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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馭顏師

第十八章 雨中的溫度

最愛馭顏師 上官牧云 5178 2017-07-29 09:32:55

  最黑暗的一夜,也是最漫長的一夜,即將在黎明破曉的那一刻翻開新的篇章。秋冬陪著媽媽守在爸爸身邊,心里卻是無比的期待與憧憬的。

  她望著躺在床上的爸爸,心里想道:爸爸,你千萬不要怪我,這都是你逼的。只有你死了,春夏死了,我才能活下去,才能有出路。爸爸,現(xiàn)在你只屬于我一個人了,我終于可以久久地站在你的的身旁,這樣長時間地望著你了。爸爸,你會按照我的心意,做我想做的事的,因為春夏再也見不到你了,甚至已經(jīng)不在這世上了。

  “爸!”秋冬一下?lián)涞乖诎职值拇策?,大聲哭喊道:“爸爸,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沒有死!你沒有死!你快睜開眼看看我們呀……”

  “一直都好好的,怎么會……”林月夢望著秋冬,也止不住地哭泣,雖然她對樊厚德談不上什么愛,但這么多年下來還是對他心存感激的,因為樊厚德從來不跟她計較,什么事情都依著她,可她似乎從來沒有走近過樊厚德。

  從結(jié)婚到現(xiàn)在,她總是盡可能地避開樊厚德,每晚都是等他上床睡著了,她才悄悄地睡到他的旁邊。雖然她的心里偶爾也會覺得愧疚,可她的心里是在容不下第二個人了。她關(guān)了燈,黑暗中,她睜著眼睛,躺在她身旁的這個男人,卻不是她愛的男人。想著想著,她不禁流下了淚,這是怎樣的人生啊!而她已經(jīng)將自己的大半生都耗費(fèi)在這里了,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盡頭。她怕自己睡得太沉,因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怕自己的夢中出現(xiàn)的全是吳為山,那時的她還是個青澀少女,含苞待放,而吳為山也英俊瀟灑,氣度非凡。她翩翩地跳了一支孔雀舞,吳為山送上了一束薔薇花。她捧著薔薇花站在吳為山的面前,滿臉的嬌羞,滿心的愛意……二十六年了,每一個夜晚,往事都會像放電影般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這種煎熬與折磨她已經(jīng)受夠了,他有多愛吳為山,就有多憎惡樊厚德。

  可是此時此刻,她望著靜靜躺在床上的樊厚德,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愧疚與傷感,她輕輕地?fù)崞椒竦碌碾p眼,一滴眼淚滴在了他的臉頰,如果樊厚德在天有靈,會不會因為她的眼淚而放下因果的封印呢?

  一大早,吳為山和越群便趕到了醫(yī)院。這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樊秋冬害死了樊厚德,而林月夢卻毫不知情,樊春夏也不知所蹤。這個樊秋冬還真是不可小覷!

  “老樊!”吳為山對著樊厚德默哀了幾分鐘,說道:“你怎么就這么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和誰一起喝茶呢?”

  林月夢不知怎么的,看見吳為山后,哭得越發(fā)傷心了,就像是這一輩子的苦,終于有了可以訴說的人。她深情地望著吳為山,渴望著他的關(guān)心與撫慰。

  吳為山望著林月夢,這二十六年來,他的心何嘗不在林月夢這兒,只是時移世易,一切都回不去了,他撫著林月夢的肩膀安慰說:“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林月夢紅腫著眼,望著吳為山,一邊哭一邊說:“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她本就是個沒有注意的人,現(xiàn)在樊厚德死了,她更是不知所措了,只能指望吳為山了。

  秋冬雖有些看不下去,想著爸爸一走,媽媽就對吳為山百般殷情,可現(xiàn)在的情況又不能發(fā)火,便攥緊了雙手,極力地忍著了。心里恨恨道:吳為山,你給我等著,這么多年來了,我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別以為爸爸不在了,你就可以接近我媽,我們走著瞧,門兒都沒有。

  “不要怕,還有我!”吳為山說著,便像是這個大家庭的新任家長般忙碌了起來,安排人布置靈堂,準(zhǔn)備后事。但他心里清楚,厚德醫(yī)院將會迎來一場大戰(zhàn),而獲勝的人肯定是樊秋冬,因為她正是這黑暗陰謀的操縱者。

  越群愣愣地站著,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樊厚德靜靜地躺在床上,這里的一切已是另一個世界。春夏卻遲遲不見,也沒有人提起春夏,他的心頓時不安起來,悄悄撥通了春夏的電話,可一直是無人接聽,難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秋冬看出了越群的心思,便走近越群,略帶擔(dān)心地說:“越群哥,你知道春夏姐在哪嗎?我打她電話也沒人接!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兒啦?”

