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您剛才講的禹皇問劍的故事是真的嗎?”在熙攘的東市街頭,突然生出少女般清脆的聲音!
“哈哈哈哈……聆兒,看來今日你對這些典故秘辛倒是生起了不少的興趣來,阿爹平日在山上讓你多修習古書今冊,你都是興趣索然,為何今日卻升起了學問的興趣?”
一個中年漢子,聲音清朗,笑著問少女,似乎對少女今日的狀況有些奇怪。
“阿爹又來取笑人家,誰說女兒對那些書籍沒有興趣了,只是因為那些書冊全部已經(jīng)被我看完了,里面凈是些什么‘金石選錄’,‘模范規(guī)論’,‘劍榜補遺錄’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您不看那些書籍都有的發(fā)霉了嗎,還要女兒對它們有興趣,那不是自討‘霉’趣!”
少女雖然發(fā)出委屈的聲音,但顯然對自己能夠蓋覽全書有幾分自得。
“哦……看來為父還有許多事情不得知曉啊,那為何上個月為父剛剛得到的一塊碧玉,放在家中卻不翼而飛呢,莫非,莫非是有什么蟊賊盜了去不成?還有半年前為父為你拓跋世叔家彩云姐姐打造的星月子母秀云釵,為何少了一件伴星釵,這可是你彩云姐姐的婚嫁之禮哦!不僅如此……”
中年漢子一邊說,一邊看著少女,臉色怪異,似乎正在忍受著一件非常好笑而又不敢笑的事情,正待他還要繼續(xù)說下去的時候,卻終于被少女打斷。
“好了好了……阿爹不要再說了,這些,這些,都是,都是女兒拿去的,那塊碧玉被女兒雕刻成了玉墜,現(xiàn)在就帶在身上呢。而……而那件伴星釵,也……此刻也在女兒頭發(fā)里別著……”少女低著頭羞赧著面色,吞吞吐吐的輕聲說道,似乎在擔心父親的責備。
“呵……我家聆兒何時也學會害羞了,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頭一遭啊。”中年漢子隨即大笑了起來,闊步前行。
這二人正是一個半月前出現(xiàn)在鑄兵窟的隋定與隋聆父女。
“阿爹,不許笑,我說了不許笑……”隋聆小跑著去追父親隋定。
“阿爹,你到底說嘛,禹皇問劍的故事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還有這秀云城東市的來歷,怎么看似乎都不像真的一樣。這到處的館舍欄軒,一派繁華景象,有誰會相信竟是從兩間草舍變化而來!”
隋聆目不轉睛的投首四顧,顯得興致勃勃的樣子。
隋定無奈,見到女兒又開始刨根問底起來,只好先選一間酒舍,一邊吃一邊跟隋聆詳細說來。
駝樹,是一名仆役,一名酒舍里的仆役。他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他的父親是一名木工的仆役,他父親一輩子什么也沒學會,只是一直在為木工搬運木材,因而駝樹他出生后,就被父親賜予了這個高尚而又簡單的名字。
駝樹他所在這間酒舍,名叫泉山居,由宋國一位叫楊橋的大商人經(jīng)營,五年前才從魯國搬到了秀云城。
能做這間酒舍的仆役,是一件令駝樹十分自豪而又高興的事情。他之所以能來這間酒舍,是因為他的父親在五年前將他賣給了酒舍里老板楊橋,用來養(yǎng)活下面的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駝樹很知足,因為他不再挨餓受凍,雖然每天吃的是酒舍里客人剩下的飯食,穿的是樸素的麻衣。
