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究其原由
“三妹的策略，原本可以很好地緩解災情，可是事實情況卻是災民產(chǎn)生暴動，并且他們聲稱，根本沒有得到任何救濟——可，陛下的救濟糧食分明已經(jīng)到了災區(qū)！宛如細細想來，這岔子應是出在中間環(huán)節(jié)上?！敝x宛如不慌不忙，娓娓道來，“這第一條，要登記災民，以保證救濟可以落到每個人的身上。可是在實施的過程中，陛下卻并不能直接將糧食發(fā)到災民手中，只能一層層地撥下去，最后分發(fā)的權利都在基層官吏手中。他們便可以用災情謀取私利，瞞報災情?！?p> 說到這里，謝宛如輕輕抬起眼睛，發(fā)現(xiàn)皇帝的身子已經(jīng)坐直了，并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
她接著往下說道：“這第二條計策，則是讓富有的人家無償賑濟災民，或者減價出售糧食——但，皇上實行這個制度，有很多的基層官吏便將原本下?lián)艿馁c災糧食偷偷私藏了，然后用皇上的旨意，強迫地方富戶出錢出糧，這樣一來，地方的富戶自然心存不滿，他們挑撥災民鬧事也是在所難免！”
皇帝瞇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說朕的官員們中飽私囊？”
謝宛如低著頭，認真說道：“不說全部，但十之三四總是有的。陛下是明君，心中一定有數(shù)。然而，對于災民們來說，這十之三四的貪官污吏，便已經(jīng)可使幾千戶災民流離失所了！”
謝陽心中有些著急，然而抬頭看看皇帝，并不像是發(fā)怒的樣子，于是便暫且安心下來，聽他繼續(xù)說。
“這第三條呢，則是設立粥廠。陛下派出大臣，運送糧食前往災區(qū)，地方的官員也設粥廠賑災，可是，就在救濟糧充足的情況下，卻依然有大批的災民餓死——陛下不知道是為什么嗎？”
“難道問題還是出在地方官吏上？”皇帝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不由惱怒地問道，“難道朕的官員就這么不堪？！”
謝宛如一下子跪倒在地，然而，她的心里卻并沒有驚慌，只是平靜。
天氣真冷，在寒氣中一切都仿佛結了冰，饒是如此，謝陽的后背卻都已經(jīng)汗?jié)窳恕?p> 謝宛如低下頭，說道：“父親為了替陛下分憂，特地派了探子親自前往災區(qū)了解情況。那些地方官員，一聽到御史要來，立刻連夜設廠壘灶，并集合災民等候。等御史到了以后，那些官員就鳴鐘開始向災民施粥。可是御史一走，則立即撤走灶臺，賑災就到此結束了——陛下！不僅僅是地方官員中飽私囊，更糟糕的是，他們在賑災的糧食中攙和白泥、樹皮等充數(shù)，災民們喝這種粥，焉能果腹？？才導致苦苦掙扎，最終餓死，流離失所，餓殍遍野！這樣子的賑災，又怎會不發(fā)生暴亂?。 ?p> 皇帝聽了，幾乎是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他先前，之所以對謝宛如所說的官員中飽私囊一事存疑，就是因為他派出去了好幾波巡查御史，都查不出暴亂的緣由！
“難怪朕派出去的人……什么都查不出來……”他咬著一口細牙，冰冷地說道。
“父親的人剛開始也查不出來，因為災民們根本什么都不肯說，總是對我們充滿了抵抗的情緒，后來我建議，叫人喬裝改扮，裝作暴民混入其中，這才知曉內(nèi)情！”謝宛如深深嘆了口氣。
皇帝已幾乎失語了。
謝宛如還繼續(xù)說下去：“這第四條，減免賦稅——這本應該是安撫民心的好事情，可是，某些官員在災害發(fā)生后，仍然加緊向災民征稅，而等陛下的政策傳達到災區(qū)后，征稅的工作已經(jīng)都完成了。災民們并不能享受皇恩！第五條就是設立常平倉，可是陛下，負責常平倉的地方官吏利用買賣糧食的權力與奸商狼狽為奸，不僅在災情當前時侵吞陛下給的賑災銀子，平時也克扣倉儲的糧食。陛下的這些舉措，雖然看上去是為民著想，可在實施起來，卻被貪官污吏變成了與民爭利！所以這救災的良策，不過都是紙上談兵而已！”
皇帝此時癱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沒有說話。謝宛如字字句句，聲聲奪人，敲打在他的心里！
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很害怕皇帝一個震怒，就會殃及自己。
而最終，皇帝只是長吁了一口氣：“你說的不錯，這辦法是好，可落實下去卻不容易，你小小年紀，就能思慮得這般周全——那依你看，該如何解決？”
此時，謝陽才松了一口氣，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內(nèi)衣已全被汗浸濕……
謝宛如不由得笑了起來，笑容如春風般和煦：“陛下，想要真真正正的救災，首先便是要整頓吏治。還請陛下再派御史，嚴懲那些貪官污吏！”
皇帝大手一揮：“傳令下去，凡普通百姓只要發(fā)現(xiàn)貪官污吏，就可以把他們綁起來，送京治罪，而且路上各檢查站必須放行，如果有人敢于阻擋，立即處死。”
謝宛如又輕聲說道：“陛下——其實這些終究只是賑災的法子，民女有兩個寶貝，愿獻給陛下，只要陛下推行此物，民女敢斷言，以后再不會有水患之災！”
皇帝一聽，眼睛都亮了，連聲說道：“快，呈上來！”
一旁的謝陽聽罷，忙遞過兩張設計圖紙。
“這第一張設計圖紙上的物品，民女給取了個名字叫做飛沙堰。陛下只要在南河上游興修此飛沙堰，既可以分洪，又可以減災。”謝宛如仔細研究過這個朝代里“河南”的地形，實則和現(xiàn)代的成都平原相似?，F(xiàn)代的成都平原，在古代是一個水旱災害十分嚴重的地方，李白在《蜀道難》中“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的感嘆和慘狀，就是那個時代的真實寫照。而在秦昭襄王年間，李冰為蜀郡守，他在前人治水的基礎上，依靠當?shù)厝嗣袢罕?，在岷江出山流入平原的灌縣，建成了都江堰。這飛沙堰就是仿都江堰所畫的圖紙，若建成了絕對是一個集防洪、灌溉、航運為一體的綜合水利工程。
“這第二張設計圖紙上的物品，叫作水車。陛下可派遣能工巧匠去災區(qū)推行此物，可引災區(qū)的水到其他地方，平時在農(nóng)田里若放此物，更可以方便灌溉?！备鞒恼m致力于興修水利工程，但是這些渠道大都分布在各大農(nóng)業(yè)區(qū)，至于高地或是離灌溉渠道及水源較遠之地，顯然是無法顧及。于是勤勞的中國人民善用其智慧，發(fā)明了一種能引水灌溉的農(nóng)具——水車。謝宛如照著歷史書上的水車畫了一個設計圖，這種水車在河水沖來的時候，借著水勢的運動慣性緩緩轉動著輻條，一個個水斗裝滿了河水被逐級提升上去。臨頂，水斗又自然傾斜，將水注入渡槽，就可以流到灌溉的農(nóng)田里。
“妙極！”皇帝不由得跳起來，上前疾走幾步，撫掌贊道，“妙極！謝丞相，你這個女兒絕對有匡定天下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