  秋冬假心假意的樣子,越群一看便知,從小到大,她何曾關(guān)心過春夏,她這么說反而讓越群心生疑忌。難道春夏的失蹤和秋冬有關(guān)?

  “越群哥?”秋冬看越群出了神,便喊了他一聲。

  “不知道啊?!痹饺簶O力掩飾自己的不安,可還是忍不住擔(dān)心,轉(zhuǎn)身想出去找春夏。

  “你想干嘛?”吳為山攔住了越群,壓低了聲音說:“你哪也別去,就在這盡孝!”吳為山知道,越群肯定是想去找春夏,便極力攔住了越群。

  越群知道爸爸的用意,卻又不好反抗,只得留了下來。可他的心卻忍不住的緊張,生怕春夏出了什么事。

  “我去下洗手間,馬上就來。”越群找了個借口,快步走到洗手間,在確認(rèn)洗手間沒人后,悄悄撥通了白秘書的電話,可白秘書的電話也一直無人接聽。

  越群的心已經(jīng)懸到了嗓子眼兒,春夏和白秘書都不接電話,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問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呢?

  越群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出了洗手間,瞥見宋秘書正在門口等他,爸爸終究還是不信任他。

  恍惚間,他覺得周圍的所有人都在說謊,他們戴著偽善的面具,隱藏在面具下面的卻是無比丑陋的嘴臉,他們的心在被欲望吞噬,而沒有心的人該是多么可怕!只是這面具背后究竟是什么呢?所有的疑惑能否解開呢?

  白秘書抽動了一下身體,只感覺頭痛得厲害,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可周圍卻是一片漆黑。他依稀記得,創(chuàng)立會結(jié)束后,他四處尋找春夏,可春夏不知道去哪兒了,就在他靠近董事長辦公室的時候,他的頭突然被蒙了起來,緊接著便是一棒,他暈了過去,失去了知覺。

  等他醒來時,便在這間小屋里了。他打量著這間小黑屋,只有一扇門,透出些許的光,門外沒有一絲聲響。這究竟是哪里?我怎么會在這里?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惑與恐懼,卻也讓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測,春夏出事了!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用盡全身力氣,使勁兒地踹門,可都無濟(jì)于事,直到精疲力盡,癱倒在地上。他茫然地望著頭頂?shù)奶旎ò?,這里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即使太陽升起也不會有光明的世界。院長,你究竟在哪兒?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天還沒亮,雨便像等待了許久一般,痛痛快快地下了起來,南京也在今天正式入梅了。絲雨綿綿,霧靄重重,氣壓是低的,空氣是熱的,像個大蒸籠,熱的風(fēng),熱的雨,濕答答地膠著在一起,沒一處干爽,沒一處清靜。

  所有人都被膠著在這梅雨里,沒有了力氣,沒有了反抗,只剩下淅淅瀝瀝的哭泣聲。

  靈堂里的人絡(luò)繹不絕,哪怕下雨也要來吊唁樊厚德。他是厚德醫(yī)院的董事長,更是大家心中的圣人。

  秋冬和林月夢哭喪著臉,忙前忙后地接待。

  董事會的董事們也來了,逐一地獻(xiàn)花默哀。

  張遠(yuǎn)之作為董事之一,一直都很敬重樊厚德,這么突然地離去,讓他覺得實在出乎預(yù)料,董事長的身體一直都有專人照料,前段時間的心臟手術(shù)也很順利,怎么會突發(fā)心臟病去世呢?想著想著,他望了望靈堂里的人,只見林月夢和樊秋冬,卻不見春夏,這是怎么回事呢?

  “節(jié)哀。”張遠(yuǎn)之對秋冬和林月夢說,遲疑了好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道:“怎么不見春夏?”

