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紫劍與闌珊相撞的瞬間,秦?zé)o鳴冷笑一聲,可當(dāng)他看到蕭殊依舊面無表情之時,便知不好,冰藍(lán)色的劍罡暴漲而起,足有丈長,極寒的氣息讓他手中的紫劍都泛起了一層薄霜,握劍的手頃刻被凍的通紅。
清脆的碎裂之聲讓他的心沉到了谷底,手中紫劍寸寸碎裂,闌珊劍鋒已然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劍罡!你到底是什么人?”秦?zé)o鳴一動也不敢動,強(qiáng)忍著徹骨的寒意,聲音都有些發(fā)顫,面前人在劍道上的造詣遠(yuǎn)超他的想象,自己和他根本不在一個水平。
“此劍賠于你如何?”蕭殊沒有回答秦?zé)o鳴,而是將闌珊劍收回了劍匣之中,轉(zhuǎn)頭看向一旁替他叫好加油的子欣。
“你真要送我?”子欣見蕭殊一招便敗秦?zé)o鳴本就欣喜,蕭殊又要將劍贈與她,更是開心的揉了揉自己的臉,生怕這是個夢。
“蕭兄不可,懷璧其罪,你贈與子欣,豈非害了她?”云臺搶先一步說道,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將闌珊相贈,必有賊人覬覦。
“師兄!”子欣一臉委屈的看著云臺,她是真的喜歡闌珊劍,可云臺的話又不能不聽。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麻屣鶉衣的老道人,瘋癲落脫,身后背著四尺紫檀木匣,手里提著青玉瓶一邊朝嘴里灌酒,一邊跌跌撞撞的走來,絲毫不理會在場人的異樣眼神。
唯有半闔眼睛的天璣子撫掌笑道“好了,好了,許久未見,你張老道卻是越活越灑脫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瞪大了眼睛,誰都沒料到這個瘋癲老道竟是曾經(jīng)名揚(yáng)天下的張真人,云臺也有些不敢置信,自家祖師怎如此落魄,但還是畢恭畢敬的走上前去行了個禮,道一聲祖師。
張真人罷了罷手,灌了一口酒,反手將青玉瓶朝天璣子擲去“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須是了。”
“仙道渺渺世事空,你說好了,卻是不肯,這酒難喝的很。”天璣子拂袖一揮,那青玉瓶滴溜溜在空中轉(zhuǎn)了三圈,又飛回到張真人面前,滴酒未灑。
“人生一場虛空大夢,韶華白首,不過轉(zhuǎn)瞬,我求仙貴生,濟(jì)世度人,你求心無礙,坐守山門,這酒不難喝,不難喝,不對你胃口罷了?!睆堈嫒朔怕曅Φ溃舆^青玉瓶,一仰頭將其飲干。
“張……張師祖。”子欣猶豫的叫了一聲,師門此次因?yàn)閺堈嫒藭綀觯识挥兴驮婆_來此,子欣本以為這個從不露面的祖師必然仙風(fēng)道骨,哪想到卻像個街邊落魄道人,一點(diǎn)沒有青云宗的風(fēng)采。
“云杉小鬼就讓你們倆獨(dú)自來?”張真人挑了挑眉,言語輕佻,全然不像一個有道之士。
“師尊他其實(shí)是希望我等能多加歷練,不可事事躲在長輩身后,故而才未曾讓門中前輩同行,當(dāng)然也是因?yàn)橹獣宰鎺熌鷷綀??!痹婆_趕緊解釋道,自己的師父兼青云宗主在張真人口中不過是個小鬼,這輩分還真有點(diǎn)大了。
“歷練?我看他自己歷練的也不夠,成天就知道呆在門內(nèi)修煉,有什么用,要我說趁早讓了宗主位置,天地之大,何必久居一隅,怕是修成木頭也難窺仙道?!睆堈嫒苏f話絲毫不給本家宗主面子,聽的旁人不由掩嘴而笑。
云臺識趣的沒有接話,沉默以對,張真人是鐵了心要數(shù)落師尊一番,這個時候再替師尊解釋,無疑是自找苦頭吃。
“小娃娃,你真要將這劍相贈……嗯?”張真人看向蕭殊,只一眼他便察覺到了蕭殊身上那凜然劍意,像云臺這般境界不到或許難以感受,卻瞞不過他。
“晚輩先前損壞了子欣的劍,曾許諾要賠她一把?!笔捠獠槐安豢旱拇鸬?。
“小心!”子欣才想說些什么,卻見那秦?zé)o鳴惱羞成怒,自蕭殊背后一掌拍出。
蕭殊聞言,目光轉(zhuǎn)冷,不閃不避,背后紅傘一震,紅葉劍出鞘,深紫色的劍罡如有實(shí)質(zhì)一般擋在身后,秦?zé)o鳴張狂一笑,手一放一收,莫名的吸力憑空而生,竟是要強(qiáng)行吸取蕭殊的內(nèi)元。
深紫色的劍罡逐漸被他吸入體內(nèi),此前的對手為何全無反抗之力,便是這如鯨吞蛇噬一般的功法,無論是短兵相接還是身體接觸,都可以逐漸吸收對方的內(nèi)元,你內(nèi)元越深厚,他吸力越強(qiáng),此消彼長之下,任憑你如何高明,也是難敵。
“此法名‘鯨’,乃靈教不傳之秘,專吸人內(nèi)元,取一分,貯一分,不泄無盡,愈積愈厚,取百川匯海之意?!睆堈嫒瞬[著眼睛說道。
