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途的天,沒有晝夜之分,只是生活在這里的人還是按著正常的日夜交替來安排作息,此時算來是大清早,回到茶樓客房中,翎歌盤腿坐在床上,入定養(yǎng)神。
差不多過了一個時辰,走廊上腳步聲兮兮簇簇,慢慢的停在翎歌這間房門口,跟著就沒有再發(fā)出聲響。差不多又過了半個時辰,翎歌睜開了眼,望著門,神情微凝,她伸出右手食指,朝著門一勾,一縷陰風將門打開,只見應玨手里端著一杯茶,端端正正的站在門口。
門打開的瞬間,他似乎有點嚇到,卻很快的就收斂了起來,一看沒人就探頭進來,看到翎歌在里間,立馬就走了進來,很是恭敬的喚了一聲,“主人?!?p> 在這陰暗暗的地方,應玨一身青衣,還真是讓人看著比較神清氣爽,不過,“我不需要仆人,出去?!边@個人怎么聽不懂人話,不對,鬼話呢。
應玨表情倔強,彎下了腰,“我的命是你的,請主人喝茶。”
還真是人心不古啊,現(xiàn)在的人比鬼還難纏,“自己慢慢喝吧。”翎歌身形一散,就從房中消失。應玨抬頭四下一看,咬了下牙關,這個鬼也太不好親近了,送上門的人都不要,竟然直接走了。
翎歌這一閃隨風而動,落在了屋頂上,灰蒙蒙的天空,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這里陰郁得沒有一絲的生機。翎歌抬起了手,在她的掌心有一條紅線,這紅線可以保證讓她離開轉世身軀十一天,十一天之后,紅線消散,就算是她不想,也必須回去了。
離界門開啟還有四天,現(xiàn)在她必須先拿到進入界門的玄曇令。這個玄曇令出至冥界,相當于鬼差的勾魂令,唯有持玄曇令方可進入界門。只是要得到玄曇令靠的不僅僅是運氣還要有實力,畢竟對于鬼魂來說,擁有了玄曇令也就擁有輪回重生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就可以拿到。
飄然落下屋頂,翎歌將斗篷的兜帽戴上,幾乎都看不見她的臉了,身影如風而動,翎歌往前而去,很快的就到了目的地。
無盡途的春樓。
這個春樓,就像是凡間的青樓,只是樓中的女子有鬼姬也有女妓,這接的客也是有人有鬼。
一入春樓,迎面胭脂粉香,滿樓燈輝,光映華堂,連無盡途極少的鮮花綠樹,里面也擺了不少,一座兩丈高臺周圍擺著十幾張的桌子,雖然是早上,不過也坐了兩桌的客人,似乎是徹夜在喝酒。
翎歌左右看了兩眼,一個妖媚的女子搖著羅扇從二樓的樓梯慢慢的走了下來,白色的裹胸長裙,披著一件大紅色繡金牡丹的外袍,松松的系著衣帶,發(fā)髻散亂,妝容半卸,不見凌亂不堪,唯有慵懶嫵媚。
“這大早上怎么就來了?這位客人,莫不是太猴急了些?”聲脆嬌嗔,柳眉微蹙,看著翎歌的眼神像是撒嬌又像是埋怨,若是尋常人被她這一看也要骨酥腳軟了。
翎歌只往旁邊一張空桌上坐下,“一壺酒,三樣菜?!彪S將一錠金子放在桌上,目光只在最初看了女子一眼,就沒有再看,她知道這個人是誰,或者是這個女鬼是誰。春樓之主,春娘,修煉千年的女鬼。
“好?!币宦暰d綿悠悠,春娘伸出手指拈起金子,“那客人慢慢坐吧。”沒有再多說,春娘就走開了,走出了幾步,春娘不由得回頭看了翎歌一眼,鬼,又是一個癡情女鬼啊。
伙計很快的把酒菜送了過來,翎歌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卻遲遲的沒有拿起酒杯,這杯酒滿十分,過則易虧。
泠泠琵琶聲,恍然傳來,音音婉轉,聲聲欲醉,“三月春盡汀州,斜陽霞映木蘭舟。美人愁,芳華難回首,折花上玉樓,向君問窈窕,花與儂比誰更嬌?!备吲_上一個女子坐著輕弄琵琶,靡靡之音,環(huán)繞耳旁。
花與儂,誰更嬌?心中似乎輕輕一顫,這般情景,她也曾經擁有過,只是,卻只是曾經了。翎歌目光越發(fā)堅定,就算是不擇手段,她也要先拿到玄曇令。
樓上的春娘已經重新裝扮好,越發(fā)的妖嬈,看樓下的翎歌聽著琵琶曲竟然不為所動,不由得更是有趣味了,這個女鬼似乎很好玩。
時間慢慢的過去,來的客人更多了,也更加的吵雜了起來,高臺上一個個女子上去,輕歌曼舞沒有停止過。
翎歌還是看著這滿滿的一杯酒,像是在發(fā)呆,卻是提起十分的精神聽著周圍客人的動靜。
在她左手邊的那桌客人是兩個男鬼,都是文弱書生的樣子,縱然是鬼,還是保持著原來的那一分書卷氣,欣賞著歌舞,不時點評幾句,興致來了還吟吟詩,互相說笑兩聲。
一個鬼姬打扮得齊整走到那兩個男鬼旁邊,嬌滴滴的行禮,“齊公子,趙公子,你們可有一段時日沒來了?”
“最近我陪著齊兄去了一趟外面,了結舊事,自然沒時間過來。幾日沒來,玉蟬是更有風情了。”那姓趙的男鬼是輕扶了一下這名喚玉蟬的鬼姬。
“哦,看來齊公子心愿已了了,真是可喜可賀,玉蟬敬你一杯?!蹦軌蛄私Y生前之事,也就可以去投胎了。
“多謝?!饼R公子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不過還是露出了一點笑容,喝下了一杯酒。
“齊公子若是放下了,那想必玄曇令很快就會降臨,說不定就趕上這次界門開啟的機會了?!庇裣s繼續(xù)說道。
無盡途若是有一個鬼魂能夠放下前塵往事,那冥界就會放出一枚的玄曇令,所以,翎歌要是想得到玄曇令,那就只有搶了。
搶走了玄曇令,也就搶走了這個鬼魂投胎的機會,這樣對其他鬼很不公平,可是翎歌她是一定會這么做的。
斜眼輕輕一瞥旁邊的書生,那齊公子,長得是清清秀秀,大約二十幾歲,看來是年少早亡,再看他眉間愁緒輕纏,只怕就算是了結了舊事,這心中依然是有所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