  秋冬知道張遠(yuǎn)之平日里和爸爸交情頗深,自然和春夏也親近些,便故意哭喪著說:“找也找不到,打電話也不接,不知道去哪了。只想她能來看爸爸一眼,爸爸也就安心地去了!”

  秋冬說完便躲進(jìn)了林月夢的懷里,林月夢也哭喪了起來。

  張遠(yuǎn)之見狀便沒再問了,可心里并不是完全沒有疑問的,他望著樊厚德的遺像,深深的鞠了一躬。

  靈堂之外,灰蒙蒙的是天,也是地,淅瀝瀝的是雨,也是心。

  張遠(yuǎn)之出了靈堂,望著迷蒙的天地,自言自語道:“這雨是不會停了,可這路還得走下去!”

  醫(yī)院的醫(yī)護(hù)人員也來了。在他們眼里,樊厚德是醫(yī)院的頂梁柱,而春夏是醫(yī)院的核心骨,可如今,一個離世,一個消失,讓他們的心沉重又恍惚。

  劉醫(yī)生不知怎么的,哭得稀里嘩啦的,李醫(yī)生只能在旁不停地安慰她。

  菁菁沒想到才參加完創(chuàng)立會又要參加葬禮,只是這醫(yī)院的主人大概就是秋冬了吧。她一聲不吭的望著啟明,絕口不提“春夏”兩字。

  啟明望著樊厚德的遺像,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周圍的哭聲又是那么的真切。他不禁擔(dān)心起來,如果自己都無法接受,春夏又怎么受得了呢?

  人陸陸續(xù)續(xù)地散了,只留下一片蒼白的菊花。

  吳為山陪著林月夢忙了一天,雨也不知不覺地下了一天。他依稀記得也是這樣悶熱黏膩的一天,他和林月夢相約去看電影,電影里咿咿呀呀的唱著歌,而林月夢卻在他的懷里睡著了。

  雨,連綿不絕,唱著遙遠(yuǎn)的、古老的歌,這便是它對大地最深情的告白,可誰能確定,今時今日是對的,而那時那日是錯的呢?

  橘黃色的燈光伴著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懧暰従彽亓鬟M(jìn)了吳為山和林月夢的心田。

  “今天謝謝你們了!”林月夢一邊說著,一邊擦了擦眼淚。

  “這是哪里的話,我們是老朋友了!”吳為山說。

  “要不是你和越群在,我和秋冬都不知道該怎么辦?!绷衷聣艨拊V著。

  吳為山輕輕拍著林月夢的肩膀,說:“別哭傷了自己?!?p>  秋冬實在看不下去了,端起酒杯說:“謝謝吳伯伯,謝謝越群哥。”

  “不用謝,應(yīng)該的。”越群說著也端起酒杯,大家碰了個杯,就沒多說了。

  飯店是秋冬讓金秘書訂的,估計是為了配合越群的口味。

  可越群最不愛的便是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牡恫妫m然在國外生活了七年,但骨子里還是個地地道道的南京人,吃一串臭豆腐絕對比嚼一塊帶血的牛排要愜意許多。

  “飯店訂得匆忙,不知道合不合吳伯伯的胃口?”秋冬笑了笑問。

  “秋冬真的長大了,不僅長得像媽媽一樣漂亮,還會關(guān)心我們這些老人家了!”吳為山笑著說。

  “吳伯伯不老!”秋冬笑著說。

  “哈哈哈哈……”吳為山笑著說:“越群都沒這么說過,看來今天要多喝幾杯了!”

  “我敬吳伯伯!”秋冬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哈哈哈哈……”吳為山笑著,也端起酒杯,說:“吳伯伯一定要幫你找個好人家!”

  秋冬笑了笑說:“謝謝吳伯伯的心意?!庇制沉艘谎墼饺海翱晌抑灰饺焊?!”

  吳為山知道秋冬一直愛慕越群,這也正好中了他的心意,管她春夏還是秋冬,只要是樊厚德的女兒就行。

  “不行!”林月夢和越群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越群知道父親的用意,可于他而言,即使不是春夏,也不會是秋冬。

  可林月夢的反應(yīng)卻是出乎吳為山的預(yù)料的,他本以為憑他和林月夢的關(guān)系,他們的子女理應(yīng)更近一步。

  但林月夢顯得異常地緊張,幾乎快要跳起來了,好不容易才緩下來,又怕吳為山疑心,只得打個圓場說:“女孩子家,要矜持些!”

