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樓往事

　　大概是夜晚太適合回憶，杜安歲一時間想起早已被遺忘了的舊事。

　　多年前，他和小之被狠心的舅媽賣到娼館，眼見著年歲漸長，要被媽媽送到臺面上，求饒、逃跑，無一可行，他心中充滿了凄惶，只覺得世道不公，蒼天黑暗。

　　那一日，他把費盡心思尋來的迷藥放在酒盅里，騙小之喝下。他看著小之的臉，又是心痛，又有些安心——好歹小之死之前什么也不知道。杜安歲咬著牙，把一把鑲了夜明珠的匕首比劃在小之的脖頸上，卻始終下不了手。

　　他看著小之的睡顏，忽然扔下刀，抱著小之嚎啕大哭。他想不出路，也殺不了小之，卻也不能讓妹妹就在這種地方不人不鬼的活著。這時他聽見了一個極好聽的聲音，比妹妹的聲音還清脆幾分，帶著笑意和好奇：“你這么好看的人，哭什么”？

　　他回頭瞧了瞧，并不曾見人，他想著，說不準(zhǔn)是鬼吧。這時候心里卻并不害怕。

　　“在這呢，你真傻”。

　　這一回，杜安歲聽到了聲音來自頭頂，她抬起頭，發(fā)現(xiàn)梁上坐著一個小姑娘，晃著腿，極悠閑的模樣。穿了一身嫩黃的裙子，眼睛里透著狡黠。

　　杜安歲看呆了，他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小姑娘以這樣的方式出現(xiàn)過。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你……你是鬼么？”

　　那小姑娘便好似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個不住，好容易停下來了，輕巧的扒拉了一下眼皮，道：“我是鬼，吊死鬼，晚上要來找你的”。

　　杜安歲聽了忽然紅了臉，道“你這般好看，來找我我也不怕”。

　　那小姑娘一愣，往下呸了一口，罵道：“你這人，實在不正經(jīng)。況且我才不找愛哭鬼呢”。

　　杜安歲這才明白自己造次了，結(jié)結(jié)巴巴的解釋：“不……我并不是這意思……”。那小姑娘又咯咯的笑起來，道：“你可真傻”。杜安歲瞧她笑了，方才跟著她放心的笑，還沒笑完，心又跟著提了起來，這小姑娘竟從梁上跳了下來！

　　杜安歲白著一張臉，看到她湊到自己面前，在小之的臉上摸了一把，贊道：“小姑娘模樣生的真好”。許是奇怪杜安歲的安靜，回頭一瞧，奇道：“你臉怎么這么白”。

　　杜安歲瞧著近在咫尺的臉，臉又紅了，道：“你……你不要離……從這么高的地方往下跳”。小姑娘聽了笑起來，兩只手捏著杜安歲的臉道：“你真有意思，我問你，你方才哭什么？

　　杜安歲聽了這話，忽然覺得自己的身份很配不上和這樣一個小姑娘說話，便低著頭不肯說話。那小姑娘好似一個急性子，見他不說，便覺得沒趣，興致缺缺的：“你一個男孩兒怎的這般扭捏，能說便說，不好說便不好說，低著頭算什么？沒意思，我走了”。

　　杜安歲見眼前的這一抹衣角翩躚，忙忙的扯住，叫道：“你等等，你等等”。那少女很無奈的跳到桌子上坐下，道：“你這性子真討厭”。杜安歲被她說紅了臉，低著頭把自己兄妹二人被舅母所賣，不日將去接客的事情說出來。末了道：“我想殺了妹妹，免得活受罪，卻又不忍心她小小年紀(jì)，只見過這里的骯臟事便要死去”。說話間眼淚就要掉下來，卻不好意思在女孩子面前哭，便強忍著。

　　那女孩子卻一副比自己還要氣憤的樣子，道，“這還得了，你等著，我明日便接你兄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