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冬，小花園里卻仍然擺著許多盛放的菊花盆栽，是陶氏讓城里的花坊送來的裝點家宅的。沈丹遐欣賞了一圈，在一盆盛開的黃菊前停了下來，搖頭晃腦地吟道：“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
“小胖妹，小胖妹?！币粋€突兀的童聲打斷了沈丹遐的雅興。
沈丹遐抬頭看去，是隔壁程家的孩子，“程小胖，你怎么過來了？”
“小胖妹，你要叫我珝哥哥?！背太嵓m正她道。
“不叫。”沈丹遐噘嘴道。
“小胖妹你不乖，我這個好東西就不給你了?！背太嵃翚獾氐?。
“我不要你的東西?！鄙虻ゅ诜藗€小白眼，他的東西，她才不稀罕呢。
“別啊小胖妹，這東西好玩又好看，你不能不要?！背太嵃巡卦谏砗蟮臇|西拿了出來。
沈丹遐定睛一看，笑了，原來是個萬花筒，在這個時代可是件稀罕物。程珝見她笑了，也開心地笑了，“這叫萬花筒，是我三舅舅從南洋那邊帶過來的，里面的東西可好看了?！?p> 沈丹遐是知道如何玩萬花筒的，但還是乖巧地聽從他的講解。把玩了一會，沈丹遐把萬花筒遞還給他。程珝沒接，道：“小胖妹，這個是送給你的?！?p> “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鄙虻ゅ谥老襁@種新奇的東西，價格都昂貴，何況這東西還是從南洋來的，那就更貴了。
“這個萬花筒，你不喜歡？”程珝問道。
“還行?！鄙虻ゅ趯@些小孩玩具興趣不大，但是怕打擊到程珝，才含糊回答。
“小胖妹，我用這個萬花筒跟你換那個小木馬，好不好？”程珝年紀還小，耐心有限，一下就把他的意圖說了出來。
“不行，那個木馬是我大表嫂送給我的，不能轉(zhuǎn)送給其他人。”沈丹遐見他要哭得模樣，話頭一轉(zhuǎn)，“你可以過來騎，想騎多久就騎多久?！?p> “真的嗎？”程珝眼睛瞪得大大的。
沈丹遐點點頭。
“小胖妹，你真好?！背太嵭Φ醚劬Σ[成了一條縫。
沈丹遐嘟嘴，惱火地道：“程小胖，你能不能不叫我小胖妹？”
“你本來就是小胖妹啊?！背太嵖粗陌幽樀?。
“木馬不給你騎了。”沈丹遐氣呼呼地道。
“你剛答應(yīng)給我騎的?！背太嵓钡?。
“我反悔了?！鄙虻ゅ诎脸C地轉(zhuǎn)身往回走。
“你怎么能反悔呢？小胖妹，你要知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背太嵶吩谒ü珊竺娴?。
沈丹遐眼珠靈動的轉(zhuǎn)了轉(zhuǎn)，道：“我聽不懂。”
程珝撓撓頭，他才六歲多，雖已啟蒙，但過于深奧的話，還是不太懂的，這句話是旁聽父兄說的，強記下，意思一知半解，他亦說不清楚，但他咬住一點，“就是話說出來，就要做到，你答應(yīng)讓我騎木馬，就不能反悔。”
“要我不反悔也行，那你不許叫我小胖妹。”沈丹遐不喜歡這個稱呼，她堅決不承認她胖，她這是嬰兒肥，她再長大一些會抽條的。
“好吧，我不叫你小胖妹?！背太崬榱四茯T小木馬，乖乖改了口。
沈丹遐的小木馬，和市面上的小木馬不同。市面上的木馬，就是木頭雕出來的馬，不會動的，黃氏送給沈丹遐的這個木馬，有機關(guān)，扭動兩個馬耳朵，就可以前后擺動，就像是現(xiàn)代的搖搖車，很討小孩子喜歡。
程珝跟著沈丹遐回屋騎木馬，過后約好明日再來，拿著他的萬花筒回家了。程珝的母親苗氏，亦出身商戶，不過她和陶氏不同，她在程家，得婆家人看重，和程老爺夫妻情深，房里無有旁人，生有三子。沈家搬過來后，與陶氏來往了幾次，一拍既合，兩人一起開了間首飾鋪。夢里，陶氏被困在沈家祖宅，在魯泰一個人都不認識。
程珝回來時，苗氏在看畫冊子，見他拿著萬花筒回來了，奇怪地問道：“你不是說要把萬花筒送給小九兒，怎么又拿回來了？”
“小胖妹說太貴重不肯要?！背太嵃讶f花筒擱桌子上，爬到苗氏身邊坐下，“不過小胖妹答應(yīng)讓我騎木馬，而且每天都可以去騎，想騎多久就騎多久?！?p> “喲，小九兒待你可真好，只是你怎么還叫人家小胖妹？小九兒不喜歡別人叫她小胖妹的?！泵缡闲Φ?。
“當她面，我不叫她小胖妹?！背太嵔器锏匦Φ?。
“你這個壞小子?！泵缡陷p捏了下他的鼻子，笑罵道。
打這天后，原本就愛往沈家跑的程珝，跑得更勤了，為了騎木馬，在沈家一留就是大半天，常常吃了中飯，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十月下旬的一天，林氏突然造訪。陶氏愣了一下，她們搬過來已有五六個月了，林氏不聞不問的，今天怎么會突然過來了？來之前也沒知會一聲，可稱得上是不速之客。
陶氏深知林氏的秉性，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可人已到家門口了，她不能拒而不見，只好讓婢女把人請了進來。
林氏帶著兩個女兒邊走邊看，滿眼的嫉妒，長房一大家子擠在小房子里，三房憑什么住在這么好的院子里？
進到小廳里，見里面擺著清一色的水曲柳家具，林氏是五味雜陳，一方面她瞧不起陶氏的出身，另一方面她又羨慕陶氏日子過得寬裕。
“太太來了?！辨九▓?。
沈丹瑤和沈丹琦依禮站了起來。
陶氏走了進來，笑著對林氏行了個萬福禮，在椅子上坐下。沈丹瑤和沈丹琦給陶氏行禮請安。
陶氏笑笑，左手微抬虛扶，轉(zhuǎn)眸看著林氏，直接問道：“大嫂，今天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現(xiàn)在已是十月中旬了，再過一個多月就過年了，往錦都送的年禮，是時候準備了?！绷质鲜诸^不寬裕，她又要給三個女兒攢嫁妝，還要存銀子給兒子娶媳婦，拿不出多少銀子準備年禮，可不送又不行，送得太少也不行。她就打起了陶氏的主意，想讓陶氏出銀子，明面上說是兩房一起送的，等送到錦都就說是長房送的。
陶氏目光閃了閃，夢里林氏總是躲在周氏后面出謀劃策，如今周氏遠在錦都，她只能親自出面了。
“謝大嫂想著，我雖比大嫂小幾歲，但這些禮數(shù)還是知道的，年禮我已著人預(yù)備了，會趕在臘月前送到錦都的?！碧帐系坏?。
“你預(yù)備了，怎么也不跟我知會一聲呢？這不是瞎忙乎嗎？”林氏冷著臉道。
“大嫂，年禮代表的是各房的心意，理當各自預(yù)備，免得日后說不清?！碧帐现懒质虾椭苁隙嫉胗浿秦S厚的嫁妝，只要與她們和銀子有關(guān)，她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yīng)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