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碗粟米粥
聽到杜長松說的這句話，杜鵑雖然感覺不出來真假，不過想著好歹應(yīng)該能夠過一段安生日子了。
心神不再注意著外面，轉(zhuǎn)而打量著自己的便宜小妹：
從難民營跑出來的！
這是杜鵑對于杜鶯的第一印象：一張小臉瘦的看不見兩頰的肉，一雙眼睛到還是有神，可是時不時閃過驚懼和害怕，望向自己的眼神倒是滿滿都是依賴，一頭小黃毛，胡亂的扎了一個小揪揪，仿佛一頭干草。一身極不合體的藍白粗布衣衫打滿補丁，如同抹布一般掛在身上，衣裳下面可以看得見只剩下骨頭的軀體。
這樣的小孩兒，在現(xiàn)代哪里能看得到，即使是難民營里面的孩子，生活也比杜鶯好的太多太多了！
忍住心酸，杜鵑柔聲說道：“小鶯今天真棒，還能給大姐找大夫呢！”
杜鶯羞澀的笑著，感受到大姐如同往日般的關(guān)懷，又想著自己總算是幫了大姐，心中忍不住雀躍，就連說話的語氣也不同以往的死氣沉沉了：
“我要照顧大姐，我長大了！”
院子里的談話進行到尾聲，只聽見杜二浪說了一句：
“松哥，我進去看看兩孩子，交代一句！”想了想，到底是沒有叮囑杜長松要好好讓杜鵑養(yǎng)身子。
杜長松這邊沒有動靜，應(yīng)該是答應(yīng)了，因為杜鵑聽到了有人往柴房跟這邊走過來的聲音。
她還沒有問杜鶯她出去之后遇到的事情，不過想來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來看她們兩人，定然是杜鶯在外面遇到了啥事，而人家伸手相助，才會有這樣的局面。
杜二浪推開柴房的門，看到杜鵑已經(jīng)醒了過來，松了一口氣：“娟丫頭醒了，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方大夫開了藥方，待會兒二浪叔就去給你抓藥！”
關(guān)心的語氣，比杜長松更像一個父親。
杜鵑沉默，她能說啥？
難道告訴這個男人自己身上哪里都在疼嗎？
難道說小杜鵑早就已經(jīng)死了嗎？
還是可以說她根本就不想呆在這里……
杜二浪知道杜鵑和杜鶯兩姐妹的性子，因為從小被爹娘不當人養(yǎng)大，雖然后面學會了說話，卻養(yǎng)成了不愛說話的性子。
黯然的摸了摸兩人的額頭，杜二浪說道：
“娟丫頭，二浪叔已經(jīng)和你爹說過了，這些天呢，你就好好休息一下，養(yǎng)養(yǎng)身子，有事情呢，就讓小鶯去二浪叔家里，二浪叔定然會幫忙的！不要擔心！。”
有機會能名正言順的休息，她當然不可能不答應(yīng)，點點頭，說道：“謝謝二浪叔！”心里倒是生出了一絲感激之情，她不是真的小孩子，真情和假意還是能夠分清楚的。
杜二浪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深深地看了一眼杜鵑，轉(zhuǎn)身離開了杜長松家。
在杜二浪離開之后，杜鵑細細的問了杜鶯碰到杜二浪的經(jīng)過，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想著以后有機會一定好好地報答他一番。
末了，杜鵑教育杜鶯說道：“小鶯，你記住了，以后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使勁欺負回去，再不濟，不是還有大姐給你撐腰嗎？打不過大姐幫你打！以后不要哭了，眼淚其實是最沒用的東西，只會讓欺負你的人更加高興！”
看到杜鶯遲疑的點頭，杜鵑其實有些頭疼的，說實在話，她其實根本就沒有和小孩子一起相處過，根本就不懂怎樣和孩子交流和溝通，她能教給杜鶯的就是：只有自立自強之后，才會讓人看得起。
但是她不清楚，小杜鵑本身就是被放養(yǎng)長大的，她所知道的一切不過是自己平日里摸索出來的，而且有很少和正常的人交流溝通，所以，導致的直接結(jié)果其實就是自己沒有見識，而她養(yǎng)大的杜鶯更是啥都不知道。
所以，她雖然將這一番話教給杜鶯，但是杜鶯卻沒記住。
緊接著她又說道：“小鶯，你記著，對于幫助過咱們的人，咱們要記在心里，以后找到機會報答別人，而對于欺負過咱們的人，咱們更要記在心里，找機會就欺負回來！”
“大姐，我知道了。以后我肯定不會讓別人欺負我的！我……我也要保護大姐！”杜鶯一直是乖寶寶，大姐說什么就是什么。
兩姐妹在屋子里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杜鶯的肚子傳來咕咕的叫聲，杜鵑才想起來姐妹兩已經(jīng)有一天沒吃過東西了皺了皺眉，想到家里人吃飯從來不會記得叫上姐妹兩人，說道：
“餓了吧，大姐這就去給你做飯吃！”
掙扎著想要從床上起來。
