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爬起身來,用臉盆里的清水撲洗著臉,洗去剛才的淚水。他的屋里沒有丫鬟也沒有小廝,在他印象里這種人只會欺負(fù)自己,并不會伺候自己。所以貼身的人也只有李仁。但李仁如今受了傷,想必也不會這么早就過來。
【砰砰砰】恰巧李仁還是按時的敲起信王的門來。
信王打開房門,見李仁雖穿戴整齊,但還是因為傷情,臉色和嘴唇略微發(fā)白,背也因傷口得弓著彎曲,但整個人卻十分精神的樣子。
“你怎么不多休息著,這么早過來作甚?”
李仁像往常一樣走了進屋,見信王已經(jīng)洗好臉,便從架子上拿下外衣替信王穿上。
“殿下,這點傷不算什么,每日這個時辰來,我早就習(xí)慣了,讓我在床上躺著,反倒是憋屈了?!?p> 信王欣慰的笑了笑。
“殿下,那云南沐王府又派人送來了密信?!崩钊蕪男淅锶〕雒苄沤挥谛磐酢?p> 信王閱信后大怒道“這沐啟元,這才幾日功夫居然又派書信來催促?!?p> “待到皇上重掌大權(quán)后,此人必不能留,否則將是西南大患!”李仁提醒道
“你那西域天山北麓進貢的茶還有嗎?”信王問道
“還有一些。”
“都給我,對了,把那藏紅花磨碎摻入其中?!?p> 李仁大驚,說道“殿下你這是...”
信王無奈又有點自嘲的笑道“有些時候,命就是這樣,有些事躲不過了,就得去做?!?p> “不,殿下,讓我去!”
“你去不了,先不說你能否進的了紫禁城,就算是進了,你也近不了客氏身,再加上你現(xiàn)在的身份,必定會對你嚴(yán)格搜身檢查。萬一事情敗露,想逃過那二十道警衛(wèi)室和一千帶刀侍衛(wèi)也是比登天還難。”
“可就算是殿下親自去,也難免碰上些阻礙?!?p> 信王搖了搖頭說道“前些時日去見皇兄,他給我了我這個。”信王從床枕下拿出一符令牌“有了這我算是可以自由進出皇宮不被搜查?!?p> “但是,如果真這么做了,輕易就暴露了自己,豈不是要和魏忠賢撕破臉?!?p> 信王忽然換了副神情,自顧整理了兩下身上衣物,睥睨而言道“與我大明江山社稷相比,個人安危榮辱我都可以暫且擱置,他一個魏忠賢算什么,真難不成這天下已經(jīng)開始改信魏了?”
在進宮的轎子上,剛還大義凜然的信王,此時正急促的呼吸著,冷汗不停的往外冒,已經(jīng)濕透了內(nèi)衣。剛才的正義言辭讓自己有了犧牲做大事的沖動,但這等待做事的過程卻是難熬,腦中胡思亂想著。
在轎子即將進宮的一刻,被守門的禁衛(wèi)軍攔了下來,一領(lǐng)頭的千戶走到轎子一側(cè),厲聲說道“轎上何人,不知道規(guī)矩嗎?進宮要落馬下轎!”
信王掀開轎簾一角,露出側(cè)臉,千戶一見立馬跪下說道“拜見信王殿下?!?p> 信王冷冷的說道“我那日進宮也坐著轎子,為何就不攔我?今日坐轎子進宮,你這卻百般阻攔,是想戲謔我是吧?”
千戶磕頭說道“小人不敢,那日...是...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信王放下簾子敲了敲轎柱說道“起轎走吧?!?p> 千戶又想開口阻攔,卻見到轎子小窗那伸出一塊令牌,一下子又把話憋了回肚子。
在離客氏寢宮還有數(shù)百米處,信王命令停轎,自己走過去。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再走過這段路了,這條路上的一磚一瓦自己都清晰的記著,那個墻角處有自己偷刻上去的字,現(xiàn)在看著還隱約可見。那邊墻角是當(dāng)年自己和皇兄內(nèi)急,偷偷乘人不備在那小解。往事如風(fēng),驀然回首總有一絲感慨。
信王,朱由檢,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雖然這個帝王家里除了皇兄外所有人都不喜歡自己,沒有把自己當(dāng)做親人一樣看待,但這改變不了自己的姓氏,自己的命。而自己的命從一出生起,就與這天下捆綁著,而這也意味著自己隨時都要為這天下獻身。
離客氏寢宮大門越來越近,信王的手愈發(fā)顫抖,他伸出右手拍打著左手,想讓手停穩(wěn)下來,但并沒有什么效果。
一百步...
五十步....
十步....
信王站在了門口,兩名身著盔甲帶刀官伸手?jǐn)r住了他“來者何人?”
因信王深居簡出,所以很多人并不識得他,今日又身著便服,被攔下來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氖隆?p> 兩名帶刀官身高高出信王一頭有余,信王僅到他們肩膀處,原本平視著的信王不得不抬起頭才能與他們對視。
“來者何人?”帶刀官再次發(fā)問,此時他們已將右手摸向自己腰間佩刀的刀柄處,做著隨時拔刀的準(zhǔn)備。
信王已沒有早些時候的那種心虛唯唯諾諾的樣子,高傲的微仰著頭顱,雙瞳向上看去,鎖眉怒視著,仿佛他站在高處藐視著這二人。
帶刀官第三次發(fā)問“來者何人!?”此時帶刀官手中的刀已經(jīng)出竅,露出3寸刀身在外,隨時能瞬間拔出砍向信王。
“朱由檢!”他威嚴(yán)的說道。
“朱由檢?”帶刀官腦中思索片刻這個名字“信王?信王殿下?”又疑問道
朱由檢亮出朱由校給予的令牌,帶刀官立刻將手中刀插回刀鞘之中,瞬間單膝跪下,齊聲說道“拜見信王殿下”
“來人吶?。。砣藚龋。?!”突然,從寢宮里一個丫鬟火急火燎的邊喊邊跑出來。
帶刀官立即起身跑過去,問道“出了何事?!”
丫鬟此時是心急如焚,汪然出涕,像是碰上什么大事,被嚇的瞬時說不出內(nèi)中緣由,只抬手揮舞著指向內(nèi)院,說道“夫人,夫人,夫人她....”
帶刀官撇下丫鬟沖進內(nèi)院房內(nèi),朱由檢見狀也緊跟上去,內(nèi)院早已是亂成一團,所有的丫鬟都聚集在客氏身邊。
帶刀官沖進人群,只見客氏一人仰靠在屋內(nèi)屏風(fēng)之上,雙腿打直,渾身是汗,雙腿間,地板上是血水一片。帶刀官仔細查看了一番,說道“快!快!快去叫大夫啊!夫人小產(chǎn)了!”
站在門外的朱由檢大吃一驚,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草茶,連忙將其捂在懷中,匆忙的快步奪門而出,小跑回轎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