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歡,你可知罪?”
“我知罪?!崩顭o歡說。
“你背棄師門,勾結(jié)厲血門陷害我靈山劍派,大逆不道!在俗世濫殺無辜,屠戮百姓,天理難容,若不嚴(yán)懲,難以明正道!”玄竹掌門大意凜然。
李無歡雙手緊了緊,又松開,再緊了緊,又松開了。雙膝一彎,李無歡跪了下去。這一生,他除了親生父母和義父,從未跪過任何人,但今天,他將自己的尊嚴(yán)放到所有人腳下,任他人踐踏,只為換得那渺茫的希望——也許他會遵守承諾,輕饒自己。
“弟子知錯,求掌門寬恕?!崩顭o歡說。
“你如此大罪,若是輕饒,何以警示后人!”
果然,玄竹并未打算輕饒他。
其實這樣才合理吧。玄竹根本就不打算放過自己。玄竹從一開始就準(zhǔn)備好了鳳骨禪杖,來證明他就是名正言順的靈山劍派掌門,從此不管門內(nèi)門外都不會有人質(zhì)疑。李無歡,只是一個滿口謊言的小賊,似乎更應(yīng)該被滅口,因為自己知道靈山劍派青木祖師爺?shù)氖虑椋滥膫€是真的鳳骨禪杖,還看過玄竹掌門修的功法…
可是,李無歡最不能容忍的是,既然從一開始你不打算饒過我,為什么要在牢里答應(yīng)我,騙我來幫你做偽證!
“不知掌門打算如何處置自己。”李無歡站了起來,方才低頭跪地求饒的少年,重新抬起了頭顱。
“剔除魔根,打入鎮(zhèn)妖塔,永世不得出!”剔除魔根,便是廢去一身修為,而鎖妖塔,就是靈山劍派關(guān)押各類妖魔和重犯的地方,無論妖魔亡魂沒有允許都不得出入。
試想李無歡沒了修為,再關(guān)入鎖妖塔,與送死何異?最狠的是靈魂還要被困在里面,死了也要受罪!
“如此不公。”李無歡說。
“有何不公?”
“我勾結(jié)厲血門,污蔑貴派沒有鳳骨禪杖,自當(dāng)由貴派處置,然而在俗世殺害百姓,卻該有俗世的官府處置,輪不到掌門!靈山劍派縱然是名門大派,也不能代替朝廷王法!”李無歡這一番說辭底氣十足。
玄竹掌門本來完全可以不顧李無歡的說辭,肆意處置,只是今日卻有兩位客人不得不考慮。圣女暫且不說,但燕王身在朝野,而且必然有江湖勢力,若當(dāng)著他的面不顧朝廷法紀(jì)處置李無歡,置燕王于何處?
“此言不無道理,依我看,江湖之事就由貴派了結(jié),然后再交由官府,按王法處置?!惫?,燕王發(fā)話了。
“燕王殿下,此人詭計多端,又精通魔道妖法,俗世間的恐怕難以制裁,我靈山劍派不敢僭越王法,只是擔(dān)心縱虎歸山,害了百姓?!毙裾崎T說完,轉(zhuǎn)頭看向圣女:“圣女殿下以為如何?”
如今燕王和玄竹各執(zhí)一詞,李無歡的最有結(jié)局,就由這圣女來定!圣女出身圣殿教堂,但其實也有皇室關(guān)系,今日會如何抉擇呢?
李無歡看了看圣女,圣女也看了看李無歡。這少年此刻一心求生,雙目之中,竟是希冀!今日之事,是該考慮燕王,還是該考慮靈山劍派,是該按王法處置,還是按江湖規(guī)矩辦?
其實這件事情很簡單,這少年想活命,你是否愿意留他一命?
“就由靈山劍派剔除其魔根,再交由官府吧?!笔ヅf。
靈山劍派,鎖妖塔前,除魔臺。
靈山劍派掌門、各堂長老、京道院幾人、還有圣女和燕王、以及大批弟子都來了,這除魔臺快有百年沒用了。
兩根石柱高聳入云,中間用鐵鏈吊著李無歡。而李無歡身下,是一個池子,池子里面裝的據(jù)說是地獸之精,而池子周圍,則是奇奇怪怪的法陣。
天地孕育萬物,是以萬物雖有異,然其根相同,故以天地之力可清洗一切魔障!這除魔臺,上立兩根通天柱,引動天雷之力,下聚地獸之精,連接地底之火。天雷加地火,摧毀人間一切!
“魔道妖孽李無歡,構(gòu)陷正道,濫殺無辜,墮入魔道,罪孽深重。今在除魔臺除其魔根,而后交由俗世王法論處,由掌門親自行刑?!?p> 玄竹掌門走了出來,走到李無歡前方,嚴(yán)肅的看著李無歡。李無歡抬起頭,嚴(yán)肅的看著玄竹。四目相對,誰都不讓,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玄竹掌門雙手一揮,飄了起來,凌空而立。李無歡被放下,下半身浸入地獸之精當(dāng)中。
李無歡緊咬著牙,這地獸之精當(dāng)真灼熱難當(dāng),只感覺像烈火要燒遍全身一樣。
玄竹掌門雙手結(jié)印,靈氣聚集,充盈全身,然后一手指天,烏云聚集,一手指地,法陣明亮。天空烏云越來越密,雷電之力開始聚集,地上法陣越發(fā)明亮,地獸之精開始沸騰。天地之力,何等壯觀!
李無歡依舊咬著牙,極力隱忍著身體的疼痛。
“敕!”玄竹掌門雙手合一,指向除魔臺中央的李無歡,除魔開始!
