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芃亮便完成了小周的任務(wù)，并按照小周的要求在咖啡館見面。
“我們現(xiàn)在兩清了吧？你做生意，也講誠信的吧。”
“嗯……你要不要考慮再多殺幾個？”
“不?！?p> “會有錢拿哦?！?p> “不用?！?p> “就這么不愛錢么……好吧，那這張名片你收好，如果要掙錢，這是個好去處。”小周撇撇嘴，把一張名片塞到芃亮手里，“這是我的老熟人，我也向她提到過你，她會賞識你的?！?p> 名片上沒有名字，沒有聯(lián)系方式，純粹黑色的一張卡片。
“嗯，就這樣吧，有空常聯(lián)系?！毙≈芊畔驴Х缺鹕?，“你買單哦?！?p> 芃亮默默地坐著，看著手中的名片。
一動不動，一直坐到天黑。
“你看你看，那個人好奇怪啊，一直呆坐著?！狈?wù)員甲指著芃亮給服務(wù)員乙看。
“我早就發(fā)現(xiàn)啦，我還去問他要不要續(xù)杯呢。但是他不理我。”
“會不會是睡著啦？”
“你睡著了還睜著眼?。俊?p> “那我們現(xiàn)在再過去看看。”
“先生，您要續(xù)杯嗎？”好奇心重的兩個服務(wù)員過來試探。
依舊不理不睬。
服務(wù)員甲膽子大，推了推芃亮。
依舊紋絲不動。
兩個服務(wù)員面面相覷，打算去報告店長。
“啊……”芃亮突然向前傾倒，雙手撐住桌子，表情痛苦。
服務(wù)員被嚇了一跳。
“先生……你沒事吧？”
“沒事……”芃亮緊閉雙眼，深深地呼吸。
呼吸漸漸平穩(wěn)，睜眼，看看服務(wù)員，再看向窗外：“天都黑了啊……買單?！?p> 結(jié)完賬，走出咖啡館，晚風(fēng)吹上來，帶來清醒的感覺。
名片是被施了法術(shù)的，只要一仔細看，精神就會被卷入一個法術(shù)創(chuàng)造的世界。
那個世界像放電影一般，把一幕一幕情節(jié)展現(xiàn)在眼前。但是情節(jié)都有一致的中心思想：沒錢太可怕了，有錢太幸福了。
更可怕的是，本來對金錢并不在意的自己，竟然被動搖了。就在內(nèi)心動搖的那一剎那，才醒過來，或者說是直到自己內(nèi)心動搖了，那個世界才釋放自己的精神。
這樣的法術(shù)太強大，只有高級精靈才擁有?；ㄟ@么大的功夫就為了讓自己向錢看？
心中滿是疑惑。
芃亮一邊思考一邊活動筋骨，和那個世界抗衡太久，眼睛一直睜著，身子一動不動，也是夠嗆。
回到家中，打算繼續(xù)閉關(guān)修煉，但是疑惑始終縈繞在心頭。
考慮再三，還是問問小周吧。
小周一接起芃亮的電話，沒等對方“喂”字出聲，就反問：“從名片的世界出來啦？”
“是的。我想問為什么。”
“因為要給你洗腦啊?！?p> “不明白?！?p> “你越是不在乎什么，越是要你在乎。這就是她的意思。”
“她？是誰？”
“名片的主人。她就是玩心太重了。我和她聊天的時候談到你，我說了你一堆缺點，她問有沒有優(yōu)點，我說可能不愛錢算優(yōu)點吧，她就決定把你這個優(yōu)點也變成缺點?！?p> “如此兒戲？”
“就是這么兒戲?！?p> “為什么要針對我？”
“不是針對你，是你剛好在她無聊的時候給她一個玩耍的對象?！?p> “高級精靈真是為所欲為啊。”
“沒錯，高級精靈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哦，不，也不是完全為所欲為，還是有辦不到的事情的，不然也不會招攬你?！?p> “什么事？殺人？”
“對，因為她的法術(shù)不是在所有世界都能施展，也不是對所有人或者精靈都能有效。你知道的，法術(shù)都有局限性?！?p> “所以她殺不了的人就要靠我去殺？為什么找我？不找其他殺手？”
“因為你太優(yōu)秀了?！?p> “剛剛你還說我缺點很多。”
