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經(jīng)閣中,有了沽墨的幫忙,搬書的工作輕松了許多。沽墨在知道她們一下午就把所有的書都整理完的時候,也是大吃了一驚。
沽墨就想得明白就里一些,他一邊接過陸尋之手里的書往高格子上放,邊道:“小師妹從小一定讀過很多書吧。”
梁嵐聽見從那邊架子探頭過來道:“沽師兄為什么不問問我從小有沒有劈過很多柴,你沒來之前,這些書都是我搬的,厲害吧?”
陸尋之聽得一笑。
沽墨被她笑得莫名其妙地的臉就紅了,聲音也羞澀緊張起來,“梁嵐……師妹也很厲害?!?p> “叫我小師妹呀?!绷簫购喼焙脡?!
陸尋之這算聽出來了,去拉梁嵐外頭搬書,“別鬧?!?p> “什么別鬧,信不信,他就喜歡接近你,一直在跟你說話。沒看見理我。”
“你又較勁兒?!?p> 梁嵐才不稀罕道:“想多了你,要是掌院也這么喜歡你,我就有點不開心了。”
陸尋之道:“看出來了,你想拜掌院為師。放心,沒人跟你搶。”
梁嵐抱起幾捆竹簡道:“你當然不會,你這最適合劍修的靈根,要拜師,當然要挑萬流最厲害的劍修。韓裴峰主!”
陸尋之干呵一聲,“我才不拜他為師,我跟你一樣,更喜歡掌院?!?p> 她逗著梁嵐,誰知道澹臺云重和韓裴正好就走進來了,正好就聽見了。
“你這小弟子,這么嫌棄我是怎么回事?”韓裴看也不看旁邊差點凝固的梁嵐,直奔陸尋之臉上問去?!澳阋粋€最適合劍修的靈根,我要是想收你為徒,你哪有得挑?”
陸尋之直到這時,也沒看明白韓裴是要唱哪出,那半片鱗甲有這么管用?她不信,道:“沒得挑,不過我更喜歡誰的權(quán)利,韓峰主覺得還是有的吧。”
梁嵐手里一抖,一把竹簡抖得掉在地上,“砰”地摔開。
硬氣!
反正她不敢這么硬。
隨后硬氣的陸尋之便被表現(xiàn)出“極大興趣”的韓裴從這里帶走。
“去哪?”并肩而行,陸尋之低道:“現(xiàn)在才想反悔,是不是晚了點”?
“我要有反悔,悔的也是當年,由了你如今越發(fā)膽大包天。”韓裴陳情道。
陸尋之不置可否,態(tài)度軟了那些道:“既然不是,你叫走我做什么?你不來,我忙完就能和梁嵐一道吃飯了?!?p> 韓裴順水推舟道:“那行,我?guī)闳コ燥??!?p> 陸尋之腳步一定,“我不去!”
“去,來都敢來,還怕與我吃飯?”一語雙關(guān),韓裴好笑。
不由分說,韓裴將她帶去靈廚齋了,管飯的老丁瞧陸尋之一眼,又瞧韓裴一眼,前者面生,后者高深。老丁一邊用食盤給陸尋之打飯菜,一邊問:“新弟子?韓峰主打算收徒?”