這一天駝樹寅時就起床了,做每天例行的事情,打掃茅廁,倒掉爛菜剩飯,擦洗酒舍地板案幾,幾乎這間酒舍所有的重體力活都讓他給包了。
當駝樹正在擦洗幾案的時候,隋定父女二人進店在一處角落坐下,而隋聆似乎對這窗明幾凈又有些熙攘的環(huán)境十分好奇,一進舍門便探著腦袋四處張望。
此時駝樹突然看到一位少女四下里環(huán)顧,心想今日的客人竟來的如此之早,還不到巳時,這已是第三批客人了。于是駝樹提著酒招就上前伺候。
待駝樹走到跟前,細致一看,定時為少女的相貌所吸引。只見她一身皂紅皮裳,短袍裘靴,身前懸著一枚燕玲玉墜,頭盤鳳尾髻,配一件青銅做的伴月秀云釵,明媚皓齒,膚白如雪,真是顧盼間纖指繞青絲,靜坐時美眸定飛云。
而少女身旁大漢自是另一番氣度:孔武健碩,身穿皂袍麻衣,腳蹬獐皮靴,面色剛毅,紅面短須,眉宇不展,令人看不出是喜是悲,一只大手若有若無的將一長匣覆于掌下,另一只手旁放著一個小小的行囊。
駝樹一看之下不由得吃了一驚,由二人裝束,一看便知是輕裝短行的貴人,甚至那長匣里面的物件,他也能猜出一二來,因為除了劍以外,沒有人會帶著這么一個長匣來東市,而且能來秀云城東市的人,十有八九是為了那兩個人來的。
“二位貴客需要些什么?”駝樹弓著腰,恭敬的問道。
隋定斜視掃了一眼駝樹,只見這普通的雜役雖身穿粗布麻衣,倒也穿著干凈,隋定他之所以注意這其貌不揚的酒舍使役,正是因他開口便看出自己爺兩是‘貴人’,這令隋定心生警惕,一個小小的仆役都有如此眼力,看來秀云城不僅魚龍混雜,而且耳目眾多。
隋定也不多想,反正自己二人今日便要離開隨國,也無甚要緊,隨即對駝樹道:“姑且先醴幾盞熱酒,一些干糧,隨便幾道野味即可?!?p> 隋聆看著仆役駝樹離開,遂又轉頭對著父親說:“您不是要給我講嘛,快點快點嘛!”
隋定早有預料,自己的這個寶貝疙瘩女兒,是打不破砂鍋不會善罷甘休的,只好正了正神,才道:“禹皇問劍這個故事既然能夠流傳千百年,自然是果有其事,但秀云城東市能夠有今日之規(guī)模卻不是自然演化而來?!?p> “那是怎么來的?”
“自然是由歷任秀云城主大力扶持,才會有今天你我所在的東市?!?p> “這是為什么呢?”
“自古以來,隨國就是鑄劍圣地,不論華夏大陸上的中原諸侯還是四方夷族都對隨國愛恨交加,既想拉攏隨國,又想徹底滅了隨國……”
還不待隋定說完,隋聆就打斷了父親的話:“啊,他們?yōu)槭裁匆獪绲綦S國,那不是又要打仗死人嗎?”
“一旦戰(zhàn)起,滅國死人的事情還不是跟兒戲一般。縱觀華夏大陸,每到了改朝換代之際,隨國都會被牽連到戰(zhàn)爭當中,成為尸骨累累之地。兩個月前,楚國伐隨,你也看到了,秀云城差點被破,要不是楚國國君年事漸高,半途身體抱恙,今日秀云城能不能保全還是未知之數(shù)!”
“至于眾多候國窺伺隨國,倒不難明白,無非是為隨國之鑄劍圣術而已!”
“鑄劍術!阿爹那豈不是跟我們家……”
不等隋聆說完,父親隋定立刻用手掩住了她的小嘴,四下環(huán)顧并示意之切勿高聲,以免引起禍端。
“不錯,正是鑄劍術!聆兒,你也知道,當今華夏,國人尚劍,人人為配有一劍而自傲,用癡迷劍器一點也不為過。正是這種風尚,才使得鑄劍師被人推崇倍至,小到凡夫俗子,大到王公貴族,遇見鑄劍大才都會竭力延攬,或為坐上嘉賓,或為私庭御用,而鑄劍師作為回報,就是鍛鑄出強大的兵刃,為事主提供武備,說小了可以佩戴防身抑或拱衛(wèi)宅門,說大了便可掠土開疆,滅國屠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