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人生似夢的年輪,在老去的故事里演繹一場場悲歡離合,衍滅了了多少回憶,微涼了多少時光不在荏苒。
自欺,自凄,妄想再能與君遇,風跡,風寂,瀟瀟秋瑟悲幾許。
人生若是如初見——
若是他們從來不見!
鳳凰樹下,謙謙少年,愛與呵護,曾經(jīng)尋遍。鳳凰花,開兩季,一季花開,一季緣滅,究竟在這中間,他們還存在著什么,若也沒有紫薇鳳星,那最后的最后,他們還會有結(jié)果嗎?
朝朝暮,云雨定何如,花日穿窗梅小小,雪風灑雨柳疏疏,人唱晚晴初。
映日的余暉撒進絳紫閣的窗欞,顯影了春盎的氣息,此時的絳紫閣依然沉浸在沉寂的氛圍當中,沒有一絲的生機與活力。閣中的士兵并沒有被沈天楠完全撤銷,一來是因為沈絳原本的命令,而來是怕尹滄還會再去找阿婧的麻煩,保護她而已。
依稀可見,阿婧的肩頭之處有淡淡的刺繡痕跡,還沒有消除,這樣的傷口恐怕是會留下疤痕的。一針一線在肌膚上面繡出的痕跡,撒上鹽再繼續(xù)刺繡,尹滄怎么會想出這么折磨人的方式,他對阿婧,難道就那么恨嗎?
公報私仇,好像不太可能!
小榭在榻前陪了阿婧一夜,那一夜里阿婧她在夢境中經(jīng)歷了什么,恐怕也之后她自己清楚了。
拜月教被禁錮的回憶是存在,但是還有另外一個他不想遇見的人了。
——沈絳
不是不想,只是她不敢在遇見了,沒有勇氣,沒有力氣了,她這一生將自己的命運、自己的幸福、自己的一切都呈獻給雪羽樓,呈獻給沈絳。但是如今,只是因為小小的事情,沒有人相信她,沒有人站出來為她說話,沒有人愿意替她辯解,這就是雪羽樓回報她的作為。
試問一個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的人,難道就真的不會失望嗎?
簾紗后面躺著的人忽然有了動靜,微微的動靜,沒有引起甄珞和許葭的注意。再一次惶惶的掀開身上的杯子之后,小榭才注意到了阿婧已經(jīng)蘇醒。
“你醒了……”阿婧那個沒有言語,只是緩緩地撫著自己肩上的傷口,還是隱隱的刺痛。
阿婧的身上有無數(shù)的傷口,都是尹滄在北宮私下用刑而出來的。她纖纖的手指,也因為夾棍的刑罰而變得手關(guān)節(jié)出有淤青,幸好傷的不深。但唯獨是肩上未繡完的痕跡,輕微微的一動就感覺得到痛。
但那里都比不過心痛!
“之前的事情,我記不太清出來,我睡了多久……”
“婧宸,你可感覺到好些了……”未見其人,先見其聲,屏風后面隱隱走出一位男子,約摸四五十歲的樣子,但是眉宇間還看不出他蒼老的氣息,手中一直拿著一把扇子,像極了風流倜儻的公子。
小榭也不太領(lǐng)情,為向沈天楠行禮,只是自顧自的將阿婧緩緩從床上扶起,蒼白的臉上病態(tài)若現(xiàn),真的是讓人心疼。
“前輩,不知前輩出山,是為了沈絳呢,還是為了……”話還沒說完,輕輕微咳了起來,阿婧身體本來就不太好,一朝被擊垮,還真的是很難恢復(fù)如初啊。
“多年未見,還未曾知道你有如此高傲的性格,北宮里那般情況,為何不向尹滄服個軟,也不至于被他折磨成這個模樣吧!”宮侍們見到沈天楠進來為他搬了座椅,坐在阿婧面前,說出這番話,但聽起來卻不那么好聽,的確是為了阿婧好,可是依照阿婧的性格,或許她寧愿承受這些也不會失了尊嚴。
“前輩應(yīng)該知道,我是從陌淵出來的人,我不會向任何人服軟,我只會向著最強者,只有最強者才是我最后的價值……”這番話,阿婧就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她的自尊,她的高傲,她的一切,她不會向任何人低頭。
的確,陌淵出來的人,向來骨子里就帶著一股傲氣,帶著一股不服輸?shù)尿T士,有些強硬的東西,越是太鋼越是不愿意低頭,這就是阿婧為什么多年能夠統(tǒng)領(lǐng)住陌淵眾人的心的理由!
