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的凡事當以令為先,沒有命令,有經驗的老練將官都不會隨便動,即使是天下大亂或者天災人禍,小種當然也屬于此列當中,只見其擺擺手,幾個幕僚便不再吭聲,于是又問道:“岳舉鵬何在?”張思遷搶先答道:“已解甲遣回汴京樞密院聽差?!毙》N哦了聲,道:“可惜了?!蹦莿C卻有點不悅,道:“此子雖有幾分將才,奈何卻不懂人情,還有金將軍折損,與之有莫大的關系,此間卻只落得解甲而去,實在是太便宜了此人……”小種一皺眉頭,輕哼一聲,打斷了劉機之語,免得再說些難聽的話出來,眾所周知,這劉機乃是金鋒的妻弟,自然會將金峰之死卦落在岳鵬舉之頭上。而張思遷似乎與金鋒有過節(jié),看見小種相公的態(tài)度,暗自樂呵著,看來這金鋒是白死了,不料小種忽然沉聲喝道:“金將軍大戰(zhàn)小戰(zhàn)無數次,戰(zhàn)功赫赫,不想折在此處,也是面對強敵,奮勇而戰(zhàn),此次征遼首功非其莫屬,諸位莫不以其為瞻,結為一團,共剿遼敵,爭取早日凱旋而歸。若有抵毀金將軍,而招至士氣下落,不利行軍事者,當斬于營前五步?!毙膽B(tài)各異的眾人一聽,盡管面上表情如七彩,也立即齊聲應道:“遵命?!?p> 小種所領將官沒一百也有幾十,如何駕御下,自然有自家的一套,平衡之道十分重要,此時金鋒折去,自家陣營里本來的三股勢力,突然弱了一股,其余兩股當然會趁機打壓,甚至吞滅,這就出乎了小種的意愿,因此才為金鋒這一派發(fā)聲,甚有護衛(wèi)之意。雖然如此,但除了金鋒,其下屬之中也實在沒有能夠撐得起場面的人物,其實小種意屬岳鵬舉,但其已被打入冷宮,小種也落不下面子去討要,至于韓世忠,也是一個人選,但其圓滑的脾性卻讓人感覺不能擔當,因此一直都入不了小種的心腹陣營中,也是因折了金鋒才對韓世忠有那么一絲念想,但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
宋兵的各掃門前雪,終讓管見明領著化妝為匪人的遼兵順利挖塌了運河,這河水一泄千里,順著廣闊的平原洶涌而下,淹沒成片的田野及道路,隔絕了村莊與城府,方圓百里之內成了一片汪洋。由于水位不是很高,大部分的老百姓都沒有性命之虞,本來就不多的生活物質讓水一泡,全都廢了,農田的農作物也全被糟蹋一空,眼見會毫無收成,于是待水稍退卻便成群結隊的往城府里涌去,希望能討口飯吃得以活命。本來就讓征遼搞得暈頭轉向的濟寧府衙的知府大人,見有流民進城,開始還大發(fā)慈悲,救濟一二,后來見四面八方的流民都朝城里涌來,趕緊讓人關了城門,拒之城外,再派人往行宮之中加急送出求助信。
運河因缺堤,水位下降的厲害,空船都難以通行,更別提滿載糧草的大船了,直接了擱淺在河道之中,還將船底的木板硌斷,趴窩其中。運河走不了,官道也好不了多少,在童家灣處,由于靠運河太近,官道被河水沖垮了好幾節(jié),足有一里多長,就是工具人力齊全,指揮得當,快也得修個一個余月才能恢復,運糧是指望不上了。當然也可以繞道而行,但是那將耗時耗力,得不償失,不利了打戰(zhàn),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挺而冒險的。