天空的雷電突然劈了下來,順著通天柱由雙手打入李無歡體內(nèi)。地上的地獸之精也突然跳躍起來,像活了一樣,張開觸須由雙腿鉆入身體。天地之力,瞬間發(fā)動,打擊除魔臺上的少年。
“啊——!”那少年慘叫起來,如山河破碎,驚動九霄,如業(yè)火滅世,鬼神皆泣!
圍觀眾人無不動容,即便隔著百步之遠(yuǎn),似也能感受到那股撕心裂肺的疼。
地獸之精爬滿全身,焚遍各處筋骨,天雷之力穿透全身氣脈,散去所有修為,行刑完畢!而除魔臺上的少年,滿身焦糊,垂著頭被吊在那,不知死活,多半是死了吧。
“若能活下來,必是人中之龍?!本抨栭L老說完,轉(zhuǎn)身便走了。周昭明看了除魔臺上的少年一眼,隨著九陽長老走了。
這除魔臺雖然威力巨大,但它不害命,當(dāng)初的青木祖師爺鑄造這除魔臺確實是心懷慈悲,只除魔不害命,天雷地火從四肢開始廢去全身筋骨氣脈,避開了臟器。但今日的掌門卻不同,殺心很重,聽說已入了太清之境,以他太清境界的修為,這李無歡九成九是扛不住的,如果真活下來,不知會變成什么樣子。
眾人相繼散去,四名弟子從除魔臺上取下李無歡,送到江陵城交給官府。
“這李無歡都糊成這樣,八成是死了吧?!比ソ瓿锹飞?,四人抬著一個擔(dān)架,其中一人說。
“可不,掌門親自行刑,哪還能活。他膽子也太大了,敢拿掌門信物鳳骨禪杖說事,不是找死么?”有一人說到。
四人都是修道之人,腳步快,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江陵城府衙。
“幾位道長,你們這是?”府衙門口的守衛(wèi)認(rèn)得靈山劍派的道服,但不知四位道長抬著個燒糊的人所為何事。
“這位大哥,這是通緝要犯李無歡,我等奉掌門之命,交由官府處置?!睘槭椎撵`山劍派弟子說。
“幾位道長,這人都糊成這樣,難以辨認(rèn),怎么證明是李無歡?”府衙門口的守衛(wèi)說。
“他背棄正道,已由我派長老處置,所以才會糊成這等模樣,但他確實是李無歡?!?p> “道爺,不是不信你們,只是這李無歡是要犯,懸賞又高,我們?nèi)莶坏脼E竽充數(shù),上頭怪罪下來,我們擔(dān)當(dāng)不起啊?!?p> “這是我派掌門令牌,掌門親自交代,還能有假!”靈山弟子拿出一塊令牌。
“是是是,小的立刻稟報大人?!膘`山劍派的掌門可得罪不起,守衛(wèi)立刻叫了幾個兄弟把人抬進(jìn)去,同時稟報府衙大人。
幾個靈山劍派弟子也不領(lǐng)賞,直接走了。
過了幾天,李無歡的通緝令便撤銷了,據(jù)說已被靈山劍派處死,尸首交由官府結(jié)案,最后被扔到了亂葬崗。
云卷云舒,風(fēng)起風(fēng)落,此事很快被淡忘,人各過各的日子。
李無歡睜開眼睛,看著房頂,是一件茅草屋,難道是牢里?還是被趙府抓了?
“你醒啦?!鄙砼月曇魝鱽?,李無歡看過去,是陳長老!
“長老?!痹瓉硎顷愰L老救了自己,李無歡急忙起身,但一動就覺得全身劇痛。
“你受傷太重,躺著吧。”陳長老說。
“多謝長老救命之恩。”李無歡真心感謝這個靈山劍派的外門長老,最開始的三年,都是他教自己,雖然沒有師徒之名,但更勝師徒。
“你當(dāng)時已經(jīng)氣絕,我從官府那把你帶了出來,所幸你求生心切,靈氣聚集不散,所以我才又用靈藥換得你一絲氣息。放心,世人皆以為你死了,你就安心養(yǎng)傷吧?!标愰L老說。
“長老的救命之恩,無歡終生不忘!”
“無歡,這除魔之刑,想必你也知道。天地之力洗滌全身,筋骨氣脈盡損,修為盡毀,縱然養(yǎng)好傷,也再不能修道了,甚至比常人還不如。望你能放寬心,日后就避世隱居吧。”陳長老說。
“長老可有解救之法?!”李無歡急問,他寧死也不做凡人!
“方法倒是有,只是并非易事?!?p> “長老請說,弟子愿意一試!”
“也罷,我就告訴你。你可聽過南疆萬獸門?”
“略有耳聞?!崩顭o歡曾經(jīng)聽過,據(jù)說厲血門、萬獸門和龍虎山是四方國三大邪派。
“老夫聽說萬獸門有一種邪術(shù),是將獸血和人體相結(jié)合,從而獲得統(tǒng)御萬獸的能力,人的身體也會大大增強(qiáng),你或許可以一試!”
“謝長老?!?p> 幾日后,李無歡傷勢還沒好全,便決定上路了。
“無歡,老夫這里有一封信和一些銀兩,到了萬獸門將信拿出來,他們自會收留你?!?p> “謝長老!”
“你我不必客氣。”陳長老轉(zhuǎn)身從茅屋周圍籬笆上抽下一根木棍,又用靈力抹光滑了,然后遞給李無歡,“你行動不便,暫且借用這個吧。”
李無歡接過那根光滑的木棍,突然跪了下去。
“師父!”李無歡叫到。
“來,起來,我的好徒兒?!标愰L老一時喜極,竟有些雙目含淚。
“師父保重,弟子走了。”
“好,一路保重。”
李無歡杵著木棍,一瘸一拐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