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嘴微張,想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白燁亭瞪了白鼎一眼,對他剛才的多嘴極不滿意。他示意白鼎退出去,自己則是對白玄道:
“獴瞳失竊,按理來說應治你大罪,以儆效尤。但念在你維護了我白家利益,此罪便暫且揭過。只要你尋回獴瞳,戴罪立功,此事我就當從未發(fā)生過?!?p> 白玄道:“小的多謝大人?!?p> “你既然被景其山看中,那就好好做事。但也別忘了,你是白家人?!?p> “小的,是姓白的?!?p> 白燁亭終于笑了起來,他邁開腳步走出大門,很快就沒了蹤跡。
屋內(nèi)便只有四個人。
又詭異的安靜下來。
白靈兒揉了揉眼,打破這份安靜,尹蕓扶著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白玄,漆黑的瞳孔下綠意浮現(xiàn)。
一旁高大的祁強身子微晃,他也準備離開,只是走到門前又停下,沒有回頭,只是甕聲甕氣地道:
“其實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吧!好自為之。”
“祁大人!”
白玄笑了笑。
祁強并沒有理他,停下的身子一晃,閃出了房門。
“你……”
白靈兒紅唇輕啟。
尹蕓伸腿一勾,房門“嘎吱”一聲便關(guān)上了。她拉過一臉糊涂的白靈兒,擋在白玄身前,瞳孔中綠光暴漲。
“尹蕓姐姐你怎么了?”
白靈兒被她動作嚇了一跳,饒是她反應再慢,現(xiàn)在也看出二人身上的不對勁。
“我原本還信了你的話,現(xiàn)在看來,是我糊涂了?!?p> 尹蕓全然不理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白玄,瞳孔里映著他的影子,慘綠慘綠的。
“什么叫做只想自保,你其實是為了爬得更高吧!哦!我明白了,你確實想自保,地位越高,性命不就越牢嗎?”
“若是剛才……”白玄苦笑,“我不奮力辯說,早就被拉去砍頭泄憤了吧!”
白靈兒臉一白:“不……不會這樣——唔……”
尹蕓伸手捂住她的嘴,冷笑道:“所以呢?”
白玄道:“所以我也是為了自保而已。至于后面的意思,只不過順著話題說下去罷了?!?p> 說著,他自嘲一笑:“呵呵!我白玄不過爛命一條。但我也只有這一條爛命,除了它,我一無所有?!?p> “喂!”白靈兒推開尹蕓的手,大聲喊道,“小玄你說什么呢?什么叫一無所有?”
但白玄全然不理她,他只看著尹蕓,臉上的笑苦里泛著猙獰。
“我不是其他家的探子,我只是一個想活命的人,一條爛命來,一條爛命去。帶不來什么,也拿不走什么?!?p> 尹蕓被他這話逼退一步,撞在白靈兒身上。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p> 白靈兒大叫。
尹蕓轉(zhuǎn)身抱住她,但視線一直在白玄身上,聲音冷冽,卻帶著一絲慌亂:“你剛才就像一條狗!”
白玄一滯,他身子僵住了,臉上笑容的苦意慢慢散去,猙獰洪水般泛濫。
他覺得自己心臟被什么東西使勁揉搓,這東西還帶著刺。
呼吸不自覺地急促了,他咬牙切齒:“我就是一條狗!”
他又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我就是一條狗??!一條為了活命不擇手段的狗!只要能活下來,我做什么都無所謂!狗一樣卑躬屈膝;狗一樣搖尾乞憐;狗一樣奴顏婢膝;狗一樣卑躬屈節(jié)?!?p> 白靈兒睜大了眼,怔怔地望著他,像是第一次認識白玄一般。
尹蕓看著他,瞳孔里的綠意第一次出現(xiàn)混亂。
“我就是你想的那種人!我就是為了爬得更高!那樣我的性命才會更牢!”
“你無恥!”
尹蕓胸口不斷起伏,她咬著牙,像一只護犢的母豹。聲音從牙縫里擠出,還帶著些顫音。
“無恥?”白玄聳聳肩,“我是狗?。」吩趺磿袗u辱?”