杜鶯羞澀的抿了抿嘴，心里暗罵自己沒用，又不是沒有挨過餓，大姐被爹打成這樣了，哪里還有力氣給自己做吃的，正要拒接，柴房門就被推開了。
楊氏端著一個大粗瓷碗，站在柴房門口，眼里的關(guān)切一閃而逝，看到兩姐妹一起投射而來的目光，張張嘴，倒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將手里的碗放在門口，交代了一句：
“吃完之后把碗放回廚房，鶯丫頭把碗洗干凈了！”
有吃的東西在，杜鶯哪里還會想著楊氏說了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要求干活了，不過是洗洗碗而已，以前也幫姐姐洗過。
等楊氏走了之后，杜鶯歡快的從床上跳了下來，飛步走到門口，小心翼翼的端起粗瓷碗，在看到碗里東西的一瞬間，小眼睛瞬間亮了，驚喜的喊道：“大姐，是粥，很濃很濃的粟米粥！”
在這個家里，吃飽飯對于姐兩來說根本就是奢侈，家里的好東西往往都是爹和兩個男孩子吃，粟米粥雖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也不是杜鵑姐兩能吃的著的。
杜鵑倒是沒想到杜長松他們竟然還會給她們吃好一點的東西，看到妹妹高興不已的樣子，心里酸澀不已，在心里告訴自己：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照顧杜鶯，以后一定要讓杜鶯過上好日子！
微笑的看著妹妹如同抱著世間難得一見的珍寶般的抱著一碗粟米粥，看著她將粟米粥放到她的手上，然后催促道：“大姐，趕緊吃，免得等會兒被大哥和二哥搶走了！”
每次娘不忍心給了她們什么好吃的東西，大哥和二哥兩人都會搶走！
“你先吃吧，姐姐還不餓！”杜鵑說的倒是實話，已經(jīng)被餓過頭了的她這會兒倒是感覺到自己飽飽的。
杜鶯卻很懂事，大姐和自己一般，也是一天沒吃過東西，再說早上還被爹狠狠地打了一頓，怎么會不餓，就是心疼自己，寧愿自己挨餓。
“大姐……”杜鶯語帶哽咽。
杜鵑不知道自己那一句話惹得小丫頭不痛快了，忙說道：
“好了好了，大姐和你一起吃，不要哭了！”
說著，還怕杜鶯不相信自己，繼續(xù)磨蹭下去，拿著勺子舀了一勺粥送進嘴里。
看到杜鵑吃了之后，杜鶯果然破涕為笑。
杜鵑看著杜鶯的傻樣，伸出一根手指點在杜鶯的額頭，說道：“你看你這個傻樣！趕緊吃！”
“大姐吃一口，我就吃一口！”杜鶯有些洋洋得意，喝了一口粥，立馬又舀了一勺送到杜鵑的嘴邊，大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架勢。
兩姐妹你一勺我一勺正吃的愉快，破敗的柴門突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子就站在門口，其中高的那個聲音尖利著屬于變聲期的嗓子，右手指著杜鵑兩姐妹：
“好啊你們兩個小賤人，又偷吃家里的東西是不是|！”
杜鵑和杜鶯兩人同時望向門口，有些背光，杜鵑瞇著眼睛看了半天，才認出門口的這樣兩個應(yīng)該是她的便宜兄弟，而杜鶯則是在看到兩人的第一個瞬間就躲在杜鵑的身后，還不忘記死死的護主手里的粟米粥。
“是不是偷吃你們兩人不清楚嗎？”杜鵑看著明顯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兄弟兩人，一口氣憋在胸口，明明是嫡嫡親的一家人，有的就肥頭大耳，而有的卻是面黃肌瘦。
杜鵑若是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性格脾氣像極了的杜安峰立刻暴跳起來：“你個小賤人，你竟然敢頂嘴！不想活了！”揚起胳膊就要打她。
看到眼前這個架勢，杜鶯早就忘記之前答應(yīng)的杜鵑不在哭了的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聲音響徹天際，倒是將其余三人嚇了一跳。
畢竟在他們?nèi)挠洃浝锩?，小丫頭除了不懂事那會兒，可從來不敢大聲的哭的。
“還敢哭！再哭就打死你！”被驚嚇之后，杜安峰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揚起胳膊的方向改為面對杜鶯。
而杜安林卻是屬于會咬人的狗不叫的類型，爬上床伸手就要搶杜鶯手里的碗。
杜鵑下意識的將杜鶯護在身后，聲音有些凄厲：
“打吧，使勁打，今天你們不將我們打死，你們就不是爹生娘養(yǎng)的！”
吼完之后，惡狠狠的盯著兩人，聲音一下子空靈起來：“打死我們，我們也解脫，在閻王爺面前，一定好好地說一說你們所作所為！”
仿佛從地獄里冒出來的惡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