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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tǒng)江湖

第五章 禍從天降

系統(tǒng)江湖 麒麟可可 4511 2017-07-23 01:05:00

  四毛的家離聚寶街尚有兩三里地,那是一片密密匝匝,參差不齊,一眼望不到邊的窩棚區(qū),當(dāng)?shù)氐耐撩辛髅裣?,顧名思義,此處顯然是各地流民的聚居區(qū),也就等于后世的黑戶區(qū)、貧民窟。

  四毛肩膀頭上扛著糧袋,右手提溜著一吊豬肉,左手一個布袋子里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他剛才趕著去買的時蔬、油鹽等物,一路興沖沖的趕路,一邊還不忘嬉里馬哈的和在門前納涼的街坊們打兩聲招呼,調(diào)侃幾句。

  流民巷名為巷,實則連條青石路都沒有,一條晴天揚塵、雨天和泥的土路就是他的交通主干道,雖然只是初夏,沔口鎮(zhèn)的天氣就發(fā)了威,天將半黑,正是暑氣蒸騰的時候,巷子里家家戶戶已經(jīng)開始在門前潑水驅(qū)暑,條件好的用竹編的竹床、家境差的或是竹躺椅、或是干脆蘆席打地鋪,紛紛在道路兩邊、門前屋后開始占地盤。男人們都是精赤著上身,下面則一條大褲衩子,手中搖著蒲扇,娃娃們則打鬧蹦跳,堂客們已經(jīng)開始將自家的一些吃食擺在了門口,無非是一些稀粥、咸菜之類的,這一副生相長卷圖就是沔口鎮(zhèn)獨有的特色。不過四毛自小生于斯長于斯,見怪不怪,也無心賞奇,他心里惦記的是家里還有一個正挨著餓的老娘,所以游魚似的從納涼的大陣中左閃右避,一路滑了過去,在一處殘破的茅草屋前停了下來。

  門前一個頭發(fā)半白,睜著一雙渾濁的雙眼望著天的中年婦人坐在竹椅子上,衣服雖然很舊,但漿洗縫補(bǔ)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臉上早衰的皺紋爬滿了眼角,但依稀可見曾經(jīng)的秀麗,和四毛十分相像。雙手十分靈巧的穿針引線補(bǔ)著件大褂,旁邊的矮凳子上擱著一個大簸籮,里面還堆著高高一摞衣服,正是自己的老娘張氏。四毛的老娘自從幾年前得了眼疾以后,雙眼便基本上盲了,其他的活干不了,就給四鄰縫補(bǔ)些破衣服、做一些鞋墊子這類的針線活,在當(dāng)?shù)乇环Q為“縫窮”,力所能及的貼補(bǔ)點家用。

  四毛看到老娘,收起了招牌似的嬉皮笑臉的表情,將豬肉交到左手上,騰出右手從懷中摸出一個還帶著熱氣的包子,躡手躡腳的走到老娘身邊,將包子送到老娘嘴邊。張氏卻猶如雙目親見一般,嗔怪的罵道:“又野到哪去了,還知道回來?”

  “娘,我專門在福記買的肉包子,您先吃著壓壓餓氣,我這就燒火去?!便婵阪?zhèn)的方言將做飯說成是燒火,說完四毛將包子放到了老娘的手上,肩扛手提著一堆東西進(jìn)了門。

  穿過堂屋,門后是一塊大水塘,上下通著河道,雖然說不上沉魚可見,但也還清澈,這里也是流民巷唯一的公用水源地,因為流水不腐,居戶們的吃喝拉撒、漿洗淘米都在此處,如同阿三國的恒河一般,承擔(dān)著太多功能。天賜這個大水塘,才形成了流民巷現(xiàn)在的規(guī)模,所謂靠水而居就是這個道理。

  四毛提著用筲箕裝著的菜蔬和豬肉,還掂著個承米的陶盆,徑直走到水塘邊,蹲在一塊青石板旁邊,將手上的東西一樣樣擱在青石板上,開始收拾起來。

  “四毛哥,又有錢了?買這么些好吃的?”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隔著幾丈遠(yuǎn)的距離,一名和四毛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問道。她雖然布衣釵裙,臉上帶著菜色,但眉眼清秀,鼻梁高挺,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只是年紀(jì)不大,還沒完全長開而已。

