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只有我看見了？”柳相依暗中推陸尋之的事，難道只有他看見了？韓裴那不咸不淡的口吻，仿佛說，莫該是我包庇面前的這位不成？還是大家都瞎？
聽見韓裴如此為一個弟子公道，暮淵雪是沒看見，可也不再說什么。想要知道是不是很容易，叫柳相依上來，真言術(shù)問問，她撒不了謊。是與不是并不重要，新弟子跟前，她若與韓裴這么爭鋒相對卻是不合適。
暮淵雪的目光淺淺從陸尋之遮了蛛紗的臉上掃過，陸尋之的感覺卻宛若被鋼刷刮過，重重剮下一層皮肉。
“罷了。”駱長天適時道：“這次念你們初犯，不予追究。往后同門之間應(yīng)多擔(dān)待才是。”駱長天這話說得還算公道。
柳相依不由恨恨攥緊了拳頭。陸覓，你敢讓我出丑，我讓你接下來的每一天都不會好過！
這個丑，本來是讓陸尋之出的。卻沒想到會搬石頭砸到自己腳上，再加上次沒能把陸尋之弄走，也是反吃了一個癟，柳相依一想到新仇舊恨，眉毛都綠了。
有了柳相依的探底，大家知道不會摔死，放心去跳。一時間峰邊下了餃子，白鶴騰飛，再將他們送上來。
繼續(xù)的入門儀式，說簡單了，就是一次次的障礙題，不管你做不做得到，總要你去嘗試。體味修仙的艱難不易，膽量、勇氣、執(zhí)著、問心……缺一不可。
駱長天要他們記住，仙并非坐在那里打打坐，煉煉氣，等著到達(dá)一個一個的境界這么輕易。未知的危險，未知的挑戰(zhàn)，是他們今后修煉中隨時會遇到的情況。不敢迎難而上，那就只能停在原地，停在最開始。適者生存，優(yōu)勝劣汰，這個道理何時都適應(yīng)。
待儀式結(jié)束，每個人的弟子佩都盛放出一團(tuán)光華。到這時，弟子佩的權(quán)限才真正打開，萬流正式弟子的身份才徹底被承認(rèn)。
駱長天宣布，“從現(xiàn)在起，你們就正式是我萬流的弟子。弟子佩的權(quán)限已為你們打開，即刻起，可以接到門派任務(wù)。獲取相應(yīng)的積分，或者得到相應(yīng)的權(quán)限。在萬流，沒有不勞而獲之說。這也就是我們?nèi)f流為何沒有雜役弟子，外門弟子一說?！?p> 然后主峰廣場轟隆隆的慢慢沉下去，沉回地面。
人群散去。
梁嵐和陸尋之都沒去人堆里擠，慢慢悠悠的，兩人最后就走到了一起。
梁嵐無比感慨道：“你居然什么事也沒有?！?p> 你盼著我有事?！?p> “是啊，你這么囂張，誰不盼著你吃記教訓(xùn)。”梁嵐直道。“你這樣會被孤立的?！?p> “我沒所謂?！?p> 梁嵐神情微僵，停下道：“我知道，我看得出，你一點(diǎn)也不在意。是真正的不在意。我能感覺，你和我，和他們都不一樣。而我，卻必須和他們一樣。被人孤立的感覺，也許你能忍受，而我受夠了。為了在萬流長長久久下去，我有必要融入他們。陸覓，你太特別了，抱歉。”
梁嵐說完走開，走得很遠(yuǎn)。和一個被孤立的人做朋友，然后也會被孤立，只是這么個簡單道理。人若冠以最善良，必然也最惡意。群而趨之，不合則斥。只有她陸尋之無所謂，她反正不是來以萬流為榮的。
可一個人如果將什么看得太無所謂，最后時間都會涼薄。
韓裴的聲音徐來，停在她身側(cè)?！澳阋詾椋粼谶@里，格格不入，離群索居就安全了？”
他的話很輕，只讓陸尋之一個人聽見。
“韓峰主這雙眼睛，果然什么也瞞不住。你以為，你來對我青眼有加，我就安全了？”陸尋之譏諷回?fù)簟?p> 兩個人心知肚明，啞迷都打不起來。
韓裴眉眼一挑，“來吧，跟我走走?！?p> 主峰上還在三三兩兩說話的萬流長老們，暮淵雪與幾個長老正在一起，不意間看見韓裴帶著陸尋之往被北邊走去，目色不贊的微擰。
北邊過去，是拜師堂的方向。
拜師堂前，有一顆經(jīng)年不敗的桃李樹。桃李樹上，掛滿了萬流所有的師徒信息。
青石徑兩旁淺草迷亂，韓裴問起了那半片蛟甲：“你拿給我的是什么？”
陸尋之道：“蛟甲。”
“哪里來的？”
陸尋之道：“離恨淵?！?p> “你看到？”
“看到了，在離恨淵底下的一個深潭里?！?p> “那你如何發(fā)現(xiàn)的那個深潭？”
對話直來直往，直到這里。
陸尋之稍稍停頓后道：“我只回答你離恨淵有條蛟的事，算是還你對我高抬貴手的人情。其他的，訴我無可奉告?！?p> 遠(yuǎn)山如黛，韓裴抬眼遠(yuǎn)望道：“那你這人情這人情還得夠虧，你是在告訴我，那把劍是真的。鏡子你現(xiàn)在可帶在身上？”
陸尋之心虛地踢開一枚石子道：“沒有劍，也沒有鏡子。你想太多了?！?p> “你不肯承認(rèn)，是因為你根本不清楚那是條什么樣的蛟?！?p> 陸尋之不接話，她不知道韓裴究竟知道了多少。
韓裴帶她走上了一條岔道，拐開了拜師堂的方向。
韓裴道：“那是條渡劫失敗的蛟龍。神隱錄中載，蛟化應(yīng)龍而敗，后生魔性，為天道雷霆所伏，墜往一處深淵。隨后自天際追下一道紅芒，紅芒入淵而沒，便見颶風(fēng)沖淵口而出。颶風(fēng)卷上半空，便有封印生下。此后風(fēng)走淵口，卻不溢出淵外。后有凡人修宗，選在深淵所在之地，開宗立派?！?p> 這個門派，就是如今的萬流，那個深淵，正是萬流里的離恨淵。
“那條蛟是天外之物，封印也乃天地而成。那道追下的紅芒雖在神隱錄中未被描述。但那半片鱗甲足夠說明，那是把劍，能一氣削斷蛟龍的鱗甲?！表n裴停下腳步道：“你現(xiàn)在還要說沒有劍？”
陸尋之沒覺得意外，即便她不給韓裴那半片鱗甲，可她人要來這里，韓裴早晚也會從其他事上察覺。洞幽燭微，他一直如此。
即便什么都不說，大抵他想知道，他早晚都能知道。
在她的心里，韓裴就一直是這么特別聰明的存在。
“我是騙不了你，可我也不會什么都告訴你?！标憣ぶ響B(tài)道。
韓裴的目光倏然收回，繼而緊緊落在她臉上，神情肅道，“我找你，只為確認(rèn)一件事，你來萬流，與這條蛟有沒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