“沈前輩,若您也遇到那種情況,您會低頭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她身上,那種感覺,您又體會過嗎?既然你們都認為尹滄下手過重,濫用私權(quán),那為什么不把他關(guān)進北宮也嘗試嘗試,讓他也體會一下那種滋味……這雪羽樓畢竟還是沈家的天下,你們沈家的話還是一手遮天,若沒有沈絳的旨意,尹滄真的敢那么做嗎?沈前輩,何須那么假情假意呢!”
說話陰陽怪氣,句句諷刺,字字誅心,讓沈天楠也有點不知所措,有點顏面盡失的感覺。
不過小榭說的也沒有不對的地方,這雪羽樓,從易主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jīng)是沈家的天下,阿婧原本就不是沈氏宗族的人,無名無分的在雪羽樓總覽這么多大權(quán),若是不給她一點下馬威,恐怕到后面更是猖狂了。說實話,若真的沒有沈絳的授意,尹滄是不敢那般做的,能夠那種酷刑對待阿婧,他一個下屬還是不太敢逾越權(quán)利的。
風一更,雨一更,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上官姑娘,話不能這么說,可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絳兒對你還是有感情的,只不過被被的事情蒙蔽了雙眼,有些糊涂了?!?p> “有些事情?前輩指的事情,是花溪嗎?”阿婧已經(jīng)是放不下沈絳跟花溪的那一層關(guān)系,那就是一層隔閡,永遠都揮之不去的東西,他們的曾經(jīng)已經(jīng)完全被這個女人給埋葬了。
毫無蹤影……
“婧宸,你相信他對你的感情嗎?他現(xiàn)在不過是一時糊涂而已,你還愿意等他回來嗎?”
等他回來?他們還會得去嗎?
沈天楠這般的挽回,不也是看在紫薇鳳星的面子上,若真的她沒有著一切,她還會是雪羽樓中那個舉足輕重的人嗎?
若她從來不是紫薇鳳星的星蘊天選,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遇見到沈絳了!
“沈前輩,這話就不能這么說了吧,若真的一直都要阿婧的等著原諒他,那沈絳還真的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嗎……說了這么多,其實還不是都在浪費口舌,前輩還是趕緊去丹落宮看看花溪如何了吧,那才是你們沈樓主心心念念的女人,為了這個女人都親自去北郡求取解藥了,還真的是情深那!”
不過說到親自去北郡,這日中都過了,還未見沈絳有回來的消息,甚是奇怪了些!雖然說是為了誠意一個人前往,但北郡畢竟不安全,就算是從來不往來掩陵的幻花宮,也還是危機重重的。
現(xiàn)在,送信的人,應(yīng)該也到了吧——
消息,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到嵐雪閣的耳中了吧。
一紙書信,沒有什么過多的話,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要阿婧本人去換鉤顏解藥和沈絳性命。先前阿婧受了那般的委屈,現(xiàn)在想讓她去北郡換人,恐怕是不可能的。
而且,幻花宮沒有要別的東西,只是單單的要阿婧本人,這恐怕就是一去不會回的意思。
阿婧,還會答應(yīng)嗎?
“愣著干什么,去絳紫閣問過婧姑娘啊!”簫頌終究還是任何事情不過大腦,莽莽撞撞,現(xiàn)在去求阿婧,無疑是撞在槍口上,“走啊,在等樓主就沒命了……”
“你等等,先別慌,婧姑娘剛從北宮出來,現(xiàn)在去求恐怕是不會答應(yīng)的?!?p> “只有三天期限,難道就等著樓主死在幻花宮?”
三護法終究是意見不合,他們也沒有辦法,他們也不知道現(xiàn)在沈絳的情況,也不知道阿婧會如何做,只能是自己私下的商量。但是既然幻花宮說出了要阿婧去,恐怕?lián)Q了旁人,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了,也只能讓阿婧出面了。
雪羽樓這般對她,她還會一如既往的拼盡全力么?