  四毛頭都沒抬,手也沒停下,他知道說話的正是隔壁鄰居,姓宗,小名燕子,比自己小一歲,也是從小在流民居長大的,不過命卻是苦過黃蓮,幾歲的時候就死了親娘,不到一年爹就撿了個逃荒的女子回來,又湊合成了一家人,從這個時候開始,燕子就開始遭了大罪。

  后娘剛開始還看著本分,雖然有打罵燕子的時候,不過沒有太出格,自從添了個弟弟,燕子挨餓受虐就成了家常便飯,親爹怕老婆,根本管不了,鄰居暗地里都叫后娘作宗婆子,十分蠻橫且不講理。一次燕子得了傷寒,親爹恰好出了趟遠(yuǎn)差,在鹽船上做船工,宗婆子逮著機(jī)會,十冬臘月將燕子趕到柴房里,還不給問醫(yī)用藥,生了歹心想置燕子于死地。虧了四毛娘悄悄送藥、送姜湯、送吃的,才救了燕子一條命??烧l曾想被宗婆子發(fā)現(xiàn)了,她二話不說,拖著一塊砧板擺到四毛家門口,又脫下身上穿的褲子,用刀背剁著褲子,點著四毛娘的名唱著歌的罵遍了四毛全家,連八輩祖宗都沒放過。

  四毛爹老是自吹為在江湖打滾的人,其實就是個靠坑蒙拐騙過日子的小晃晃,身單力薄,硬著頭皮和宗婆子爭吵,宗婆子雖然是個女的,但體格健碩,性情兇悍,將四毛爹打了個抱頭鼠竄。那一年四毛才十一二歲,外出回家,正好看到這個場景,操起菜刀就和宗婆子拼命。他當(dāng)然也不是宗婆子的對手,被揍了個鼻青臉腫,沒想到的是四毛挨了揍,從地下爬起來,一聲不吭就走了,宗婆子正在洋洋得意的時候,四毛不知道從哪里順來一把大砍刀,繼續(xù)開片,街坊四鄰實在看不過去,擔(dān)心四毛真的惹出大禍來,紛紛攔住了四毛,奪下了砍刀。更絕的還在后邊,自那天開始,四毛每天的任務(wù)就是不斷變換各種武器,或者埋伏在路上,或者沖進(jìn)宗婆子家里突襲,而且那架勢絕不是打架,是奔著要宗婆子的命去的,這樣幾個回合下來,四毛遍體鱗傷卻愈戰(zhàn)愈勇,宗婆子雖然場場得勝卻徹底嚇破了膽,于是托里正來帶和,四毛冷冰冰的就一句話:“讓他當(dāng)著四鄰的面,給我爹娘磕三個頭賠罪,不然,我一定要她的命?!?p>  結(jié)果,宗婆子真的規(guī)規(guī)矩矩的照著做了,用她自己和長舌婦們背地里嚼舌頭的話來說:“你們是沒看到他那個眼睛,就像我老家的野狼崽子,這個小王八蛋長大了肯定是個挨千刀的貨?!?p>  從那以后,宗婆子可就和四毛家結(jié)下了仇,流民巷的四鄰也算是徹底認(rèn)識了四毛的真面目,都說老張家的這個小子以后只怕真不得善終,看著像個體面苕,開口三分笑,骨子里完全就是個亡命徒。

  不過燕子卻不這樣看,在她的眼中,四毛如同親人一般,是流民巷里最護(hù)著她的大哥哥,有四毛在,街坊四鄰的小子們沒一個敢欺負(fù)燕子。而四毛娘就像自己的親娘一樣。

  四毛吹牛都帶著懶洋洋的神態(tài):“這算什么,我天天在外邊吃這些都膩了。待會你悄悄過來,我做好了給你留點?!睂χi肉燕子都能咽口水,這也是讓四毛不得不佩服的地方,所以直接把她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燕子拼命的點頭:“我來幫你吧四毛哥,我洗得快,男將怎么做得好這些女將的活?”說著話,燕子就要過來幫四毛洗菜。

  “死燕子,灶塘里的水都燒干了,還不過來摻冷水?!弊谄抛拥拇珠T大嗓響起,燕子條件反射似的一激靈。

  四毛余光瞥去,宗婆子縮著身子躲在灶房里面,用惡毒而又畏懼的眼神看著自己,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敢過來。

  四毛用眼神鼓勵似的看了燕子一眼,隨即站起身來,拿著洗好的菜,晃蕩著肩膀往自家灶房里走去,一邊走一邊怪聲怪調(diào)的哼起了楚腔里的“王婆罵雞”:“那個好吃的婆娘不是東西,一天到黑惦記我的雞,我的雞,有來歷……..”

