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戎...”
默念了幾次，感覺這名字非常耳熟，不過米可怎么也想不起來，苦尤則不然，他說既來之則安之，抱拳行禮之后，徑直跨進了船艙。
米可沒多在意，遵著內(nèi)心的驅(qū)使也跟了進去...
等兩人座落，伴隨著一聲悠揚起伏的樵工號音，卡戎將竹桿往河底斜撐立下，水波蕩漾，渡魂舟緩緩駛離了岸邊。
黃泉河道頗寬，水流也并不急，風平浪靜。
船行至半，米可問道：“卡戎前輩，您在這葬魂深淵里待了多久？”
“一輩子都在這！”他一邊掌著竹筏一邊回答，但并未回頭。
“那您在這里見到過異族的生靈沒有？比如邪靈族之類的！”
“從未見過！”
從未見過？米可一聽到此話便立刻蹙起了眉頭，按照魂界的傳說來看，此地應該是邪氣泛濫之地，而且在之前分明還聽到了有鬼叫聲。
可如今自己身在其中，到目前為止不僅沒感受到邪氣的存在，就連邪靈的影子都沒見到一個，難道發(fā)出那鬼叫的另有其人？
要不就是...卡戎在說謊？
米可看著四周一切太平如常的景象，反而開始漸漸緊張了起來！
沒過多久，船底咯噔一下，似乎被什么東西頂撞到，然后就再也不動了！
這時苦尤大聲疾呼：“哎呀，船漏水了！”
米可一驚，聞聲尋去，定睛一看，臉色驟變，只見木舟的尾部底下的確被撞裂開了一個小洞，黃泉河水正如淺溪般滲透進來。
“別碰身上了！”
他們二人立刻相對坐到了船身兩邊，并把腳高高抬了起來，要說這黃泉河水可是自魂界誕生以來由無數(shù)冤魂所化，是萬萬碰不得的東西。
縱使九級魂力，照樣抵擋不了片刻，這是魂族生靈心中的圣河，也是死亡之河！
情勢緊急，河水倒灌已是將艙底浸濕，米可對著船頭喊道：“卡戎前輩，我們該怎么辦？”
“觸礁了，這可就難辦了...”背影之下一道不慌不忙的聲音回到。
“觸礁？這黃泉河里還能有暗礁？”
米可反問道，同時越發(fā)懷疑卡戎的真實身份，要說您老一輩子擺渡，難道還不知道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
再說了，為何平時不觸礁，偏偏自己這一來就觸礁，會不會太巧合了些？
“黃泉本是冤魂所化，所以暗礁是無處不在！”卡戎并沒有要想辦法補救的意思，倒是優(yōu)哉游哉的聊起了天。
他繼續(xù)說道：“一個冤魂就一處暗礁，我們其實并非是在劃水，而是在渡厄！”
“渡厄？”米可與苦尤同時睜大眼睛問道：“什么是渡厄？”
“你們可還記得我先前與你們所言，老朽便是這黃泉河的渡厄使者，厄便是苦難，厄也是罪過，厄更是黃泉中的冤魂，你們?nèi)粝胍^去，還得經(jīng)過他們的同意，方能渡之?！?p> 米可與苦尤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了許多，這卡戎分明就是在坑自己，這些話為何不早說，如果知道這么詭異誰還敢坐你這破船？
渡厄，還要經(jīng)過冤魂的同意，這是個什么意思？燒紙錢還是擺香臺，就算是這樣的話，可自己也不會啊，那是和尚與道士的拿手絕活，更何況自己也沒帶這些材料啊。
眼看船艙進水過半，他們兩無心思索，上了賊船也沒辦法，無奈追問：“您說說看，我們要如何做才能讓冤魂同意？”
“眾生凡有苦，靈魂皆有罪，若要化解他們心中的苦罪，那便要放下自己的執(zhí)念?！?p> 卡戎不緊不慢，獨自立于船頭，是非經(jīng)過他也并不關(guān)心，難道就不在乎自己的船會沉？
就在這時，船身發(fā)出了劇烈的顛簸，只見從黃泉中突然間冒出了無數(shù)的冤魂，他們發(fā)出幽怨的哀嚎，并伸出手臂攀附在邊緣拼命的搖晃。
一時間，陰風四起，就連平靜的河面也陡然變得湍急了起來。
水底卷起了無數(shù)的漩渦，那猶如殘葉的木舟在這般環(huán)境下已是不堪重負。
“完了，船要沉了！”
苦尤不甘，好不容易才出來自由了幾天，沒想到被人訛上了賊船，他還要學法修行，還想去地球看一看，怎么能就死在這里！
“快告訴我們，該如何做？”
他兇煞的問來，粗糙本性暴露無遺。
“我剛剛已說，放下執(zhí)念便可，你們二人只要其中一個投河自盡，以身渡厄，以命平冤，方能化解此劫！”
“你說什么？要我們其中一人自殺？”
米可本想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對方如果要什么寶貝或者提出任何要求，他和苦尤都能想些辦法去滿足，畢竟還要靠人家的船才能過河，沒成想最后的結(jié)果是要其中一個人自殺？這種要求打死他也不會接受！
這是贖罪嗎？是了卻苦難嗎？
他與苦尤也算患難之交，誰商量著選一個去死都是不可能的事，若要苦尤死，他真死了那無非又多了一個冤魂，苦尤選自己死，那道理也一樣，這就不是個辦法！
米可和苦尤都是這樣的想法，寧可站著死也決不跪著生，要犧牲同伴的命來成全自己，那就是觸碰了內(nèi)心的逆鱗。
兩人對視一眼將氣息激發(fā)到極致：“士可殺不可辱，你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設下圈套引我們上船，既然你不肯想辦法，那就讓我們來替你來劃這艘破船吧！”
說罷，他們各施所長，一齊出手！
......