“殺人這個技術(shù)方面很優(yōu)秀?！?p> 芃亮嘆氣。
都怪自己太優(yōu)秀。
“她看上的東西最后都會是她的，你好自為之吧?！?p> 這……又不能說自己不是東西。
“你為什么要和她說我的事？”芃亮突然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要違背約定，把我的信息泄露出去？”
“因為我說漏嘴了，沒有圓住，就干脆實話實說了。放心吧，她肯定不會和其他人說的?！?p> 芃亮此刻怒火中燒。
“你是不是生氣了？不過你也沒資格對我發(fā)火，因為你是個偽君子，你要是真的那么仁義道德，發(fā)現(xiàn)自己殺錯了人就應(yīng)該去謝罪，怎么還好意思要全世界都不知道，怎么還好意思偷偷活下去？”
火氣沒了，愧疚沖上心頭。
“好了，不想和你多廢話了，再見！”小周掛斷電話。
悔恨的淚水緩緩地流下來，這一夜，無眠。
“小周，我買藥?！钡诙?，眼睛紅腫的芃亮，來到小周的私人作坊。
“什么藥？”
“別裝傻?！?p> “我這兒的藥，種類多得很，不曉得你要哪種?！?p> “最不痛苦的那種?！?p> “最不痛苦的也會要人命呢。怎么，想通了？要繼續(xù)干了？”
“對?！?p> “如何想通的？是有什么靈光一現(xiàn)茅塞頓開嗎?”小周起了好奇心。
“你不用知道。”
“好吧，我去拿。”
回到家，芃亮認認真真地洗澡，認認真真地換上最喜歡的襯衣，認認真真地梳頭，認認真真地鋪好被子，認認真真地打開藥包。
咕咚。
閉眼。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房間里安靜地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你還真自殺謝罪啊?！倍呉煌回５穆曇舸疗七@份安靜。
小周的聲音？
芃亮猛地睜眼，果然身邊站著小周。
“怎么回事？我沒死？還是你也死了？這是幻覺？還是死后的世界？”芃亮坐起身。
“還能怎么回事，我給你的是維生素片?！?p> “為什么？”
“直覺?！?p> “為什么不讓我死？”
“說了很多次了，你還是有利用價值的。”小周有些煩了。
“我也說了很多次了，我不想被你們利用?！?p> “但這次，你不得不屈服我們了?！毙≈芴统鲆粡堈掌斑@個漂亮妹妹，如果她死了，你心不心疼呢？”
芃亮只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上的姑娘，這是他最愛的女子，雖然已經(jīng)嫁做人婦。
“你們不要傷害她！”芃亮當(dāng)即脫口而出，要拿照片，卻被小周先一步收起。
“你只要乖乖合作，她自然平安無事?！?p> “你們……你們……”芃亮憤怒地跳起來，掐向小周的脖頸。
小周早料到他會如此，敏捷地躲開了，輕蔑地笑：“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和罌娘也有聯(lián)系，她要是知道你這個下屬未經(jīng)允許偷偷自殺，她會很憤怒的，你要是現(xiàn)在死了，罌娘的憤怒倒也和你沒關(guān)系了；要是你為了那個姑娘打算不死了——假如我告訴罌娘你這個自殺未遂的事情，你猜猜她以后會怎么看你？會不會折磨你？會不會比我花樣還多？哈哈！你在我手上的把柄真是越來越多了?！?p> “那我先殺了你再自殺?！逼M亮猛地往前一伸手，以為捉住了小周，卻發(fā)現(xiàn)自己捉住的是空氣。
面前的小周是幻影。
“怎么樣，我的法術(shù)厲害吧？看不出來是我的幻影吧？哈哈哈哈！”
“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去追殺你?！?p> “我勸你省省力氣，我知道你對我早有殺心，所以我都做好了安排，你要是傷害我，我的部署會自動傷害你那個姑娘?！?p> “那我會做得讓人不知道是我殺的你。就像你自己說的，我很優(yōu)秀?！?p> “好啊，那我現(xiàn)在就修改我的部署，不論我是死于你手還是其他情況，一律殺掉那個姑娘——給我陪葬?！?p> 芃亮再次難以抉擇。