在絳紫閣的最頂層,她命下人推開窗戶,看著如此碧易盎然的雪羽樓,側(cè)著頭、輕輕地,仿佛在傾聽什么。
這個地方,她生活了十幾年,現(xiàn)在看來,卻沒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東西。
曾經(jīng)的曾經(jīng),她放不下安梓若,放不下非意,放不下沈絳的感情。
現(xiàn)在呢?梓若被認為是拜月教的細作、非意因為自己喪生、而沈絳,一切都盡在不嚴重,說不完道不盡的一些事情,是她心中永遠都揮之不去的痛。
作為天下武林的中樞,眼前的這片大院落是一個殺氣極其重的地方。
每一寸土地都浸過雪,她甚至想象過地底下有森然的額白骨支離。
然而,風中搖曳,微微輕撫,風緩緩吹拂過整個雪羽樓,一片生機無限,甚至掩飾了曾有過的血腥。
倚在窗邊,任憑凌冽的北風吹在臉上,目光控控的看著院落。那里,樹上的葉子開始長出新芽,灰暗色的枝干上有了點點心綠,猶如一把利劍刺向了蒼白的天空。
這個地方,已經(jīng)沒有留戀了!
她不想讓自己的手下,再生出無望的額亡靈了。
驀然間,看著依稀人群出現(xiàn)在絳紫閣院落外的巷子中,像是朝著絳紫閣而來,阿婧看到那一幕之后,失去了心情,離開了剛剛停留的窗前。
司苒、三護法,還有樓中很多的忠臣們,都紛紛往著絳紫閣而來,外面頓時開始變得吵鬧起來。
沈天楠來之無影去之無蹤,阿婧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離開,什么時候出來,好像有了黑暗他就可以來去自如。對,沈天楠本就是一直幫助沈絳尋找一些秘密消息的人,他曾經(jīng)化名琉朔,在影子之中生活了十多年,就是為了保護沈家最后的一些秘密。如今沈絳求他出山,他也不能見到太多人,還是依舊離開出現(xiàn)在黑暗之中,無法捉摸到蹤跡。
“婧姑娘,請婧姑娘出面,解救樓主安危……”為首的萬俟前輩驟然開口,他們已經(jīng)闖入了絳紫閣之內(nèi),外面的侍衛(wèi)根本就攔不住,也不敢攔著,來勢洶洶,迫不得已?“婧姑娘,樓主被困幻花宮,幻花宮主洛一吟送信來說,讓您親自去換樓主,這……”
這讓阿婧如何選擇,讓阿婧去換沈絳,說白了,雪羽樓的人已經(jīng)完全放棄阿婧,只是把她當做交還沈絳的棋子了!
“沈絳出了事你們讓花溪去救啊,阿婧為了雪羽樓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到了現(xiàn)在,沒有得到你們的任何信任,她是高高在上的雪羽樓女領(lǐng)主,淪落到在北宮任人欺負,你們就是這么報答這個曾經(jīng)救過你們性命的女人的嗎?”
小榭越說越氣,真的是很不能理解雪羽樓的這些人,難道就因為阿婧是女兒身,難道女人就必須比男人低人一等?阿婧沒有理會他們的說辭,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坐在桌案前,手中拿著杯茶,搖搖晃晃……她肩上的傷口沒有辦法包扎,畢竟是撒了鹽在上面,不露空氣會腐爛在肉里,所以一直裸露在外面讓那些人看著,都覺得可怕……
可怕?這可怕嗎?
這就是雪羽樓給她的回報——
“婧姑娘,你畢竟是雪羽樓的下屬,就算你是女領(lǐng)主,如今看到樓主有難,難道不是你的本分,難道你不該救嗎?”
“雪羽樓的下屬,女領(lǐng)主……對啊,你們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有難的時候就來求我,平日里,你們又把我放在眼里嗎?這么多年了,我為了沈天鑒的協(xié)約一直在苦苦堅持,不是我違背承諾,是沈絳他先斷了這份感情……我憑什么!”
“婧姑娘,就看在你與樓主往日的情分吧。”司苒知道,別的都沒有辦法求得動她,只能用感情來化解了,看她還剩不剩下最后一絲的良知,最后一絲的情感。
“男人的話,都不可信,曾經(jīng)海誓山盟說的那么驚天動地,如今還不是被花溪勾走了魂。往日情分,你們樓主可有念在往日情分善待阿婧?”
“你們回去吧,這一次,我不會出手的……”
上官小榭特別的不耐煩,開始下了逐客令,那么多人,阿婧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也不好有顏面待在這里了。
但是說不救,就真的不救嗎?
他們的曾經(jīng),往日的情分,為什么細細回想還是那么的誅心難耐呢?
為什么,為什么她會跟沈絳有過那么多的額愛恨情仇,為什么忘不掉,為什么,為什么?
