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漁反手就去拉,不料卻被腳下的藤蔓絆住了,整個人撲通一聲摔在了石板上。伸出去的手只抓住對方的一片衣角,眼睜睜那張悲傷而絕望的俏臉沒入了黑暗。
他來不及多想,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把抓住準(zhǔn)備好的長索跟著飛身而下。無論如何,他都不能這樣眼看著她死去。這不只是因為心中的愧疚,還因為那份男人的責(zé)任。
凌冽的風(fēng)在他身邊呼嘯而過,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越往下風(fēng)就越大,那股霉?fàn)€跟腐朽的氣息也越來越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仿佛有許多雙冰冷的手在用力地撕扯他一般。那種感覺如此的清晰,以至于好幾次他都險些抓不住手中的繩索。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奇怪的是,預(yù)料之中的疼痛感卻沒有傳來,反而感覺軟軟的十分舒服。可惜此間一片黑暗,他努力睜大了眼睛都無法看清這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所在,只能憑手感摸出這里的土地是軟的,類似于密林里厚厚的枯葉層,不由暗自慶幸。
之前他也是一時沖動,直接就這樣跳了下來,根本沒想過這下面是不是有什么危險,就算僅僅是鋪滿了石頭之類的地方,他不用別人動手就死了。要知道按照他之前的打算,是預(yù)備慢慢滑下來的。
不過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也是他命不該絕。因為就在他身側(cè)不足半米遠(yuǎn)的地方就是尖銳的樹枝之類的東西,只要他落下的地方稍微偏上那么一點點,只怕就不是在這里慶幸了,而是滿腹懊悔地流血等死。
他摸索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將長劍緊緊握在手中,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走去。
這里十分的安靜,連一絲蟲鳴聲也聽不見,天地間唯一的聲音,就是他的腳掌踩在枯枝上發(fā)出的斷裂聲。
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了下來,看著不遠(yuǎn)處突然亮起的一簇小小的火焰警惕地豎起了長劍。
那簇火焰也懸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空中隱約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
李漁心中一動,試探著叫了一聲:“箜篌?是你嗎?”
無人應(yīng)答,只有那簇火焰微不可察地顫了顫,接著緩緩朝左前方飄去。
李漁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劍插回腰間抬步跟了上去。不論對方到底是誰,在這種情況之下,多一個同伴總歸是好的。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火焰后面,不時被地上的枯枝絆倒,又或者是陷進了泥沼里。每當(dāng)這個時候,火焰就體貼地停了下來,靜靜地等著他跟上。
就這樣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也不知道穿過了多少寂靜無聲的密林,那簇火焰終于停了下來,接著毫無征兆地突然炸開,變成無數(shù)的火星四散飛舞。
“你要去哪里?”
李漁急了,幾步上前趕到了火焰消失的地方,卻只抓住一個細(xì)小的火星。誰知火星方一入手他便中了魔一般瘋狂地甩開,整個人開始如篩糠一般抖動不停,牙齒也咯咯地上下打架。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過后,那股奇寒才漸漸消散,他有些后怕地看著自己手心的那團烏黑,心有余悸地道:“什么東西?”
話剛說完他便感覺到了不對勁,抬頭一看,一輪皎潔的明月正明晃晃地懸在頭頂,而在他的前方,目之所及皆是巨大的白玉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面都雕刻著精美的花紋,看起來名貴異常。而他的身后則依舊是灰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藏著什么。
這詭異的一幕讓他有些舉棋不定,不知道是原路返回,還是硬著頭皮朝前走。
就在此時,一陣喧鬧聲傳來,他慌忙將身子隱在了一根石柱后面。方一藏好,幾個婢女模樣的人便嬉笑著走了過來。
這些婢女看起來年紀(jì)都不大,而且面容姣好。她們每一個人的胳膊上都挽著一個精致的竹籃,籃子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一陣淡淡的花香鉆入他的鼻腔,讓他疲憊的身心為之精神一振。
眼見著婢女從跟前走過,他正要躡手躡腳地跟上去,忽然感覺脖子一涼,一把鋒利的長劍穩(wěn)穩(wěn)地搭在了他的肩頭,同時一個聲音喝道:“什么人?”
“路人!”李漁心中一驚,暗罵自己大意。不過還是乖乖地舉起了手,示意自己不會胡亂抵抗。在沒弄清楚情況之前,還是不要樹敵的好。
“慢慢轉(zhuǎn)過身來!”身后的人喝道。
李漁乖乖地轉(zhuǎn)過了身,看著對面侍衛(wèi)模樣的男子露出了一絲討好的笑容。不過當(dāng)他的目光穿過侍衛(wèi)群,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忍不住驚喜地道:“蘇兄!你怎么也來了?”
只見那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紀(jì),生得眉清目秀,俊朗不凡,一襲淡青色長衫更是襯得他儀表堂堂、風(fēng)度翩翩,只是眉宇間十分冷漠,難以讓人產(chǎn)生親近之感。不是蘇璟是誰?
