貯貝器組成的豪華攔路團幽光閃爍，自帶鼓樂堵在路口。
大神站在場地的另一邊，眼巴巴地看著它們，最終嘆了一口氣，“如果我奶奶知道我這么對待國家級文物，一定會把我逐出家門?！彼钟挠牡乩m(xù)道，“如果我爸媽知道我這么對待國家級文物，一定會把我送走銷號，再生一個?！?p> “對不起！”蘇星繁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還是叫成實搬回來好了?！?p> “做都做了！”大神一臉豁出去地堅定，“再說我真的太好奇巫祭了。不知道系統(tǒng)會還原成什么樣子？”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來彼此心里很想見識一下趙英普親身試副本的小謀劃，同時笑了起來。
“噓！”成實在小組頻道里沖著他們提示道，“我好像聽到動靜了。”
大神立刻拉起上帝視角，但視域里除了他們，別無他人。
“你們聽！”成實共享了自己的聲道，一種像極了金屬拖地的聲音若隱若現(xiàn)地傳進了大家耳中。
“我過去看看！”大神立刻朝成實跑去。
虛擬游戲畢竟不是現(xiàn)實。
當兩個視域真正交疊時，聲音的來源不是逐步出現(xiàn)，而是突然顯現(xiàn)在大家的視域之間。與此同時，一頭碩大的銅牛微低著犄角，拖著被銅條連在一起的四足，一步一頓地朝他們走來。
銅牛的身后，突然有猛獸一躍而上，穩(wěn)穩(wěn)地立在牛背上，虎視眈眈地盯住了他們。
大神先是看愣了，然后皺起眉，“李家山的?；~案？”
隨著他的話音，一只小牛從銅牛的肚子下面鉆出來，“哞”地叫了一聲，仿佛是在回應。
看到此情此景，大神立刻抄起剛剛出土的弩劍對準前方，大聲問道，“怎么回事？”
在他的印象里，牛虎銅案雖然是一件極為珍貴的國寶級青銅器，但它卻是一件隨葬的縮微明器，尺寸絕不可能大到就像真實的牛、虎，一定是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
“當然因為我想贏啊?！壁w英普的衣甲已經(jīng)破破爛爛，一瘸一拐地走進他們的視域中，“既然知道你們在石寨山等我，我當然要查詢一番資料，果然……”他的目光掃過貯貝器，“那我也要做出勢均力敵的準備?！?p> “但這不科學！”蘇星繁也匆匆趕了過來，“你是怎么做到的？”
“這不是學習游戲嗎？學習不就是為了取長補短？”趙英普的一只手搭在他還高的銅牛案上，輕蔑地掃了一圈只有半人高的貯貝器原件們，慢慢說道，“學習，不就是為了后來者居上？”
就像為了注釋他的話似的，一整支銅?；④妶F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而每一只銅牛虎的身邊，都站著一個追隨趙英普來此的漢軍NPC。
蘇星繁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迷惑地偏了偏頭，小聲問道，“他做了什么？”
“他放大并復制了文物。他是拿到了特殊獎勵道具嗎？”大神也緊張起來，貯貝器最多用來嚇人，但絕不是?；④姷膶κ帧艾F(xiàn)在怎么辦？”
“現(xiàn)在怕了嗎？”趙英普嘖嘖地掃視著貯貝器銅陣，“我覺得我贏的可能性更大，你們要不要直接認輸？”
蘇星繁咬緊了嘴唇。
之前感覺必勝的戰(zhàn)爭出現(xiàn)了反轉(zhuǎn)，連大神也沉默起來。
“不想認輸嗎？”趙英普抱起雙臂，揚眉吐氣地道“那我真的好奇了，這個游戲到底要怎么玩下去？“
“我們也可以復制并放大？”蘇星繁皺眉道，“但是好沒意思。”她上前一步，大聲道，“我們講和吧。這樣打仗沒有意思?！?p> “如果我不同意呢？”趙英普將手搭在青銅牛案上，“我不同意。”
“那我退出這個副本不就好了？”蘇星繁攤攤手，“和你對抗，從來都不是我上這門課的目標?！?p> “只怕由不得……”趙英普的話戛然而止。
他看到福順來兄妹出現(xiàn)在半空。兩個孩子一揮手，眼前的場景便像是被水沖散了的畫面似的，各種色彩被扭曲、旋轉(zhuǎn)，隨即，視域被刷新成博物館一般的昏暗場景。
一道光束從天而降，趙英普帶來的?；~案驟然縮小回真實尺寸，懸浮在光中，緩緩轉(zhuǎn)動。
“為什么？”趙英普不解。
539的聲音溫柔響起，“系統(tǒng)檢測到你的情緒數(shù)據(jù)超過閾值，正在安排心理教師檢測，請稍等。”
“不是蘇星繁又搞鬼了嗎？”趙英普大怒。
“請保持冷靜，趙英普同學?！?39柔聲安撫道，“系統(tǒng)會極力保障您的學習過程是愉快的，至少是安全的?，F(xiàn)在，您可以退出活動艙，為您安排的老師正在艙口等待著您。”
隨即，趙英普的活動艙退出虛擬模式，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并且自動解開了他的裝備。
艙門打開，他的班主任老師就等在門外。他不服氣地向蘇星繁的活動艙看去，發(fā)現(xiàn)另一位老師也將她扶了出來。
兩個人互送了對方一個白眼，扭頭跟著各自的老師離開。
留下的孩子們一時間都無語了。
大神還是最先開口，“安啦，不一直都是AI搞不定的事就讓真人NPC搞定嘛。這學期沒有真人NPC，就讓老師來解決也很合理。”