黃泉河道邊，十四他們?nèi)思s莫走了半個時辰，終于在岸邊看到了一條木船。
船頭有一位面容和善的老者向他們喊話，他自稱渡厄使者，名諱卡戎，并愿意隨行帶他們?nèi)硕珊佣^！
卡戎笑臉盈盈的模樣，讓人生不出一丁點想要拒絕的心思，就這樣三個人道謝過后便高高興興的踏進了船艙，還不由感概對方老者是雪中送炭的活**！
可是船行河中不久便觸了樵，見著黃泉河水從船身窟窿里流了進來，三個人是又急又怕。
就在對方犯難并求助以后，卡戎眼中藍芒劃過，說了與米可他們一模一樣的話，并要求三人之中必須要有一個投河自盡，這冤結(jié)苦難才能化解！
界修強者?。?！
十四他們犯難，三兄弟好不容易在魂界重逢，如今被提出這樣的要求，猶是心如刀割。
反不反抗都是死路一條。
怎么辦？
誰去自殺另外兩個也不會答應，因為在魂界中若是死了，那就是真的再也找不回來了，從世間消亡，再無此人！
那就誰也不投河，坐等木船沉沒，好兄弟今生今世在一起，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三個人下定了決心，注視著彼此一起點了點頭，可是就在十四轉(zhuǎn)身準備告訴卡戎他們的決定時，十六一個翻身投入了河中。
“不，十六?。。 ?p> 河面激蕩，泛起余波漣漪，跳下去的人再無蹤跡，魂飛魄散，生死道消...
十五將正欲跳船的十四攔腰抱緊，大聲哭喊：“你不要做傻事，他這么做都是為了我們能夠活下去，你若是也要自殺，那做兄弟的不是白白犧牲了嗎？”
隨著十六的投河，船邊那些張牙舞爪的冤魂迅速沉入了河底，湍急的水流也漸漸平緩，漩渦不見了，一切恢復往昔！
少了一個人，船身的吃水也減輕了不少，破裂的窟窿不再倒流，卡戎背對著兩人不經(jīng)意間默默露出了微笑。
渡魂舟再次起航，樵工的號子隨著陰冥的水花飄蕩去了遠方，只留下船艙內(nèi)兩個抱頭痛哭，血淚如雨的傷心靈魂。
木船踏波，行至大半，渡魂舟再次觸礁，而這一次，直接是將船底鑿穿。
對岸的藥草園近在眼前，朦朧間似乎還看見了米可和苦尤他們在朝這邊招手，泛濫的黃泉河水直接將船倉灌滿，這個時候，卡戎再次說出了同樣的話。
“渡厄艱辛，冤魂不散，罪孽深重，苦難萬千，你們商量一下，做出選擇吧！”
十四紅著眼，早就看透了一切：“你妄稱使者，何能渡厄，如今我們兄弟二人絕不貪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p> 他轉(zhuǎn)身拉起十五的手，準備做出最后的反抗，突然之下，掌間落空，只見一張鐵網(wǎng)從頭頂傾覆而下，他無處躲閃，被其緊緊束縛！
十四頓時渾身無力，瞬間癱軟。
他氣息震蕩，憑著六級魂力想要咬牙掙扎起來，卻發(fā)現(xiàn)十五已站到了船尾處說到：“你若再動一下，我便立刻跳下去！”
話音落地，快要起身的十四卻立刻停止，他害怕了，繃緊著身體回到：“不要...十五...求你了...別跳...我們能過去的...一定還有辦法...不要死...你要是也離開我了...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十五...聽話...回來...”
他哭求著，狠狠抽打著自己，希望這場噩夢盡快醒來。
“十四，聽我說，我和十六已經(jīng)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能在這魂界與你們重逢，我也沒有遺憾了，很開心這輩子能交到如你們這般值得托付的兄弟，縱死又有何懼？”
“你還活著，世間的路依舊很長，彼岸近在眼前，你要勇敢的走下去…”
“還記得無回山谷嗎，我說過只要你在，我們便都在，這次也一樣，你生命的延續(xù)就是我們活著的余生...”
“十四，我的好兄弟，雖然再一次和你道別有些突然，有些難過，但是請記住，你的未來永遠有我們相伴...”
“十四，別哭，也不要悲傷，請為了這份兄弟情義來一次微笑的道別吧…”
“好好活著，為了我們，也為了自己！”
滾燙的淚水模糊了視線，船尾上那孤傲的身影帶著最后一次笑容投入了黃泉之中…
船身浮游直上，再次迎風破浪。
很快，咫尺河邊的藥草芬香撲鼻而來。
一直背身的卡戎這才轉(zhuǎn)頭，他眼中的藍芒盡閃而過，笑臉盈盈的說道：“世間彼岸，苦盡甘來，終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