  燒熱了鍋之后,四毛正要將切好的豬肉片子下鍋爆炒,突然聽到了前門張氏的聲音:“四毛爹,你闖什么禍了?他們是誰啊?”

  隨即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粗豪的聲音傳來:“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只找張四毛,其他人別找倒霉?!?p>  四毛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隨即回過神來,他抄起水缸里的半拉葫蘆一瓢水潑進(jìn)了熱鍋里,立刻“赤啦”聲不絕,熱鍋見水,冒起了一片水霧,以免燒紅的鍋引起火災(zāi)。在蒸騰的霧氣中,四毛彎腰從柴堆子里一掏,摸出了一把藏得很嚴(yán)實的短鐵劍,塞進(jìn)了懷里,然后如兔子一般就射了出去。

  門前的人圍了一大圈,四毛娘聽得見丈夫的聲音,但看不見人,針線籮翻到在地,她正惶急的朝著老張聲音傳來的方向,抖抖索索的雙手探著路,想去抓住丈夫。

  老張衣衫雖然凌亂,但顯然只是被拉扯的原因,臉上倒沒看見什么傷痕,一左一右被兩個彪形大漢架著不能動彈。

  為首的一人錦衣虬髯,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他身旁靜靜的立著一個文靜的青年,不是今天賭場坐莊的兩個老千又會是誰?而他們四周則散落著八九個彪悍的漢子,形成了一個半圓,將圍觀的鄉(xiāng)鄰隔在外邊,本來還有不明就里,想過來幫幫手或是打打太平拳的鄰居此刻全都噤若寒蟬。因為對方手里拿著的都是明晃晃、亮閃閃的短刀或者是匕首,身上透著的那股彪悍和狠氣就不是一般土流氓敢去招惹的。

  沔口鎮(zhèn)是個水陸碼頭,江湖城市,流民巷里也不全是善民,有不少俗稱的流打鬼,但在這些人面前,從氣勢上就被完斃,軍隊作戰(zhàn)和流氓打架其實是一個道理,比的是氣勢和心里素質(zhì),一旦氣勢輸了,心里上認(rèn)了慫,人再多也是待宰的一群羔羊。這十幾個人就在這人多勢眾的流民巷里,如同鶴立雞群一般,鎮(zhèn)倒了一大片。

  四毛心中雪亮,這是消息泄露了,對方是來尋仇的。

  白天徐三刀的小徒弟照著自己指點的法子,找到了這伙人場子外邊的暗樁,同時又打聽到消息確實有一伙八旗兵督運鹽船交兌從荊州到了沔口,帶隊的還是個穿犀牛補(bǔ)服的八品把總(清代武職軍官品級不同,服飾也不同,穿犀牛補(bǔ)服的八品把總大約相當(dāng)于連長)。對方的身份一旦坐實了以后,徐三刀就安排平時設(shè)局扮官差的挖坑班子故意在暗樁面前泄了底,至于泄底的方法其實非常簡單,外邊穿著便裝,但故意遺落一枚綠營腰牌讓對方看到,又假裝在場子外邊盯梢,調(diào)集人手,裝作要等人手齊了就進(jìn)場抓賭的架勢。這招盤馬彎弓,敲山震虎果然奏效,暗樁立刻進(jìn)場通知了莊家,一行人匆匆離開了賭場。徐三刀棘手不已的一件事在四毛手里就這樣輕輕松松被化于無形,既不露痕跡,也沒有結(jié)下梁子(結(jié)仇的意思),讓對方知難而退,徐三刀又藏在幕后,神不知鬼不覺,四毛也沒有惹禍上身,只是讓綠營背了個黑鍋。不過反正雙方?jīng)]有當(dāng)面鑼對面鼓的亮身份,也是個死無對證的事,本來是及其高明的一步棋,但四毛卻很奇怪,怎么會暴露了自己這個狗頭軍師?