“??！我覺得自己就像電視劇里的大反派！”小周的真身現(xiàn)在正在自己家中，抱著半個西瓜，一邊操控幻影，一邊享受，“??！我真是又殘忍又無情，還話很多——好擔(dān)心自己被消滅哦~~嗯~這西瓜真好吃~哎呀這個芃亮怎么只知道悶頭思考呢，好無趣??！我把幻影關(guān)了看看他的反應(yīng)?！?p> 小周的幻影從芃亮眼前消失，芃亮卻沒有表情變化，還深陷思考。
“真沒勁?！毙≈茏匝宰哉Z，“真想再對他多說幾句扎心的話，唉，就怕太扎他的心了，讓他真的要追殺我了，那就不妙了。”
小周其實知道自己和朋友們這么對待芃亮是很變態(tài)的——把想活的人往死路上逼，把不想活的人逼得活下去。當(dāng)把人逼得要造反，要對操縱者反抗甚至差點反抗成功的時候，操縱者最能感到刺激，而一旦嘗到了刺激的快感，就會想要更多，變本加厲。
要說優(yōu)秀，和芃亮一樣優(yōu)秀的殺手其實有很多，甚至有幾個比他更優(yōu)秀。單純從招募殺手的角度來看，確實沒必要追著芃亮不放，所以“看中你的優(yōu)秀”這理由只是用來蒙騙芃亮的。芃亮真的太自信了，自信到相信這個理由，即使他口頭反問過幾次，但他潛意識里還是相信了的。這種自信無形中讓他把自己向深淵推了一把。
那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呢？為什么要迫害芃亮呢？
其實一切都源自小周的一時興起。
小周原本只是按照父親的要求去看看芃亮的情況，看看為什么聯(lián)系不上他。
那句“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笔切≈茈S口一說的，當(dāng)玩笑說的，甚至在她眼里就像“吃了沒”“干嘛呢”一樣是句問候，畢竟她原以為芃亮是個把殺人當(dāng)工作的工作狂。
誰知道芃亮?xí)f出“我不會殺人！”這句回答。
小周當(dāng)即就覺得奇怪，仿佛對面是一個打工仔說了句“我從來沒有打過工！”
小周再強調(diào)了一句殺人的要求。
打工仔卻回答：“不好意思，我已經(jīng)金盆洗手了?！?p> 小周仔細分辨打工仔的眼神，打工仔不像在開玩笑。
小周腦海浮現(xiàn)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捉弄捉弄這個打工仔，并且決定就按這個念頭來辦。
小周用芃亮的自身安全做威脅，強硬地逼迫他做出第一次選擇。
小周當(dāng)天離開芃亮家時便聯(lián)絡(luò)父親報告此事，并提出觀點：如果芃亮選擇堅持最后的一絲良心，直面威脅，拒絕妥協(xié)，那自己只會佩服他是條漢子，并不會對他做出實際的危害。
父親被小周說服了，也答應(yīng)這一天都不和芃亮聯(lián)系，不干擾芃亮的選擇。
父女二人都期待芃亮是個真漢子。
然而，芃亮卻選擇妥協(xié)。
小周開始看不起芃亮了，并且有些懷疑父親交友的眼光。
小周本著八卦的心態(tài)去和罌娘吐槽，對罌娘開玩笑說：“你招下屬的眼光真不錯，下屬是貪生怕死之輩的最容易控制了”。
罌娘笑了笑說：“那既然游戲都開始了，就先別結(jié)束，我來加一環(huán)?！?p> 于是，小周和罌娘為芃亮制定了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選擇游戲。只要不想折磨芃亮了，或者說芃亮自己能做出正確的選擇，那她倆隨時都能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