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身形剛一出現(xiàn)在臺子上,陸尋之便又準又快的將藍色石塊填了進去。地上的圖形剎那點亮起,沒有任何慢慢的地方,只頃刻,這淵底只余了死寂一片。
有一團黑霧的影子在漸漸凝聚,可還沒完全形成模樣,便又悄然的散了。
……
漫漫的青野,龐然的大花樹,交錯著老舊根。風忽來,揚著漫天花雨,繽紛催下。
靠在樹干下,歪著頭,閉眼坐著一個形容狼狽的少女。她臉帶著青瘀,衣服掛爛多處,一條手臂垂在一旁,另外的手里,不松的,緊抓著一把生銹的劍柄。
少女的模樣是清瘦的,倔強的。
她醒過來。
重見青天,恍惚重生。
陸尋之一動不動的感受著,坐著,對這一刻“生還”,貪戀不已。
她不好奇這是哪里,也不想知道為什么會到這里,只要還活著,這方的陌生,又有什么關系。
光影在她凝固的視線里凝固,綿延的綠色草地,無邊無際。過了好久好久,她終于抬動腦袋,望向了頭頂這株很美很美的樹。
隨后坐直起來,嘗試著動了受傷的左邊肩膀,果然,恢復了。
小火苗這是給自己找了個什么仙果吃了?。£憣ぶ袊@著,開心著。
受了傷就好,這種好事,怎么也算得奇遇吧。
她腳邊扔著一面鏡子,被花瓣蓋得只露出小半邊。這就是小火苗了?
淵底下時,她并沒能怎么看清小火苗是怎么樣一面鏡子,這會兒撿了仔細一看,鏡子不是她以為的銅鏡。
更像是石鏡。
鏡體圓形,薄薄的一片,正面是半透亮的面,上面黃灰蒙蒙的,像是撒了一把黃沙,怎么也擦不干凈。背面石紋,上面的紋路她根本說不清是什么。說像石鏡,卻又輕得出奇。
仙家之物,果然不同尋常的。陸尋之只能這么想。
“小火苗?小火苗?”陸尋之喚了幾聲,鏡子里半點反應沒有。
沒能帶出主人,生氣了么?
陸尋之愧疚地擦了擦鏡子,把鏡子放進了胸前的衣服里貼身帶好。
小火苗,你放心,我陸尋之說話算話!
對了,那把劍!也是個寶貝!
她下意識低頭,看向剛才拿鏡子時扔掉的劍柄。
這是那把短劍?
劍刃了?自己帶出來的時候,劍是完整一把的呀?
陸尋之無語想著,抓起那劍柄確認,上頭依然綠銹斑斑,確實和在水下看到的沒什么不同。
這把東西本身不俗,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劍刃就不見了,不過以后有機會,用這劍柄再打把劍應該也不差。
陸尋之這么盤算著,將劍柄好好收了。
接下來……
該回去了,尸骨未寒的陸正平還在等她。
陸尋之站起身,抖落了一身花瓣。她走出花樹下,按了按別在腰的殘劍,帶著對鄭業(yè)平的仇恨,出發(fā)!
在這之前,她解掉了代表著少女天真爛漫的發(fā)髻,撕下袖口的布條,高束起馬尾。走開去的少女背影,嶄露出不屈的英氣。
隨著她步伐,發(fā)尾兒蕩呀蕩,仿佛在說她,日后的逆世獨行。
青野遼闊,漫無邊際,一路徒行,除了當初那顆大花樹,陸尋之便再沒看到它物。但青野上也十分平靜,沒有任何的危險。陸尋之便這樣晝觀日,夜觀星,渴食草上露,餓食地上菇,天地為廬的走了十來天。終于走出了這片野地。
站在塵土飛揚的大道上時,陸尋之有點懵,剛才自己是怎么走出來著?她感覺自己更像被“丟”出來的,她回望身后,滿目的草葉沾滿了灰塵,天空似乎也藍得沒那么澄澈了。
陸尋之說不上的奇怪,就在這時,懷里一道怯怯弱弱的聲音響起,“是結(jié)界,我們出了結(jié)界。”
陸尋之一下聽出這聲音,把鏡子拿出來,小火苗在黃蒙蒙的鏡子里跳了跳。石鏡也照出陸尋之的模樣。一張干干凈凈的臉,襯著她眉眼里的幾分清冷。臉還是很瘦,卻精神得不一樣。
一點也不像個風餐露宿了小半月的人。
陸尋之戳了戳鏡子道:“你是肯理我了?”
小火苗怯怯道:“我沒生你氣……我就是有點不開心,也有點累……”
陸尋之剛要說話,就見得小火苗一閃,消失在鏡中,“有人來了。”
陸尋之立刻將鏡子收好。財不外露,這她得謹慎。至于來的人,各走各的就是。
陸尋之剛要靠到路邊。
誰知天下“刷”的砸下個人來,啪和她摔作了一團。
陸尋之將壓在身上的人用力一推,一記翻身,一膝跪上那人的胸口,揪上衣襟,陸尋之的另一只拳頭便舉了起來。
她揪住的是個少年,慌忙正擋臉,一面不服氣地叫著:“不許打本公子臉,本公子又不是故意的!”指縫里,他偷偷去看要揍自己的人,居然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臭丫頭!
“哈!反了你了!”跟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樣,少年挺而起身,轉(zhuǎn)眼間,反下為上,將瘦小于他的陸尋之翻推在地上。少年囂張頑劣地張開兩臂撐在陸尋之上方道:“我是個男人,怎么能被你一個女人推!你給我賠禮道歉!”
殘劍,便橫在了少年的脖子下,陸尋之一臉冷然?!白岄_!”
少年低眼掃過她橫向自己的破劍,沒半點見怕,不屑“哼”道:“拿著一把破劍也想威脅本公子,知道本公子是誰嗎?臭丫頭,你給我聽著!我爹是樂風城城主,他就我這么個兒子,你倒是真動我試試看呀,我看你能活著走出這里!”他威脅得不爽,濃黑俊朗的眉頭一壓,“給本公子道歉!快點!”
陸尋之點漆的眸子,冰冷直視道:“好,你讓開,我道歉?!?p> 少年一愣,不滿地嘀咕,“切,還以為你多硬茬!”
陸尋之拍著身上的塵土,不理少年的嘲諷,淡道:“對不起?!闭f完,她轉(zhuǎn)身就走。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經(jīng)歷過生死一線之后,她的心智在這段時間迅速成長,不會去堵這種小孩子氣。
她這二話不說,氣焰的少年又愣了,小半天反應過來,人已經(jīng)走遠。他“哎”地一聲有點惱火道:“她怎么這樣!”
惹了本少爺就這么輕飄飄走了?
地上,他的影子微動。
影道:“她都懶得理你。”
聞言,少年氣得鼻子都快歪了,“喂!影!你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