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守夜時,鄭秸就與月白細細說了些府里的事情。
據(jù)鄭秸所述,將軍與夫人向來鶼鰈情深,自婚后就離了家族,府里種種都是兩人自立規(guī)矩。這第一樁就是沒有妾侍,自從將軍因醉酒帶回了歌舞伎人,生了鄭秸后,府中連歌舞伎都遣散了,一時被廣安郡傳為奇談。
其實根據(jù)鄭秸日常的了解,這并不是夫人盧氏所要求,全出自大將軍鄭梼。這位大將軍兼領廣安郡郡守的世族子弟,并沒有世族子弟常有的風流習性,對自己的私生活相當?shù)膰揽痢H绻皇且馔庥辛肃嵔?,鄭梼的私生活幾乎可以說是完美。也因為如此,鄭梼比盧氏更不愿意看到鄭秸,這偌大的府邸里,盧氏對鄭秸多少有些面子的情意,而鄭梼卻是冷漠如冰。
這次鄭梼突然把長女嫁給陛下唯一的庶兄南陽王,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雖然府中并無流言,但通過姐姐鄭稚的話語,鄭秸還是知道了盧氏為了鄭稚的婚事與鄭梼狠狠的鬧了一場。雖然不滿這場倉促又殘酷的聯(lián)姻,但夫妻一體,婚事已定,世家大族的女子多是逃不脫聯(lián)姻的下場,盧氏只能盡量的為女兒想的周到。
鄭秸又提醒月白,夫人盧氏是個重禮儀風度的女子,明日跟去獻糕點時,要處處小心,少言寡語。
說罷便讓月白先睡,自己還要再坐一會,這事情不可和任何人說起,連她娘李二姐也不能透露。月白當然點點頭躺進了被窩,反正不管鄭秸做什么,系統(tǒng)都會告訴她。
次日一早,月白早早的就去東偏房揉面做糕,銀紅雪青都來幫忙,等鄭秸梳妝完畢,熱騰騰的糕點也放進了兩個食盒。鄭秸帶上閔娘子,月白和雪青一人拎一個食盒,尾隨而去。
到春熙堂時,剛好盧氏正要與鄭梼一起用早膳。
春熙堂是府中最大的院落,進門的第一重正房是盧氏與鄭梼用餐的南廳。坐在這里,左邊的東前廂是小針線房與仆婦侍女的住處,右邊西前廂則是小廚房和雜物房。從走廊繞過南廳,第二進院落的西面則是小書房,東面是供盧氏起居閑坐的東廂房,以及坐北朝南的正房——夫妻兩人的寢居。寢居兩邊有浴房、廁房,寢居后面還有后罩房,是盧氏的私庫。
門口仆婦通報后,鄧娘子親自出來迎接。鄭秸就說起自己新得了一種新奇的糕點,試吃后滋味尚可,今日特意送來與父親母親品嘗。鄧娘子一面揮手,立刻就有跟在旁邊的小侍女進內(nèi)去說明緣由,一面談論這糕點的名字、材料。就見入內(nèi)通稟的小侍女已經(jīng)出來相請,這才帶了鄭秸幾人向南廳而去。
月白第一次到春熙堂,除了打開必要的監(jiān)測系統(tǒng)外,月白對于春熙堂上下仆婦侍女充滿了敬仰之情。光看門口鄧娘子那不動聲色默契的接待,便領教了春熙堂的風格。
南廳八扇雕刻著纏枝花鳥的木門,今日打開了六幅,早晨的陽光正好斜斜的照入一側(cè),廳中光滑的木地板正中是蒲州來的金絲席,席子上又鋪了錦緞的軟墊。長長的矮案就放在席子前面,矮案上擺放了各色食物,有餅、粥、羹、湯,幾樣肉菜,還有江北雪白的稻米。鄭梼穿著居家的寬袍跪坐在右上首,因為鄭秸的到來,他不得不停下了白色的玉箸,把身體靠在了黑漆的憑幾上,夫人盧氏就跪坐在他身旁。兩邊各有一位侍女躬身低頭跪候著,她們身前放著長長的銀筷子。
鄭秸和閔娘子跟著鄧娘子繞過寬敞的走廊,和閔娘子一起從東廊下走到南廳門外換上了木屐,這才輕輕的走進去向兩人行禮。
鄭梼揮了揮手,盧氏到是和她閑問了幾句,左右不過是“睡的可好?精神可好?有什么短缺的?”這些套話。待盧氏問完了,鄭秸又從閔娘子手中取過一個食盒,送上糕點,這才跪坐到一旁靜候。
侍女取了盤子放在案上。第一個白底淺口盤里的是梅花型的綠色糕點,中間可見幾絲紅色。第二個黑色六瓣蓮花盤中的則是六個圓肚束口的奇怪糕點。第三個紅白雙色花樣的盤子中擺了八個橘子瓣一樣的食物,外皮也是綠色的。鄭梼盧氏都沒有見過,不覺細細看著。
鄭秸見了,連忙解說這些不同糕點的不同材料和味道,以及里面不同的餡料,并表明自己深感父母親的養(yǎng)育之恩,雖不是親手所做,但有所得,亦要奉與雙親品嘗。
鄭梼聽著面上沒有什么表情,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深深的看了鄭秸一眼,便瞥過頭去,示意侍女夾一些來嘗嘗。盧氏笑著回應了幾句,也嘗了嘗,又夸獎糕點樣式新穎,放筍絲蘑菇的那個,味道不錯。盧氏又問鄭秸是否用過早膳,鄭秸連忙說還要去給姐姐鄭稚送些品嘗,早膳就去姐姐那里叨饒。
盧氏吩咐說:“你且先去阿鸞那兒用著,我過會就去,正好與你姐妹好好說些話?!?p> 鄭秸領命,拜別了父母親,帶著閔娘子回到了東廂口。月白和雪青就等在這里,幾個人連忙又回頭向秋梧院而去。
走到秋梧院時,鄭稚剛剛開始用膳。秋梧院畢竟不同與春熙堂,雖然同是兩進的院子,卻比春熙堂更小巧精致些。特別是第二進鄭稚的住處,不同與大將軍府中多數(shù)的建筑物,卻是江南風格的小樓,登上小樓便可看到正前方月牙淺湖和左邊的大花園的景色。
鄭稚用膳也是在一進的南廳中,雖然也是席地而坐的古禮,旁邊卻也放著胡桌胡凳什么的。鄭秸一來,就被鄭稚的貼身侍女緋紅請了進去。這次連雪青和林一也換了木屐,鄭秸自己提著食盒,親手把糕點放在了案上。
她對鄭稚說:“姐姐,妹妹新得了新奇的糕點,帶來與你品嘗。剛剛送予父母親了一份,這份是姐姐的。你可得看在這糕點面上,讓我在你這里吃一頓早膳。”
鄭稚一見她進來就早早吩咐了侍女,這時已經(jīng)讓侍女放好了木箸。聽鄭秸這樣說,笑著拉住她的手說:“你日日來才好呢!我們一起用,這早膳也能吃的多些?!?p> 鄭秸又說了盧氏等會要過來,鄭稚就吩咐院中的管事娘子盧娘子一應準備著,自己就先和鄭秸用膳。鄭秸留下閔娘子,讓月白和雪青去和鄭稚的丫頭們先吃些,吃完就在外面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