韓裴,答:“不打算?!?p> 老丁顛在勺子里的大雞腿,顛著顛著就掉回了盆子里,只給了陸尋之正常的分量。
靈廚齋是萬流弟子的大食堂,沒有辟谷的弟子們尋常都會來這里吃飯。靈廚齋也往各個峰上配送。最熱鬧的時候就是每回進新弟子的頭一兩年,隨著新弟子們也開始辟谷,靈廚齋又會清冷得門可羅雀。
所以老丁最喜歡的就是有新弟子來,鍋碗瓢盆顛顛勺,他覺得這樣的日子無比來神。
韓裴指著那條顛掉的雞腿對老丁說:“除了這條,其他的全要了?!?p> 老丁嘴角一抽,勺子啷當就挖了兩個出來,另外乘了碗,添入陸尋之的食盤里。一面忿忿道:“韓峰主,你這也不怕炸了這丫頭?”一面多多打量了陸尋之幾眼。
陸尋之只管眼觀鼻,鼻觀心,接了飯菜,找地方坐去了。
韓裴在她對面坐下,道:“這里的飯菜都是靈材所烹制,你試試?!?p> 陸尋之挑了幾顆米飯咬了咬后,輕聲道:“你有什么事直接說吧,不用繞彎子。”
“那好?!表n裴凝眸著她臉上浮蕩的蛛紗道:“太呂宗之事可與你有關(guān)?”
“有?!标憣ぶ黄鄄m,畢竟這是對韓裴來說很容易聯(lián)想到的事。
“你去殺鄭業(yè)遠,為何要滅門?”
“我只要殺了鄭業(yè)遠,門是他自己滅的?!?p> “劍是怎么回事?”
“你覺得可信?”陸尋之沒抬頭道。
“這就有意思了,難道不是因為鄭業(yè)遠想搶你的東西,可能用了什么邪術(shù),不惜以滿門為代價?”韓裴輕巧的試探。
陸尋之在夾菜的筷子猛地一用力,筷子直接折成了兩段。
韓裴的目光便似要穿過蛛紗的阻擋,他道:“你認為我為什么會一眼就認出你?”
“我沒有修為,在你認出我的時候,你應(yīng)該就很清楚了。那你認為我為什么會殺得了鄭業(yè)遠?”陸尋之反問。
倘若是一般的思路便會陷入:真要有那樣一把劍,她一個連修為都沒有的人,憑什么掌握那樣一把劍?
然而,韓裴乃是知她根底的人,他道:“你不一樣?!?p> 一句話延展了無數(shù)的可能,又終結(jié)了無數(shù)個可能。
別人不可以的事,你陸尋之可以。沒有人能從離恨淵出來,你出來了,沒有人能在靈根上作偽,你又做到了。
又譬如,韓裴他包庇了你一次又一次。
不知院,夜深了的燈下。那半片鱗甲在澹臺云重的手里翻動著冷澤。
“觀其色澤,鱗紋,這應(yīng)該是條成蛟的鱗甲。你哪來此物?”澹臺云重罕見道。
“今日在河灘上意外所得,師兄確定這是蛟甲?”韓裴輕描淡寫的帶過道。
“沒錯?!卞E_云重肯定道:“雖然只是半片蛟甲,上面的鱗紋我斷不會看錯?!彼麑⒛菙嗫谔帲瑏砘啬﹃溃骸拔业故歉闷?,這斷口平整光滑,是被什么所造成?!?p> 韓裴道:“師兄覺得是什么?”
澹臺云重放下蛟甲,道:“蛟甲堅固無比,堅不可催,刀劍皆不能攻?!彼肫鹗裁?,微微沉眸道:“可如果,真有那樣一把劍,卻也未必?!?p> 韓裴的眸光隨著燭火驀地跟著跳動了一下道:“師兄說的是那把被傳得神乎其乎的劍?劍靈之說,師兄認為可信?”
澹臺云重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否定還是別的用意。
韓裴的視線便從澹臺云重臉上,回落到蛟甲上,“師兄不如先告訴我,離恨淵底下,究竟關(guān)著何物?”
這一次,澹臺云重沒有再瞞著他。
千年的走蛟,物已成精,窺得天道,離化龍只一個天劫。離恨淵關(guān)著的,就是這樣一條幾乎要化龍的蛟。
接下來的兩天,陸尋之以為韓裴遲早還會要找自己談話的,問一些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是她能說的,或者不能說的??蓻]有,她沒再見過韓裴。
一直到新弟子儀式的那天。
而,等待在外面的噬靈,也沒能再見到陸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