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所有雜亂的思緒轟然倒塌,墨風禾本鼓足了勇氣抬起的視線,頓時僵住,呆愣愣地看著氣勢凌人的古不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借別人位置,資質平平,心思不定。
這些……這些……都是在說自己……
心頭上一片空白,原先緊緊攥著衣袖的手也是隨之緩緩地松了勁,恐懼和慌亂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將墨風禾整個淹沒。
“不繁?!本尤坏拿佳圯p輕一凜,起了身,單手拉住了古不繁,將她往自己的身后輕拽了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搖了搖頭。
古不繁里里外外皆是怒意,這墨風禾,當真是不知好歹,竟是連質疑師尊師叔的話都敢說出口。
自己同居然,也是歷經(jīng)了種種阻礙才到了今日,怎的就被這樣一個小丫頭如此輕描淡寫地給說了一通?!
越想越覺得心頭怒意不可遏制,古不繁一個用力,重重地甩開了居然的手,周身墨流緩緩流淌而起,聲音愈發(fā)厲稔:
“墨風禾,你可不要忘了,當初我們看中的是衛(wèi)絮,而不是你!”
“如若不是衛(wèi)絮被罷,你又有什么資格,能入得了東殿?!”
古不繁的聲音,一字比一字嚴厲,隨著墨流鋪涌而出,重重地撞入了墨風禾的耳中。
居然的神色略略沉下,再次出手拉住了古不繁:“不繁!”
這一次,居然聲音加重,手中力道也是加深。
墨風禾的身子早就是因為害怕而蜷縮在地上,頭深深地埋在了長袖間,面上的神色完全無法看見,只有她自己知曉,此時此刻,她口中所念叨的,是衛(wèi)絮的名字。
“阿絮……阿絮……阿絮……”
聲音極低,饒是居然和古不繁都未曾聽到。
心頭上,那道在入門弟子選拔大會上就出現(xiàn)的裂痕,已然是緩緩擴大。
“東西殿比試,你的席位,我西殿,要定了?。?!”
深深地看過身旁男子一眼,古不繁收回墨流,聲音厲厲,落下這最后一句話,再無停留,身形幻化成黑色仙氣,消散不見。
居然的神色黯著,眉眼沉沉地閉了閉,良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墨風禾則是跪著,口中依舊反復地念著衛(wèi)絮的名字。
隨著屋內的寂靜逐漸擴大,居然自然注意到了墨風禾的話語,睜開了眼,凝了凝神,重新坐了下來:“墨風禾?!?p> “阿絮……阿絮……”
“墨風禾?!本尤坏穆曇?,拔高了一絲。
空洞的眼緩緩抬起,看向了居然的方向,墨風禾的身子似是丟了魂的模樣,愣愣地望著居然:“師尊……”
“不繁師叔是一時氣急,你莫要太在意?!本尤坏拿佳廴彳浟诵┰S,話音輕輕落下。
墨風禾哪里還能聽進去,不過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身形端坐在案桌后,居然的視線凝在墨風禾的身上,看著這個弟子茫然無措,完全失了心神的模樣,本要脫口的話語,消散在了口邊。
終是緩緩地化成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墨風禾依舊是下意識地點著頭,卻是未有動作,直至感覺到居然看向自己的視線泛了重光,這才緩緩地回過一絲神緒,蒼白無力的聲音出口:“弟子……遵命……”
幾近癱軟的身子踉蹌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墨風禾險些要再次跪下,勉力撐住了身子,行了一個并不規(guī)范的禮儀:“弟子……告退……”
旋即轉身,往屋門方向走去。
“修煉若有什么不解的地方,便來問我。”袖中攥起的手緩緩松開了些,居然的聲音揚起了絲絲的笑意。
墨風禾一愣,腳步頓住,轉過頭,茫然地看向了居然。
居然的神色恢復了往日的模樣,笑意晏晏:“你既是我東殿弟子,我自是會悉心教授?!?p> 只覺得心頭一陣暖流而過,墨風禾的面色稍稍緩和了不少,只是在聽到居然的下一句話時,那剛剛被溫暖的心間,重又重重地沉了下去。
“便是為了讓給你這個弟子席位的衛(wèi)絮,你也要努力才是?!眴问謸P了揚衣袖,居然的笑意中依舊一片溫潤輕柔。
墨風禾的心,卻是陡然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所有情緒消散,低低地應了一聲:“是?!?p> 再無停留,轉身離去。
吱呀兩聲,屋門打開,關上。
獨獨剩下了居然一人,望著屋門的方向,良久后,深深地嘆了一息。
腳步分外沉重地從屋內走出,墨風禾幾近連方向都分辨不清楚,出了屋門,徑直向著前方走去。
垂著眼,絲毫不看路,眼見著墨風禾就要撞上廊桿,白色衣袍的男子陡然出現(xiàn),大掌伸出,一把攥住了女子的手臂,旋即重重向后拽過。
女子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下一刻,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只看到一陣白色劃過,男子的氣息便陡然環(huán)繞住了她。
不等墨風禾看清是誰,那大掌再一個用力,徑直將她往那樓階處拉去。
身形站定,男子的手頓時便松開了女子,腳步后退了一些,視線格外冷靜,望著精神格外不好的墨風禾。
被男子從遠處拉扯著停在這里,墨風禾早就是被嚇得不知所措,瘦弱的身子縮著,發(fā)著顫抬起了頭,看向了面前的人,詫異的話語下意識脫口而出:“司馬言?”
男子,正是跟著墨風禾一路上到塔頂層的,司馬言。
“你……你怎么會在……”詢問的話語剛出口半句,墨風禾的聲音再次陡然消散,頭又深深地垂了下去。
司馬言本就不喜多言語,并未應聲,不過靜靜看了墨風禾片刻,轉身便要離開。
直至松開拉住墨風禾手的一瞬,司馬言才意識,自己竟是做了如此出格的事情。
“司馬……言……”男子離開的一瞬,墨風禾依舊脫口而出喚了他的姓名。
腳步停頓住,司馬言未轉身,聲音沉穩(wěn)而落:“多行修煉吧,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那個被罷的朋友?!毙丛贌o停留,大步離開。
眼眸中那本看到司馬言亮起的光,瞬時熄滅。
為何,為何每個人都要這般,反反復復同自己強調自己的席位,是別人所給?!
為何,為何這個人,偏生是阿絮?!
衛(wèi)絮……衛(wèi)絮?。?!
墨風禾心頭的裂縫,愈發(fā)滋生出了一道,名為恨意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