靜水流深,滄笙踏歌;三生陰晴圓缺,一朝悲歡離合。
夢里繁花落盡,此情未央,此意難忘,弦雖斷,曲猶揚。
“心軟了……”小榭是聽路人,阿婧是沒有什么事情能夠瞞住她的,“就算你去救他,以你現(xiàn)在的情況,你能救出來嗎?萬一搭上你自己……”
“那我就跟他一起死罷——就當做這是為了當初那個協(xié)約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今日離開雪羽樓,我便不想再回來了。”
“你終究是放不下他是么?”
“我畢竟,愛過他!”
那些上演著繁華不肯謝幕的年華里開出一朵地老天荒的花。
那些雪羽樓的忠臣回到丹霞宮之后,群龍無首,都不知道事情該如何是好,阿婧不肯出面,有沒有人主持大局,難道雪羽樓又會易主了么?
司苒沒有出面,他在賭,他知道阿婧不會那么無情的,他相信阿婧已經(jīng)會出面的,他在等,等著阿婧帶著沈絳一起回來。
九陰朱骨鳥的速度,不需要太久的時間,片刻就能到北郡幻花宮,不過阿婧這次真的是選擇放手了嗎?
不顧紫薇鳳星曾經(jīng)的協(xié)約,難道要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辱沒紫薇鳳星千百年的信譽?
但是信譽是駕馭在尊重上面的——
她只追隨強者,而那個強者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需要她了。
映入眼簾,只見到洛一吟癱軟的倚靠雜舒服的座椅上,看到阿婧來了,急忙起身,下人扶著她慢慢地走到了阿婧的面前。細細打量一番,其實已經(jīng)微微看出阿婧現(xiàn)在身子還未痊愈,終于她還是賭對了,知道阿婧一定是放不下沈絳的。
“婧姑娘,沒想到婧姑娘親自來了,還真的是情深義重呢……”那句情深義重,說的那么的諷刺,像是清楚的知道沈絳
當初來此交還的目的。
“洛宮主相比知道我今日來的目的吧……我知道你們幻花宮的規(guī)矩,一物換一物,不知道洛宮主是看上了我的什么東西,竟然要我本人來此處?”
“婧姑娘言重了,我們不過是留了沈樓主在此做客罷了,請你來,無非就是單純的想聽聽婧姑娘的九天妙曲……。只是單純的琴樂而已。”單純的琴樂,九天玄心妙法原本就是建立在音樂上面的,武功有極大的殺傷力,武功施展的時候是完全聽不出任何的曲調(diào),但若就將它譜子在外人面前彈過一邊的話,九天玄心妙法,不攻自破!
阿婧微微冷笑,還真的是會要,“洛宮主,這個東西,你還真的是做好了打算啊……江湖人都知道洛宮主是個煉香高手,對于事物是過目不忘,若我真的單純將九天彈給你聽,那名震江湖的九天玄女功豈不是不攻自破么?”
“那就看沈絳在你心里的位置有沒有那么重要了——”
“我用我的性命來換……”二話不說,若真的要換沈絳一命,無疑使用自己的性命。
當初在陌淵,是沈絳給了她勇氣,若沒有沈絳的那番勇氣,恐怕阿婧是不可能從陌淵出來的,如今情分到此,還不如將一切還的一干二凈,連這條命也還給他!
今生渡不過的劫,在彼岸守候三載浮生未歇。
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飄流在異鄉(xiāng)。
“婧姑娘,為了一場不再屬于你的感情,你覺得值得嗎?”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自己的心……既然答應(yīng)過他與他在此一生,那今日就用我的命來還他。況且,他不是已經(jīng)把我交給洛宮主你了么!”阿婧微微抬眼,望了一眼神色驚訝的洛一吟,其實她心里已經(jīng)很清楚,很明白了。為什么幻花宮會讓自己來,沈絳在她跟花溪只見已經(jīng)有選擇了,而她也不再是他唯一的那個人了。
既然做不到唯一一個,那還不如一鼓作氣,離開罷了!
她,早就不想回到曾經(jīng)的那個江湖中去了!