“希望她們從此能好好相處?！睆埿∑胶险乞\地說道，“這只是學習，沒必要生氣?！?p> “是啊，生氣可真不是個好東西?！贝笊裼趾笾笥X地嘆了一口氣，滿臉的懺悔，“剛才我竟然想用一級文物打架，我一定是瘋了?！?p> “呃……現(xiàn)在怎么辦？”
“當然是收了這個?；~案啊?！贝笊裼至⒖虧M心歡喜地朝光里的文物點去，就像撿到寶了一般地開心。
此時縮回了原物大小，?；~案巨大的威勢已經(jīng)煙消云散，文物的細節(jié)被聚光燈精致地照射出來，散發(fā)出驚心動魄的美感。
大牛的脊背被拉成一個微微曲起的弧形，弧背的尾端，老虎用四肢牢牢地扒住銅牛的后肢和臀部，虎口緊緊咬住牛尾，極力向后拉扯。被咬住的銅牛正奮力向前掙脫。
但是，在這個奮力掙扎的身體前方，匠人塑造出的竟是一張平靜的臉，也許因為一只小牛就在藏牛肚子下面，被大牛牢牢地護在了身下。小牛從大牛的肚子下鉆出稚嫩的小腦袋，竟對已經(jīng)近在咫尺的血肉之搏毫無察覺。
?；⒌纳缽P殺、牛對幼崽的以身庇護，再加上小牛的天真恬靜，三個不同的主題的被巧妙的塑造在同一個場景之中，這就是超越真實之上的高超藝術(shù)。是兩千年前的古滇匠人留給后世的藝術(shù)遺產(chǎn)，令人不由得為之驚嘆。
大神將銅案仔細地收進自己的博物館，突然又深有感悟地對道成實和喬伊說道，“古人的智慧與審美總是與生產(chǎn)勞動息息相關(guān)。其實想一想，人和這尊銅案正好相反?！?p> 看著兩人茫然的臉，大神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是想說，面對老虎這樣的野獸，人并不是像這頭牛這樣，以身相搏，而是相互合作，使用技巧和工具，這才是人類能占勝自然，登上食物鏈頂端的重要手段。如果缺乏合作，人類也像動物那樣，因為孤立無援，陷入無休止地獵殺或被獵殺之中……”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辩妴桃咙c點頭，“但合作也是有條件的，就算不是志同道合，至少雙方都要有合作的意愿，可我覺得他們倆沒有。”
“我也覺得。”成實贊同道，“他們對彼此都有很大的情緒?！?p> “是的?！边@一次，是杠鈴眼的豆娘代替福順來兄妹出現(xiàn)在天空中，兇殘的口器一張一合，“經(jīng)過研究分析，委員會認為你們倆個小組需要解決的第一問題不是‘合作與分享’，而是整理好各自的情緒。委員會已經(jīng)為你們的課程作出人工調(diào)整。請根據(jù)系統(tǒng)的引導進行操作?！?p> ***
山里的天氣總是變幻莫測。短暫的晴天過后，烏云再次黑壓壓地籠罩在山頂，細密的雨簾又簌簌地落下來。
喬立辰已經(jīng)中止了和服務器的鏈接，微蹙的眉心望向天空。
他的通用器上方飄著章熙和發(fā)來的短訊：“我已經(jīng)拿到了證明你身份的證據(jù)，在我報警之前，我給你最后一次親口解釋的機會。”
片刻之后，喬立辰通過了降落申請，允許穿出雨簾的飛行器落進小院里，看著章熙和大步流星地沖進了他的客廳。
喬立辰甚至還沒走下樓梯，章熙和已經(jīng)帶著潮濕的水氣沖了上來，快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領，“你到底是誰？”
“動粗不能幫你得到答案?！眴塘⒊接昧﹃_章熙和，將他按進椅子里，“你現(xiàn)在要動的應該是你的腦子?！?p> 章熙和粗重地喘了兩口氣，平靜了下來。他格檔開喬立辰，煩躁地用手抱住腦袋，“現(xiàn)在你說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你還和我裝嗎？”章熙和惱怒地一甩手，一張詳細的數(shù)據(jù)表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
這張數(shù)據(jù)表的左側(cè)寫滿了人名、對應的IP地址、時間和坐標定位，右側(cè)清一色的只有喬立辰的名字和IP，以及對應的時間和坐標定位。只是粗略一掃，就知道這張表代表著喬立辰曾經(jīng)和左邊的人都有過交集。
“別說不認識這張你讓001做的表。”章熙和克制著怒火說道，“這套從539系統(tǒng)里清洗出來的數(shù)據(jù)，左邊的每一個人，是每一個人，現(xiàn)在都躺在彰美的醫(yī)院里，都是這次藥物濫用的受害者，而你和他們每一個人都密切接觸過。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比對這個？而結(jié)果偏偏又如此精準？”
喬立辰微微側(cè)頭，001特有的啟動頁便出現(xiàn)在兩人中間。
啟動頁很快化成一個年輕男子的模樣，用001特有的聲線低沉而溫和地說道，“很抱歉，先生，是我違背了你的命令將數(shù)據(jù)發(fā)給熙先生的。因為按照法律，熙先生是章沄和身故后唯一的繼承人，他擁有我的全部權(quán)限。請您相信我的忠誠，但是我無法拒絕熙先生的權(quán)限?！?p> “我以前就反復告訴過我哥，”章熙和抬手揮散001的幻影，“AI沒有忠誠，只有權(quán)限。我希望你也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