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原的頭暈得不得了,他感覺自己先是被一龐然大物壓住,然后經(jīng)歷了幾次震動和慌亂的喊聲,周圍終于安靜了下來。
身旁隱隱有說話聲,而他則是躺在一張柔軟的床鋪上,意識昏昏沉沉。
令人安心的平穩(wěn)晃動從身下傳來,他將頭轉(zhuǎn)到另一邊,睜開一半的眼。
「醒了嗎?」
一只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隨后被另一只寬厚的大手拉住,「別鬧,他需要休息。」
「我看他頭動了下?!?p> 柳原眨了眨眼,覺得喉嚨里有一團火在灼燒,讓他的嗓子又干又啞。他試著說話,卻只能發(fā)出「啊啊」聲。
一個皮水袋被遞到嘴邊,柔軟的手掌將他的下巴抬起,讓清涼的水能順利流入喉中而不被嗆到。
他喝了口水,終于有力氣說話了,「發(fā)生了什么?」
少年潔白的睫毛扇了扇,看上去可愛又可憐,唯有一旁遮著面容的少女知道他的真面目。
盡管如此,她依舊用袖子細心地擦去他留在唇角的水漬,卻接收到對方一個隱蔽的嫌棄眼神。
柳原扶著頭坐了起來,看見自己身處一個小空間內(nèi),四周墻壁都是木制,墻上有一扇開著的窗戶,角落則堆著幾袋行囊。
窗外,隱約的海浪拍打聲傳來,結(jié)合搖晃感,讓柳原愣神片刻,「船上?」
蹲在床邊的大漢嘉仲站了起來,彎身將被子拉平,「是的,我們已經(jīng)離開黃海了,現(xiàn)在正搭船前往巧國首都傲霜?!?p> 一旁,遮住面容的少女正是樊瑜,她綁好皮水袋,雙眼瞇起,應是在微笑,「你從昨晚開始昏迷不醒,后來發(fā)起高燒,讓我們都相當擔心呢?!?p> 柳原對此不以為然,卻仍習慣性地微微一笑。
「那玉石后來怎處理?」他弱聲問道。
「大部分都被耳鼠吃了,地奇也因為氣味消失而陷入沉睡?!狗ふf這話時,一只軟軟絨絨的東西從她的衣襟中鉆出來,露著一顆小小的頭。
「嗚嗚?!拱咨耐米宇^歪了歪,長耳豎得直直的。
「原來沒事了?!沽笞”唤?,「其他人呢?」
「在甲板上?!狗ご鸬?,又小聲咕噥了一句:「車山和平澤都留在黃海,告別時只有你不在?!?p> 「我真是給大家添麻煩了……」
柳原低著頭,好似很抱歉的模樣,事實上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樊瑜知道這人肯定在背地里想什么壞主意,她也只敢在他裝柔弱時說上一兩句,別的就不敢了。
慫貨??!
樊瑜默默唾棄自己。
「你好好休息,我們?nèi)ゼ装迳洗荡碉L,大概明早就會到達目的地了。」嘉仲拉著樊瑜,兩人正要走出房間時,柳原忽然虛弱地叫住樊瑜。
「我有幾句話想對樊瑜說。」
少女立時有種大難臨頭的預兆,硬著頭皮走回床畔,回首對嘉仲道:「我也有話要對他說,你先去,用不著管我?!?p> 柳原注意到樊瑜對嘉仲的稱呼從「您」變成了「你」,不由得摀嘴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嘉仲怔了怔,倒是沒多說便出去了,將空間留給兩人。
「說了多少?」柳原開頭就是一句質(zhì)問。
樊瑜有些莫名,不過還是乖乖答了,「沒說什么,可那時因為狀況危急,你又昏過去了,無法自保,所以你手下的兩只妖魔就出現(xiàn)了一會。一只叫桓齊,另一只是長著獨角的白馬?!?p> 「那是駁,牠叫縲鳴?!沽溃骸溉缓髪呍趺唇忉尃瓊兊膩須v?」
樊瑜瞥了眼角落的行囊,「云鼓。我把云鼓的事告訴嘉仲,但我沒說是從哪兒得到的,他也沒繼續(xù)追問。其他人因隔得遠,沒注意到這處的狀況,他們不知道桓齊和縲鳴的事?!?p> 「嘉仲沒告訴其他人,例如濟邢?」
「是啊。」
柳原掀開被子打算站起,無奈大病初愈,連站立都有困難,踉蹌了幾下險些跌倒。
樊瑜趕緊上前扶他,不料柳原卻以一聲「謝謝」婉拒了她的幫忙,自行扶著墻站穩(wěn)。
樊瑜摸摸鼻子,決定不再熱臉貼冷屁股,不過就兩人相處的這幾天下來,柳原在大部分時間其實是個非常有禮貌的人,尤其當他拒絕別人時。
這大概也是樊瑜能忍受他唯一的原因了。
「對了,妳身上是不是有傷口?」柳原頓了頓,「我暈血,對血的味道很敏感,受傷時盡量不要靠近我?!?p> 少女下意識抱住了自己的手。
暈血?這似乎可以解釋當時在黃海他為何會昏倒,那么多妖魔尸體……
樊瑜雖然不怎么喜歡他,卻更不喜歡吵架,勞心勞神不說,最后雙方的心情都很糟,還可能波及到旁人。
「拿去用吧?!钩龊跻饬系?,他從懷中掏出一罐藥膏。
樊瑜受寵若驚地接下,「怎么突然……」
「別想太多。」柳原垂下眼,「只是不想再聞到血腥味而已,那會讓我頭暈。」
樊瑜撇了撇嘴,不過對于對方突然其來的善心,她還是有些開心的,總覺得柳原并不是個壞人。
她握住藥膏,忽道:「為何不能告訴嘉仲他們你的事?有不能說的理由嗎?」
「性命算不算?」柳原扶著墻,一字一句道:「咎言不就是一例?妳和我,是身分特殊之人,暫時不能暴露,否則會有生命危險?!?p> 「究竟是什么身分?」樊瑜終是忍不住詢問,「當初你將我?guī)磉@世界,不正是因為這事嗎?連我都不能說?」
「時候到了,妳自然會知道,目前還是不知道的好,說不定妳根本無法承擔那樣的重責大任……」最后一句柳原壓低了聲音,樊瑜差點沒聽清他在說什么。
對方明顯不信任她,樊瑜并不生氣,誰叫她也不夠信任他。
兩人都沒有對彼此敞開心房,更遑論互相交代實情了,會發(fā)生這樣隱瞞的事情很正常,只是她孤身一人來到異世界,總是希望能夠知道真相。
「你打算這樣不說到何時?難道不是你把我?guī)磉@處的?我沒有……知的權(quán)利嗎?」樊瑜的聲音很平靜。
「有?!沽溃骸敢院髸嬖V妳,我很抱歉?!?p> 類似的對話在黃海時發(fā)生了好幾次,樊瑜也沒有特別意外,只是點了點頭,帶上門出去了。
「希望聽到答案的時間不要太長,不然我就要自己去尋找答案了?!顾谧咧斑@么說著。
柳原沒有應聲,他能做的只是靠著墻喘息,平復那種因聞到血氣而不適的感受。
會的,如果她能通過考驗,有一天會告訴她的,如果不能……
說明這樣的王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千零一人
這章卡得我快便秘,所以晚發(fā)了……這幾天有點事,應該不能在十二點五分準時發(fā)文,到時有存稿再固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