  面前的形勢非常緊張,但不知為何,越是這種時候,四毛反而腦子轉(zhuǎn)得更快,心反而更靜:“沒有內(nèi)鬼,這幫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謀主,但如果有內(nèi)鬼的話,他們?yōu)槭裁床蝗フ倚烊兜牟?,而來找自己這個小鬼?如果說是因為他們欺軟怕硬,顯然不合乎情理,這幫旗下丘八橫行霸道慣了,黑白通吃,不可能會怕徐三刀這個地頭蛇,否則也不會在生碼頭就公然到不熟的賭場里出千。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這個內(nèi)鬼其實不是徐三刀的徒弟和兄弟,對這個事只知道一半,所以他不知道背后主使自己的其實是徐三刀,沒準(zhǔn)他還以為自己是綠營的粘桿子(粘桿子是江湖黑話,雍正還是皇子時,位于北京城東北新橋附近的府邸內(nèi)院長有一些高大的樹木,每逢盛夏初秋,繁茂枝葉中有鳴蟬聒噪,喜靜畏暑的胤禛便命門客家丁操桿捕蟬。在皇子奪位的競爭日趨白熱化的時候,雍正便打著這個粘桿處的旗號招兵買馬,實際是利用這個機(jī)構(gòu)四處刺探情報,黨同伐異,排除異己。待雍正登基之后,這個粘桿處作為皇帝直接掌管的特務(wù)組織得以保留和壯大,民間傳說的血滴子就是歸屬于粘桿處的轄制之下,這個機(jī)構(gòu)正式的名稱叫做尚虞備用處,一直到乾隆死后,此特務(wù)組織才被徹底廢除掉。江湖上就用粘桿子這個詞來隱指官府的線人),遇到了生面孔的豪客就串通官家來做他們的籠子訛財,自己再坐地分贓?!?p>  想到這里,四毛心里的疑問才豁然開朗,暗自責(zé)怪自己還是心浮氣躁了,漏掉了一個最基本的常識,這幫人在沔口鎮(zhèn)一定有自己的外圍眼線,否則,一群外來的過江龍,怎么可能對徐三刀開賭的時間和注碼了如指掌呢?所以,這個眼線一定是在沔口鎮(zhèn)和聚寶街上混飯吃的混混,而且一定不是徐三刀的人。不過此時此刻,知道這個人是誰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那是徐三刀該關(guān)心的問題,因為這個人等于聯(lián)合別人來坑徐三刀。而自己此時一是多了個教訓(xùn),以后遇事一定要心思更縝密,不能心浮氣躁,被利字一葉障目,否則,江湖兇險,一些低級的錯誤常常會讓自己吃大虧的。二是對方找上門來不可能輕易的善罷甘休,這次該如何躲過此劫?

麒麟可可

小貼士:清代武職官員的服裝和職務(wù),以后看清宮劇可以玩大家來找茬了。   一品武職麒麟補(bǔ)服   建威將軍、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鑾儀衛(wèi)掌衛(wèi)事大臣、八旗都統(tǒng)、各省駐防將軍、提督等均穿戴一品麒麟補(bǔ)服。   二品武職獅子補(bǔ)服   武顯將軍、左右翼前鋒統(tǒng)領(lǐng)、八旗擴(kuò)軍統(tǒng)領(lǐng)、九門提督、八旗副都統(tǒng)、各省駐防副都統(tǒng)、總兵、散秩大臣等均穿戴二品獅子補(bǔ)服。   三品武職豹補(bǔ)服   一等侍衛(wèi)、圓明園營總、擴(kuò)軍參領(lǐng)、驍騎參領(lǐng)、陵寢總管、圍場總管、參將、一等擴(kuò)衛(wèi)、駐防協(xié)領(lǐng)、游擊等均穿戴三品豹補(bǔ)服。   四品武職虎補(bǔ)服   二等侍衛(wèi)、佐領(lǐng)、南苑總管、宮殿總管太監(jiān)、都司、指揮金事等均穿戴四品虎補(bǔ)服。   五品武職熊羆補(bǔ)服   三等侍衛(wèi)、步軍副尉、關(guān)口守御、守備、守御所千總等均穿戴五品戚羆禮服。   六品武職彪補(bǔ)服   藍(lán)翎侍衛(wèi)、親軍校、驍騎校、門千總、營千總、衛(wèi)千總、步軍校等均穿戴六品彪補(bǔ)服。   七、八品武職犀牛補(bǔ)服   城門更、游牧正尉、把總、武信騎尉、奮武校尉、委署親軍校等均穿戴七品犀牛補(bǔ)服。   九品武職海馬補(bǔ)服   修武校尉、各營藍(lán)翎長、外委把總、額外外總等均穿戴九品海馬補(bǔ)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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