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蹦莻€迎接楊戩入宮的將軍半跪在地，一手放在了楊戩的肩上。
楞楞的楊戩轉(zhuǎn)頭看向他，終于想起他的相貌和名字——一個魁梧的中年男人，叫杜宇，是蜀王宮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
“王后她……什么意思？”楊戩聽見自己問。
“您的親生父親，是先王長子，本被寄予厚望，可他……為了您的母親離開了王宮，您父親同父異母的兄弟，您的王叔由此動了謀位之心，但他專橫跋扈、貪得無厭，先王并不允許，于是留下旨意，只要是他有生之年能找到您，就將王位傳給您，由您來繼承王位……”
當初的楊戩聽了，都還不明白這些事情的嚴重性與邏輯，而現(xiàn)在的他聽了就只有苦笑。
這一切，都是為了蜀國，先王時日無多沒能徹底扳倒王叔，于是想方設(shè)法地找他，只因為他的身份是一個讓人有借口去對敵對王叔的工具。其實，蜀王一倒，朝中就已經(jīng)是王叔的天下，能堅持擁護幫助他的朝臣并不多，即便如此，蜀王依舊要為王叔留下這一道關(guān)隘，至于他成為一個傀儡王上的生活今后會如何，楊戩相信，即便先王有想過，也絕對不會放棄這個計劃。
昏暗的寢宮中，床頭的燭火搖曳。楊戩能看出杜宇雖然在極力掩飾，但還是遮擋不住的緊張，估計是怕王叔逼宮……
這個時期的王叔還沒有驕傲自滿到?jīng)]腦子的地步，他還是有耐心等他做一年王上后，叫他讓位。
這樣才名正言順。
隨后在王叔進宮看王后究竟死透沒有的時候，楊戩被宮女帶去了另一處房間，他還是看見了王叔的一點影子，那是個大腹便便、肥頭肥耳的男人，楊戩發(fā)覺心中涌上了來自千年前的自己那無法抑制的恐懼，他看見自己拉住了宮女的廣袖，道，“姐姐，我想見我父母，還有我大哥……”
宮女一怔，隨后明白了楊戩指的是那個小官與他妻兒，她用可憐又堅定的目光看著楊戩，對他道，“公子，您一定要記住，您的父親，是先王的兒子，您的母親，是王子妃，您是獨生子，沒有任何兄弟?！?p> “可是……”
“曾經(jīng)的，那是養(yǎng)父母，與義兄，你已經(jīng)沒必要再見他們了?！?p> “沒必要……再見了……”
自己并不是楊二郎啊……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竟是失去了一切。
一年時光，楊戩以他的資質(zhì)和好學(xué)，讓自己get了在日后神仙生活中周全關(guān)系、算計人心等等的大部分技能。
又是一個寒冬，楊戩坐在蜀王宮高高的王位上，冷漠地聽士官喊完“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后緊接著就喊“退朝”，下面只有寥寥幾個臣子還在堅持……
這一年來蜀國無論大小之事，楊戩一件也沒管過，初期他不懂事還跟那個腦滿腸肥的王叔說幾句，但很快，他就乖了。
“你們希望通過大臣的聯(lián)名抗議王叔，讓天下人知道本王是在受他的脅迫？”楊戩曾經(jīng)在花園密會了幾位大臣。
“是，王上！咱們不能看見這種奸臣誤國的情況啊！”
“不必了，本王還是希望自己能多活幾年，你們家中也有妻兒吧？為他們多考慮考慮。”
“王上！”
楊戩說完就走了，他心道這些人的確是勇氣可嘉，不過提出的計劃怎么就那么嫌命短呢？真要那么做，不如現(xiàn)在就去菜市場喊完緣由后撞墻明智，效果不是更好？
楊戩就這樣保持了自己的存在感稀薄到除了杜宇以外都沒誰記得他真名。在干干脆脆退位并鄭重拒絕不少忠臣扶保之后，除了還想再利用他名號的小人也就更沒什么人想的起他了。
當然，王叔肯定是不會忘記他的，畢竟他讓位了還是先王。
先王怎么辦？那得住王宮才放心。
臘月，即便是地處南方的川蜀之地也是濕冷入骨。
楊戩被安排在了一處廢宮，他縮在只鋪了草席的床上，看著破爛的圓窗，眼前發(fā)白。
他已經(jīng)餓了快三天。
倒是給他配備了仆人，不過自從他把藏的丁點金銀給完了之后，沒了利益的仆人就經(jīng)常忘了他，而他是個被鎖在屋里連門都出不去的人，自然連自己覓食的可能都沒了。
這夢時間跨度太大，而且又真實，以至于楊戩已經(jīng)有些忘了在做夢，開始胡思亂想了。
這種時節(jié)，家家戶戶應(yīng)當是歡聚一堂吧……不過今年恐怕有例外，因為貪得無厭的王叔加重了賦稅……
想想以前都是與養(yǎng)父母，還有他們的親兒子，一起過的，一家人團團圓圓坐在一起吃飯，說起來，養(yǎng)母待他比自己親兒子還好，尤其是大他很多的大哥早早就去外地當官很少回來之后，更是把所有寵愛都給了他，還有他奇跡般救出來的那只鷹，一年沒見肯定長大不少了吧？應(yīng)該沒有亂飛被人捉了煮吧？
他還是想再見到他們的，所以他在等，等一個他在王宮里唯一信任的人，杜宇。
不過這個時候的杜宇，早已經(jīng)不在宮中了。
楊戩在入宮兩個月之后就開始與杜宇商量怎么反擊，楊戩算了算賬，他覺得手中有兩張祖父留下的底牌，一張自然是杜宇以及率領(lǐng)的王宮禁軍，另一張，則是祖母的身份。
楊戩的祖母是蜀國西北部游牧民族，羌族現(xiàn)任族長的姑姑。
既然杜宇的王宮禁軍遲早要被王叔搶走，不如讓杜宇打入王叔內(nèi)部保存實力，楊戩再令王叔削弱警惕，讓他在紙醉金迷中失了民心，又偷偷放出王祖母乃王叔害死的消息……
這個消息，讓羌族內(nèi)不管是要個說法還是只想侵略他國的人都有了一個很好的借口在蜀國撈一把，而羌族并不很強大，有王祖父曾治理過的蜀國，在不到一年時間內(nèi)還不會被王叔敗光，但王叔不得不派兵出征，領(lǐng)軍的，便是杜宇。
杜宇出征有一個多月了……楊戩相信能等到他徹底奪到三軍之心凱旋而歸，所以他絕對不能死……
楊戩看了眼草席，伸出手去將濕的席子扯下一片來囫圇地塞進了嘴里。
他還要回家。
畫上霜
杜宇，既魚鳧王，比較熟悉的應(yīng)該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