“這……”子欣見那深紫色劍罡在秦?zé)o鳴的吸力下竟有消散之意,不由心中大急。
“諸位前輩,論武尚未結(jié)束,晚輩也未曾認(rèn)輸,莫要插手才是。”秦?zé)o鳴朗聲道,搶先一步堵死了他人援手的想法。
“秦公子,‘鯨’雖強(qiáng),但在你手上卻非是無敵,須知江河能匯海,但海若倒灌江河,又當(dāng)如何?”玲瓏子笑吟吟的說道,她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蕭殊是何等實(shí)力,若說靈教教主前來或許難擋,但這區(qū)區(qū)秦?zé)o鳴根本無足掛齒。
“許久不見,你這徒兒愈發(fā)出落的超逸了?!睆堈嫒诵呛堑恼f道。
“張真人謬贊了,玲瓏受之有愧。”玲瓏子彎身行了個禮,不管怎么說也長了自己一輩,禮數(shù)不可缺。
秦?zé)o鳴本已經(jīng)信心滿滿,可聽玲瓏子一番話,心中卻沒了底,按理說自己內(nèi)元不遜色同輩之人,這鯨術(shù)一施,何人能擋?
劍罡逐漸被他化去,盡數(shù)送入膻中氣海,但不知為何,越吸越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涌上心頭,那劍罡若有若無,似乎下一刻就要消散,可就是不散,忽聞蕭殊冷聲道“吸夠了嗎?”
一團(tuán)血霧爆散開來,漫天猩紅,如下血雨。
劍罡豈是秦?zé)o鳴這等境界便可化去的,任憑他吸取,便如萬千劍刃入體,自取滅亡罷了,對于這種想要自己命的人,蕭殊從不留情,便是他不死,也會補(bǔ)上一劍。
秦?zé)o鳴的頭被高高的震飛,至死他也沒有閉眼,徒留一地的血肉尸塊,血腥味好不濃重,即便是久見殺伐的邪派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不過令人詫異的是,靈教之人卻沒有追究,只是派了一兩個弟子告了聲歉,然后將滿地的尸塊和秦?zé)o鳴的頭顱一起裝好帶了回去。
“靈教這是改了性子?換做平時,那還不得翻了天,今天是怎么了,自家教主的弟子都死了,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青玄子有些詫異的說道。
“若是平時,那自然會追究到底,可這論武不同其他,即便想追究也立不住腳,這秦?zé)o鳴自尋死路,怪得了誰,況且……”玲瓏子解釋道。
“況且那靈教教主何慶芝對自己的弟子一向是優(yōu)勝劣汰,死便死了,活著才能讓他承認(rèn)?!痹婆_接過話頭說道,這一點(diǎn)還不如名門正派,起碼師門對弟子不會放任不管,更不會讓自己弟子之間相互廝殺。
蕭殊走下擂臺,來到子欣面前,將劍匣放下笑道“這劍我賠給你,但能否讓它承認(rèn),便要看你的本事了?!?p> “哼,小瞧我啊?”子欣怒道,不甘示弱的就去拿那劍匣,伸手一提卻是紋絲不動,看著蕭殊一臉調(diào)侃之色,不禁氣紅了臉,運(yùn)足了內(nèi)元總算將劍匣拿了起來,剛要開口說話,氣一松,那劍匣又是砰然落地。
“你們這一代人啊,真是,云杉到底是怎么教你們的,區(qū)區(qū)一個劍匣都拿不動?”張真人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攝,那劍匣竟是憑空而起,落于他手中,重逾百斤的劍匣在他手上仿佛一根羽毛一般輕飄。
恍惚間,當(dāng)初那位獨(dú)上昆侖,劍斬玉虛的張道全又回來了,云臺總聽師尊說起,那一年昆侖以劍道獨(dú)尊,可張真人只三劍,便將那玉虛宮化為廢墟,至此天下無人敢小覷青云宗,正是那一年,青云宗一躍成為名門大派,可再之后,張真人便傳了宗主之位,銷聲匿跡,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名聲,那些多事之人將他與劍君比較,也是一笑了之。
“說起來,你這紅傘倒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人?!睆堈嫒藢ο惠p輕放下,不知從哪里又掏出一瓶酒喝了起來。
“前輩認(rèn)識劍君?”蕭殊有些感概,劍君這一類人物,真是天下無人不識,劍道一途,何人不識瑜子涵,何人敢忘劍君名。
“是了是了,我說這么眼熟,果真是那老不修的傘,怎么,他死了?還是登仙了?”張真人有些落寞的問道。
“晚輩不知,那日雷海不休,劍光不止,看不真切。”蕭殊想起了當(dāng)初劍君渡劫時的光景,惶惶然若天塌一般,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都感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