  秋冬笑了笑,說:“媽,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要找像越群哥一樣的,要不怎么能配得上你的女兒呢!”

  林月夢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吳為山的心里卻很不是滋味,秋冬和春夏的確不一樣,怪不得樊厚德會偏心。

  越群望了望秋冬,忽然想起小時候單純的歲月,雖然那時的他只知道圍著春夏轉(zhuǎn),可這個任性的小妹妹也并不討人厭。而眼前的秋冬,像是變了一個人,他越來越看不懂了。

  變了的是人心,而不變的是那黃梅天的雨,依舊那樣的綿密、膠著。這雨就像是你的影子,你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逃不過它的入侵。

  春夏已經(jīng)在床上躺了一天了。

  她的呼吸時而舒緩,時而急促,像是一場夢魘,一場醒不來的夢魘??扇绻F(xiàn)實比夢魘還要?dú)埧幔闶沁x擇醒還是不醒呢?只怕也由不得你選擇。而比殘酷的現(xiàn)實更加讓人絕望的,是你根本就沒有選擇權(quán),一切都是命運(yùn)安排好的。

  啟星陪在春夏身邊,一邊幫她擦去額頭上的汗,一邊焦急地等待著啟明。

  忽然,春夏睜開了眼,啟星嚇了一跳。

  “這是哪兒?”春夏望了望四周,滿眼的驚恐。

  “我家?!眴⑿蔷o張極了,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家?”春夏望了望啟星。

  啟星不知該如何回答,于是又重復(fù)了一遍“我家?!?p>  “我怎么會在這兒?”春夏一臉詫異地問。

  “你暈倒了,在山坡下,然后我哥……”啟星緊張得語無倫次了。

  春夏打斷了啟星,問:“我爸爸呢?”

  “今天出殯?!眴⑿敲摽诙?,卻立刻捂住了嘴,想起啟明讓她不要說,怕刺激到春夏。

  春夏一聽“出殯”這兩個字,竟用盡全身力氣坐了起來,只覺得頭腦發(fā)暈,兩眼發(fā)黑。她掀開被子,剛要下床便兩腿發(fā)軟,摔在了地上,啟星連忙彎下腰去扶她,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啟星,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門外。

  正在這時,啟明回來了,他剛要開門,卻被春夏撞倒在地。

  “春夏!”啟明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沒站穩(wěn)便追向春夏。

  春夏在雨里奔跑著,黃梅天的雨是那樣的慷慨卻又那樣的殘忍,它將春夏的心淋得透透的,赤裸裸地暴露在蒼穹之下,她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堅強(qiáng),相反,她比誰都害怕傷痛,害怕失去。

  她就這樣跪在雨里,雨水順著發(fā)梢流到了臉頰,她已分不清那是雨水,還是淚水。

  啟明一把抱住了春夏,他們倆在雨里停住了。那擁抱抱住了所有的雨水、淚水,也抱住了春夏那冰冷的,脆弱的心。春夏在啟明的懷里放聲大哭,而啟明就這樣緊緊地抱著春夏。

  雨從云的眼眶里瀉落,天地之間升騰起朦朧的霧氣。

  遠(yuǎn)處高低錯落的房屋模糊了,只留下一道勾邊似的剪影,讓人不禁向往那昏黃的燈火。偶爾路過的汽車閃著迷蒙的霧燈,像是趕著回家般,任憑水花濺得老高,也義無反顧地駛進(jìn)霧的懷抱。小樹林里原本喧鬧的鳥兒們大概也已歸巢了吧,而梔子花里墜落的那一地芬芳卻是眼淚最好的歸宿。

  春夏仿佛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發(fā)不出聲音,直到她暈倒在啟明懷里。啟明緊緊地抱住春夏,原本想好的安慰話,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他想起小時候,也是這樣的雨天,也是這樣的迷蒙,他跪在媽媽墳前,也是哭了很久很久,妹妹則躲在外婆懷里,驚恐地望著這個世界。也許,再多的安慰也無法讓人釋懷,而最好的安慰就是靜靜地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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