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欲擒故縱

　　“不行，不行。那是絕對(duì)不成的?！眹?yán)老爹兵器鋪的院子中傳來了一陣騷動(dòng)和不安。

　　“安大哥，你前日還喊著手中寶劍無人識(shí)得。如何今日卻又不肯賣了？”圍爐前盤腿而坐的是個(gè)書生，他手中正捏著一柄割肉的刀子，他用刀子利索的割下去，火上炙烤的香氣四溢的小牛腿被分別遞給了眼前的兩位客人。

　　“前日賣得，今日不行。旁人賣得，他卻不行?！闭f話人接過牛腿大大的咬了一口，又喝干了身前的半碗葡萄酒，沒等他開口再要，酒碗又被斟的滿滿，只不過斟酒的，卻是那個(gè)在客棧賣給張巡葡萄酒的賣酒郎“小安哥”。

　　“小安哥。你也勸勸安大哥。本來咱就是著急用錢的時(shí)候，再說我爹既然答應(yīng)了人家，總也不能空手回去，這沒法交代，臉面上可多掛不住。”書生說道，看樣子也想讓眼前的這位安大哥賣掉寶劍。

　　“安大哥。依我看?！辟u酒郎話到一半，又被“安大哥”突然打斷了。

　　“倒酒。倒酒?！卑泊蟾缫皇肿ブＭ?，一手指著兩人身前不甚滿的酒碗，“你們也倒?jié)M了。光我一個(gè)人喝，有什么意思?！?p>　　“依我看。這劍既然要賣，賣與誰，那還不都是一樣。得了銀錢拿回幽州去，兄弟們也都放心了?！蹦切“哺缯f話頗為謹(jǐn)慎，字斟句酌的想著，說的就慢吞吞的，到讓那書生看得心急。

　　“放心個(gè)屁！那能一樣嘛。這劍和人一樣，都有靈性。雖說是賣它，但其實(shí)是托付給世上的英雄保管，隨隨便便賣了別人，那庸人不識(shí)寶劍，無端的埋沒了神品，就算回去大哥不埋怨我，阿云妹子只怕也要揪我的耳朵。這百兩銀子，比這寶劍，簡直是九牛一毛，要不是大哥的病等著尋大夫，千兩黃金也不賣啊?！蹦前泊蟾缯f著，回想起營州兄弟的病情，又皺起眉來。

　　“咦，也對(duì)。這劍既然寶貴，不賣就是，咱們兄弟再想想辦法，總能湊出些錢來。”賣酒郎小安哥說道。

　　“湊錢，湊錢。誰不想湊錢啊。守忠，就憑你勾兌的這點(diǎn)酒水，那是葡萄酒嘛，糊弄糊弄外鄉(xiāng)人還行，這幽州城里，買你酒的都是些平頭百姓，也就稀里糊涂喝個(gè)酸滋味兒。你藏在灶里錢袋子，現(xiàn)在可是又有個(gè)三兩五兩銀子了？”那安大哥說罷，搖了搖頭。

　　“安大哥，這，你、你怎知我這錢袋子，是，是藏在灶里面的？”安守忠十分驚訝，他以為這是自己絕頂?shù)拿孛?，被安大哥輕描淡寫的說破，卻絲毫不明就里。

　　“大哥上次剛出事兒的時(shí)候，你拿著錢袋子來，我看見上面黑乎乎的裹了一層灰，不是藏在灶里邊，還能放在哪兒。你那狗窩，就那么大點(diǎn)兒地方?！?p>　　“哎。安大哥，還是你厲害。我藏了那么久，都沒人知道。你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要我看，這幽營兩州里，還就你算是個(gè)英雄人物?！?p>　　“英雄頂個(gè)屁用。沒錢請(qǐng)大夫，就治不好大哥的病。我也是個(gè)窩囊廢?！蹦前泊蟾缯f道，眼中落寞，顯然是在擔(dān)心他口中的“大哥”，一口肉便咬不下去。

　　“明日我去找爹說，今年不進(jìn)京趕考了，把那銀子全都拿出來。給李大哥治病去！”那書生說著端著碗來，也喝了一口酒。

　　“胡鬧！嚴(yán)莊，你當(dāng)自己是三歲的孩子嗎？說不考就不考了？”安大哥突然怒目而嗔，把書生嚴(yán)莊看得低下了頭。“嚴(yán)老爹辛辛苦苦打了多少年鐵，才攢夠了去京城應(yīng)試的車馬費(fèi)，要不是今年幽州募兵，兵器鋪能有這么好的生意？說不考就不考，倒是輕巧了，難道那是兒戲的嗎？”

　　“嚴(yán)莊雖然和幾位哥哥們比不得，可也有些肝膽，李大哥病成那個(gè)樣子，無錢醫(yī)治。我拿著銀子去京城應(yīng)試，于心何忍？”

　　“嚴(yán)老爹上次已然給了我五十兩，說剩下的你節(jié)衣縮食，一路也盡可到得長安。他也不是沒和我說過此事，可向來想去，總是不妥，再說了，你李大哥未病之時(shí)，心心念念都是你考上狀元的事情，你若短了銀子，去不了長安時(shí)，他就算醫(yī)得好了，心中又能歡喜么？”

　　“可。哎?！眹?yán)莊腳下本來還放著《司馬法》一卷，心中一急，蹬腳之間便把兵書踢進(jìn)了火爐?！鞍?！”爐火旺盛，眼見施救不及，紙卷已被燒得發(fā)黑。

　　“哎呀！咱狀元爺?shù)谋?。”小安哥安守忠喊了一句，伸手去拿時(shí)，卻被燙的縮回了手，只抓出了幾頁殘卷，看那嚴(yán)莊眼中頗多失落，旋即說道，“莊弟，你不用急，過幾日我賣了酒錢，買一部新的送你便是?！?p>　　“小安哥。只是一本書，我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書上曾批注過許多心得，不想如此不小心，一時(shí)間只顧說話，忘記了它?！眹?yán)莊說道，用火鉤把最后露在爐火外邊的書頁也添了進(jìn)去，心中卻還想著“李大哥”的治病錢。

　　“你們啊?！卑泊蟾缒昧司茐兀瑢彩刂遗c嚴(yán)莊桌前的酒杯斟的滿滿說道，“辦法要想，可也不能蠻干。實(shí)在不行，這劍，只好就先賣了。終歸還是給大哥治病要緊，只是心里不舍，好端端的一把劍，平白的讓與不相干的長安人。”

　　三人沉默不語，半晌，安守忠先開口問道，“安大哥，那幾車皮貨賣了也盡可賺些銀錢，明日我與你同去，幫著吆喝吆喝?！?p>　　“嗨。幽州人人有皮襖，生意不好做。平常人家自會(huì)縫制，官宦豪富之家，誰又會(huì)稀罕我們的玩意兒。守忠，明日你還是去賣酒，我自回去取劍，交于嚴(yán)老爹便是。那賣劍的人銀錢本來短了二三十兩，事后既然答應(yīng)，想來自有湊錢的辦法?？此歉睒幼樱幌袷怯杏H友，倒像是來幽州投軍的，他如何能平地生出許多銀子？我若猜得不錯(cuò)，這小子定是不怕死，去揭了捉虎的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