“你……”
尹蕓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就算有,我這也還不算無恥?!卑仔吡藥撞剑驹谝|面前,“要不要我教你怎樣無恥?”
不等二女說話,他又自顧地道:“你說鑰匙在我這,其實我可以偷了獴瞳,監(jiān)守自盜嘛!再在景其山面前扯那一堆理論,借著他的名頭辦事,到時候找一個替死鬼?!?p> 他伸長脖子,都要貼在尹蕓臉上。他笑容猙獰且詭異,嘴里迸出一個單詞:“perfect!”
殺意從尹蕓身上綻放,她的瞳孔瞬間被綠色占滿,衣裳無風自動,整個人如同地獄爬出的羅剎惡鬼。
白玄嘴角裂開:
“尹蕓姐姐!小的現(xiàn)在是為景統(tǒng)領(lǐng)辦事哦!”
衣裳平靜下來,仿佛一切都未發(fā)生。
白玄收回脖子,向著白靈兒輕輕一拜:“小姐,白玄告退!”
說罷,越過二女,拉開房門,一只腳邁了出去。
“等等!”
尹蕓輕喝。
白玄止住腳步,扭過頭:“尹蕓姑娘還有什么事嗎?”
卻是白靈兒開口了。
“小玄,獴瞳不是你偷的,對吧?”
白玄一怔,慢慢地,他臉上的猙獰散開,心跳也放松下來,仿佛剛才發(fā)瘋似的爭辯根本都不存在般。
他眉頭一斜,言語輕佻。
“你猜?”
“是你偷的吧!”
似有一柄大錘,把他從云端砸落。原來剛才的一切都只是臆想,那發(fā)瘋的爭辯一直存在,根本沒有消失。
“你猜啊!”
他沒有否定,轉(zhuǎn)過頭來,另一只腳也出了房門。
尹蕓在他身后哼道:“景統(tǒng)領(lǐng)說可以在白家尋十個人,……白大人,小女子不才,也想留下。”
“歡迎!”
白玄輕輕地回了一句,手拉住房門,“嘭”地一聲把它關(guān)上。
太陽很大,很熱,連院子里都沒人,他們?nèi)寂苓M屋里,喝著涼茶聊著天。
白玄緊了緊衣服。
鼻子有些酸,準是這家客棧的掌勺放多了醋。
他視線有些模糊,于是很眨了下眼。
“該死的鬼天氣!”
他一邊走著,一邊和平常人一樣抱怨著天氣,只是他又停了下來。
臉上有什么東西滑過。
像是冰渣,滾燙的臉迎來些許涼爽;又像是強水,刺得干燥的臉生疼。
那東西經(jīng)過他的唇,落進嘴里。味道很怪,有些咸,有些澀。
白玄突然伸手摸了把臉,手掌一片濕潤。
“我……”
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帶著哭腔,他覺得好陌生。
白玄恐慌起來,他拉著衣袖,使勁地擦著眼睛。但他的淚腺奇異地發(fā)達,衣袖已經(jīng)濕了一片,里面流出的水還沒有半點停下的趨勢。
他小跑起來,想找個隱蔽的角落,不愿讓人看到他現(xiàn)在的模樣。
衣袖擋住了視線,他跑到樓梯旁仍渾然不覺,只是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踩空了,整個人都卷成一團,從樓梯上滾下。
他一頭扎進樓梯低下的柴垛。
視線里,四周都暗下來。
“我……才沒有……”
“我……沒有……”
“我……”
“……嗚嗚嗚嗚……”
一襲長裙站在樓梯上,靜靜地看著那腦袋沒入柴垛的少年身體抽搐,綠色的裙擺隨著微風輕搖。
像是蕩起碧波的翠湖。
岸沙
第一卷山前白楊結(jié)束,下面是第二卷,離離青禾。我原以為自己能寫很快的,但最后還是拖拉了。第二卷的故事也是以斗智斗勇為主,我用了一早上理清了思路,也寫了滿滿好幾頁的分線,不再是第一卷想到哪寫到哪的模式?;蛟S少了自由度和隨心所欲的幻想,但卻規(guī)范化。 最后岸沙再次感謝支持本書的讀者,是你們讓我有堅持創(chuàng)作的勇氣,每當我想起有人看我的書,立即就信心滿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