洛一吟微微抬手,示意下人,讓雪羽樓的人帶沈絳回去,也順手把鉤顏解藥潮婳交給阿婧了。阿婧并不是一個人來的,當然,還有沈天楠的存在,一直存在于黑暗的影子當中,來去無蹤……
其實要再去見沈天楠,阿婧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震,百味雜陳。
在她的腦海中一直重復(fù)著父親對她說的話,要她一定不能辱沒紫薇鳳星的名譽,臨死的囑咐響在耳畔,那蒼老而又嚴厲的聲音如風回響。
已經(jīng)十年了。
那樣漫長的歲月里,她一直很好的履行自己的承諾,出生入死,殺人如麻,為他將整個人生最好的年華涂染成一片血紅,
也曾無怨無悔。
可是盡管她奉上一切,可那個人,始終是若即若離。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也明白了人和人之間的復(fù)雜糾纏,也終于醒悟,他們的人中龍鳳畢竟比不過蕭憶情和舒靖容。無法重現(xiàn)那個逝去時代的一切——他們相遇的不算晚,可無論在何時何地相遇,卻永遠都不是最好的時機。
盡管曾經(jīng)有過失望和迷惘,但是阿婧卻并不心生怨恨。只是在那么漫長的時間里,隨著殺戮的增加和年華的逝去,漸漸心生倦意——或許,離開,未必不是一次私心!
“你不跟我回去嗎?”阿婧心里一沉,眼神瞬間黯淡。
“我還能夠回去嗎?”阿婧聽他說著,自己心里確是沉甸甸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內(nèi)心,“幻花宮向來都是一物換一物,那我的到來,不就是說明了,沈絳已經(jīng)將我交換給了幻花宮么?既然他已經(jīng)不要我了,那我為什么還要繼續(xù)履行我當初的承諾呢?”阿婧低下頭,定定凝視著手腕上的玉鐲,邊說著,邊取了下來。
“但是……”一貫冷硬不動聲色的臉上有著無法掩飾的震驚,就那樣定定的看著她,滿眼的不可思議。看她說話的神色和語氣,明白這不是在說笑,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為雪羽樓赴湯蹈火十幾年,如今,緣分已盡,從此兩不相欠,我為什么非要回去?”
“那你可記得你在先樓主面前起誓,用一生來守護雪羽樓!”
“一生?一生太長了……有很多變數(shù)?!彼齾s笑了起來,緩緩搖頭,“會遇到很多事情,很多不一樣的人,誰能又能夠輕言一生?”
“可是你總要守住自己的誓言啊。”沈天楠的語氣里的憤怒消減,卻依舊嚴厲,“人在江湖,無信不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說到這里,阿婧卻微微抬起頭來,感慨地看著側(cè)廳外湛碧色的天空。
春風桃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可是,我守了十年,又得到了什么呢?”她輕聲道,“所謂的誓言,當然是值得去守護和尊重,但是在這個過程中,也應(yīng)該要問問本心,看看是不是值得繼續(xù),如果答案是‘不’,那么就應(yīng)該停下來,重新審視自己的過去和現(xiàn)在。在潼中的時候,我已經(jīng)停下來很久了……回顧了這十年的所作所為,也預(yù)想過未來十年,二十年的日子。我甚至遇見了自己的一生——因劍而生,因劍而亡?!闭f到這里,她苦澀的笑了一下,“不,那不是我想要的,而是強加給我的人生!”
最后一句話,如此鋒利,讓沈天楠變了臉色。
誰又能勉強冰弦的主人?
沒有辦法,沈天楠一直顧慮著沈絳的安危,對于阿婧,或許是勸不回來了。
但是她離開,去哪里呢?
真的將自己的性命葬送在幻花宮?
香氣微微浮起,有充盈而來的香氣彌漫著,阿婧漸漸的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微微沉了下去。就好像是飄飄欲仙的感覺,逐漸的逐漸的,忘記了一切,忘記曾經(jīng),忘記自己,忘記一切該發(fā)生而沒有發(fā)生的東西。那些,就好像從來不屬于她,只關(guān)注與自己的意識,慢慢,慢慢睡去……
說白了,幻花宮也不會傷害她,畢竟幻花宮隸屬于掩陵,而掩陵的存在就是為了曾經(jīng)的蕭氏。
恰巧,綠云山莊的莊主,蕭晗箏,便是蕭停云的女兒!
只見有人身著綠意斗篷而來,看不清臉,不知來意,只是往著昏睡在地上的女子而去。微微扶起,離開原地。
一襲微雨,蕩盡心中塵埃,一縷清風,吹開陌上花紅,如此,心在此岸已無岸,人在天涯已無涯。
超脫于塵世之外,魂魄歸于天地精華中,來去無形,了無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