毛球的戰(zhàn)斗力基本是個負數(shù)，但有魔獸相伴，他起碼夠得上召喚師的門檻吧？

　　糟糕，我們以前是不是將這孩子欺負狠了？萬一他真是個天才召喚師，回頭該不會報復我們吧？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住蘇澤，就想看看他的魂球到底有多大？如果有可能，這時候上去套近乎應該也不晚吧？

　　然而，三息過后，卻見楊先生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你小子也是奇葩一朵，老夫行走江湖這多年，還是頭一次遇見你這種一點魂力都沒有的麻瓜！放棄吧，你天生就不是塊召喚師的料，路邊的野狗的魂力都比你多，別做夢了！”

　　“不，不會的！”聽到楊先生的“審判”，蘇澤急得汗如雨下！他萬沒有想到，自己用母親的發(fā)簪換來的，竟會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低下頭，看到懷里正在沖自己眨眼睛的球球，他連忙將毛球雙手捧起，激動地說：“先生，肯定是哪里弄錯了！你看，我有魔獸！”

　　“魔獸？呵呵，這種滑天下之大稽的寵物也配叫做魔獸？”楊先生看都懶得再看蘇澤一眼，一邊打包酒壇里的錢財，一邊因貪下發(fā)簪而于心不忍地說：“自打你小子走到我面前，我就看到了你懷里的東西。召喚師之所以被稱之為召喚師，就是因為我們可以將魔獸培養(yǎng)為使魔，不用時可將其圈養(yǎng)于魂屋，需要時再將它們召出來戰(zhàn)斗。”

　　說著，楊先生隨手一揮，在虛空中攪出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氣旋，緊接著就見一只通體雪白、口吐寒氣的大鱷魚從中搖頭晃腦地爬了出來，并懶散地張開了那張足以吞下一個幼童的血盆大口！

　　“呀——！”論猛獸，村民們倒是見過鯊魚，可鯊魚不會上岸??！突然見到這么一個恐怖的生物，他們立馬就被嚇得節(jié)節(jié)后退，膽小的更是兩腿發(fā)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見村民們被自己的寒冰大鱷嚇得哭爹喊娘，楊先生才再次揮手將它收回氣旋，然后斜眼看著蘇澤，得意地說：“現(xiàn)在知道你與召喚師之間的差距了？普通人當然也可以收養(yǎng)魔獸幼崽，若是馴養(yǎng)得當，或許也能為己所用，但是普通人是絕對無法將魔獸收回魂屋的，這便是召喚師的鐵證！你若堅持自己是個召喚師，只要將你手中的毛球收回魂屋，我便信了。你行嗎？”

　　轟隆隆……

　　受到先生的質(zhì)疑，蘇澤只覺得頭頂悶雷滾滾，耳邊嗡鳴作響！雖然他不知道什么是魂力、什么是魂屋，但他卻知道球球自小就一直陪伴自己左右。如果使魔一定可以被收進那個奇妙的氣旋，那球球就絕對不是他的使魔——或許真如蘇澤所想，球球不過是他從小到大的一個玩伴罷了。

　　我明明和小萌拉了鉤……我明明說自己一定能成為召喚師……我明明從母親手里討來了她的最后一只發(fā)簪……我明明發(fā)誓要讓他們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

　　重壓之下，蘇澤的思緒已經(jīng)開始混亂：我是誰？我從哪來？我在做什么？

　　一個人建立起眼中的世界，可能需要花費一生，但要毀滅眼中的世界，可能只需一瞬！短短數(shù)秒間，蘇澤的小心臟感受到了以他目前的年紀根本無法承受之痛！這一刻，他眼中的世界已然分崩離析！

　　先生是什么？學堂是什么？召喚師又是什么？所有人的視線，不論是武家人得意的炫耀，還是小萌難過的惋惜，亦或是更多人不屑的鄙夷，這一切的一切在蘇澤眼里全都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厲鬼，它們拽著他的肩膀、掐著他的脖子、撕咬著他的血肉——好疼！那些厲鬼的牙齒簡直比菜刀還要鋒利，在他的靈魂深處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啊——！”片刻過后，蘇澤捂著臉發(fā)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然后頭也不回地跑向了村北那片被村民們世世代代視為禁地的山林。

　　“哎！”球球蹦蹦跳跳地追隨蘇澤而去，也不知道它是真的察覺到了蘇澤的痛苦，還是僅僅因為蘇澤離開了，它就必須跟著離開。

　　“糟糕，那邊不是……”看到蘇澤的去向，幾個心地純良的村民想要阻攔，可是轉(zhuǎn)念一想，蘇家人的死活又與自己何干呢？此時的蘇澤就像是一只挖坑埋頭的鴕鳥，勸也未必就能勸回來了。不信你看，就連平日里與他關(guān)系最好的小萌，她的叫聲不也沒能打動那越跑越遠的背影么？

　　誰都不知道，此時海面上正有一艘無帆無槳的黑色小船緩緩向小村駛來。

　　這艘小船上載著五個人，他們穿著清一色的黑色長袍，神情肅穆、不茍言笑，袍角翻飛時甚至還隱隱聞到一點淡淡的血腥味，怎么看都絕非善類！

　　不過眼下，船上的五人竟然同時用驚恐的目光，默默地注視著那座距離自己至少還有五海里的小漁村，并用些微顫抖的雙手在胸前不停地畫著十字。

　　更準確的說，這些人注視的對象根本不是什么漁村，而是那個從漁村里擴張開來的，透明到肉眼幾乎難以分辨的，半徑超過了五海里的巨型魂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