要不是李漁多年前曾經(jīng)與蘇璟有過一面之緣,而且因為那件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番還真不一定能認(rèn)出來。畢竟此后大部分的時間里,蘇璟都是戴著面具示人,以至于許多人只認(rèn)識那張青銅面具,卻不知道他原本生得什么模樣。
不過此時的蘇璟卻似乎根本不認(rèn)識李漁一般,只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便轉(zhuǎn)身離開了。一群小廝婢女匆匆跟在了他身后。
李漁急了,忙伸長脖子叫道:“蘇兄你不認(rèn)識我了?我是李漁?。∧銊e走啊,你要去哪里?帶上我一起啊?!?p>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他叫喚了半天蘇璟連腦袋都沒動一下,反倒是他身后的婢女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接著便被身旁的婢女扯了扯衣角,一行人很快便去得遠(yuǎn)了。
李漁悵然若失地看著對方消失的方向,猶自喃喃地道:“大家相交一場,你就算不帶上我,也好歹告訴我這是什么鬼地方吧?!?p> “喂!”侍衛(wèi)手中的長劍拍了拍李漁的臉,目露兇光地道:“少跟我們駙馬爺套近乎,快說,你是不是牝雞國派來的奸細(xì)?敢有半句隱瞞,我砍了你的腦袋喂雞。”
“牝雞國?”李漁愣愣地抬起頭,腦子里有些蒙。要知道這些年來他四海為家,到過的地方不知幾何,還真的從來沒聽說過有牝雞國這個地方。不過看眼前之人的表情不似作假,心中暗忖,莫非真的有他不知道的國家?
不過很快他便關(guān)注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忍不住開口問道:“什么駙馬爺?我蘇兄什么時候成了你們的駙馬爺了?你們公主是誰?才不到半天的功夫,這么快就成親了?”
“裝傻是吧?!笔绦l(wèi)顯然沒什么耐心,見他呆頭呆腦的模樣就來氣,一擺頭道,“給我打!”
“是,云統(tǒng)領(lǐng)!”馬上便有幾個侍衛(wèi)沖上來,七手八腳地將李漁按住就開始拳打腳踢。
李漁勃然怒,之前他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才讓對方制住,加上不清楚此地的情況,存了套些話出來的心思,這才乖乖地束手就擒。沒想到對方這般不知進退,好歹他也是輪回訣練到了第二層的人,豈能容忍這般不問緣由的羞辱。當(dāng)即就要提起真氣將他們打趴下,既然軟的不行咱就來硬的,先打到你服氣為止。誰知一運功才發(fā)現(xiàn)丹田內(nèi)空空如也,別說是將對方打趴下了,連掙扎一下都不能。
醋缽大的拳頭雨點般落在他的身上捶得砰砰作響,疼得他齜牙咧嘴。活了二十多年,他還從來沒被人這么揍過。心中又是惱怒又是氣憤,惱怒的是這群莽夫居然不問青紅皂白說動手就動手,氣憤的是蘇璟明明認(rèn)識他卻見死不救。
足足打了一盞茶的功夫,那群侍衛(wèi)才手腳酸痛地停了手,再次站在了云統(tǒng)領(lǐng)的身后。留下目光呆滯的李漁傻愣愣地看著天上的明月。
云統(tǒng)領(lǐng)示意了一下,立馬有一個侍衛(wèi)走到李漁身邊,伸手在他的鼻端探了探,回頭道:“還活著。”
“把他們關(guān)在一起,等殿下回來處置?!?p> “是!”
李漁只感覺眼前一黑,腦袋上便被套上了一個黑布袋子,接著便感覺自己被抬了起來,聽得耳邊傳來的說話聲,總算知道了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原來,這里攏共就兩個國家,一個就是他這個奸細(xì)所在的牝雞國,另一個就是這個雄雞國。據(jù)說這個雄雞國的國君今晨突然暴斃,而他們的殿下卻去了山中打獵至今未歸。就在這時,牝雞國的使臣又突然來訪,一時間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了一起。讓人想不懷疑是牝雞國人動的手腳都難。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那群人會這么篤定他就是牝雞國派來的奸細(xì)。不過當(dāng)他蒙面的黑布袋子被粗暴的扯開,見到周圍同樣被五花大綁的人終于明白了,感情是他穿的衣服出了問題。那群人都跟他一樣穿著墨綠色,猛一眼看去還真的像是同一伙人。
門咣當(dāng)一聲被關(guān)上,接著嗒的一聲落了鎖。
離他不遠(yuǎn)處一個生得尖嘴猴腮的男子警惕地看了一眼門外,接著悄悄湊了過來,壓低聲音道:“怎么樣?”
李漁看著對方同樣的墨綠色衣衫,皺眉道:“什么怎么樣?”
“玉璽啊。”一個略帶沙啞的嗓音插嘴道,“我找遍了西宮都沒找到??隙ㄊ抢霞一锝o藏起來了?!?p> “我也是,東宮也沒有?!?p> “北宮也沒找到?!?p> “南宮也沒有?!?p> 李漁卻是一臉愕然,看著七嘴八舌圍過來的男子,愈發(fā)感到一頭霧水。
尖嘴猴腮的男子眼珠一轉(zhuǎn),抬手制止了其他人繼續(xù)說話,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漁,道:“在下乃關(guān)將軍手下偏將段慶源,敢問閣下是哪位將軍麾下?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