“堡主,此計甚妙,絕了宋兵的后路,這回那昏君只有退兵一道了?!比~長青由衷地道。赤鳳凰被捧,心里有點沾沾自喜,笑著道:“宋兵派系林立,各懷鬼胎,正合咱們鉆了此空子,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咱們這邊,何愁不成事乎?!”葉長青點點頭,贊道:“好一個天時地利人和,堡主博學多才也?!背帏P凰忽然感覺身體開始輕了,有點飄飄然了,此時石連林匆匆進來,見著赤鳳凰就潑了一波冷水,焦急地道:“堡主,不好了,寨外來了許多流民,叩寨求食。”赤鳳凰一愣,不解地問道:“從何而來?”石連林答道:“據說是從濟寧府而來?!比~長青也不解了,問道:“濟寧府離此足有百余里遠,這流民哪能走得那么快?!不過才幾日就到此了?!”石連林倒沒想到這問題,一時無語,赤鳳凰見狀,道:“走,看看去。”
寨門外的空地不甚寬,也足有四五十丈見方,此際正聚滿了烏呀烏呀一片,都是些驢車馬車,還在上面坐滿了人??吹贸帏P凰和葉長青訝異不已,也明白了這些人為啥能跑得那么快,感情是趕著車來的,那么,這些是流民嗎?這些人穿著整齊潔凈,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之人,至少也是鄉(xiāng)紳地主之類,少的有一架兩架車,多的有十架八架之多。此時外面之人也看見赤鳳凰等人登上門樓,便是一陣涌動,吵嚷起來,赤鳳凰皺皺眉頭,大叫兩聲安靜,門外之眾才收了聲。赤鳳凰又道:“派兩個代表出來說話?!薄按??”葉長青不解地看了看赤鳳凰,而門外的人卻領會了其意思,“嗡嗡”地商議一會,才從人群中出來一老一中年兩人,來到門下,向門樓上拱拱手,那老者當先道:“老朽竹林寨莫老翁,想求見寨主一面,請小哥代以轉達,深表感謝?!背帏P凰聽得面無表情地道:“俺就是堡主,有啥事就說來。”門下兩人一愕,看看這寨子一眼,這寨子不小呀,但此人如此年紀輕輕就是堡主了?!令兩人半信半疑,只聽那莫老翁又道:“小老兒拜見堡主?!闭f著就施了長長一禮,而門樓上的赤鳳凰卻絲毫不動容,道:“俺不喜歡這些虛禮,有啥事就趕緊說?!蹦侵心耆似庖菜愫?,縱然赤鳳凰如此目中無人,也不惱,反而笑了笑,道:“在下乃是濟寧府下石莊的牛金春,此際聚在寨前實屬無奈,只求在貴堡歇息一晚,明早就離去,條件任堡主提,如何?!”這話爽快,倒讓赤鳳凰眼睛一亮,于是道:“好,俺就喜歡爽快之人,牛金春是吧?別問俺要啥,要問一下自家能給啥?!”牛金春和那莫老翁都一愕,這人真非常人也,從來沒見人如此問過,如此一來,兩人便摸不清對方的需求了,這個價錢也就不好還了。兩人沉吟一會,還是那莫老翁當先道:“老翁拖家?guī)Э谔用鴣?,口糧已無幾,更別提金銀錢財了,只望堡主發(fā)發(fā)善心,收留老翁一家過上一宿,待來日脫得大難,必定厚報……”越老越吝嗇,古人誠不欺俺,赤鳳凰冷哼一聲,打斷莫老翁的話,道:“好了,牛金春呢?”牛金春一咬牙,道:“只要保俺一家老小人皆無事,牛金春之物任由堡主取之,包括俺這小命?!背帏P凰一聽哈哈大笑,搞得牛金春一臉懵逼,又聽其似笑非笑道:“可得真心方好!”牛金春臉一沉,喝道:“俺牛金春雖是一介武夫,目不識丁,卻從不打誑語,這位堡主想留就留,不想留卻別在猜度人心,告辭?!闭f著轉身就走,赤鳳凰忙將其喝住,道:“站著,據俺所知,過了柳葉寨,前面幾十里內再沒有莊寨,汝貿然離去,只怕會葬身野獸之腹也?!蹦桥=鸫郝牭猛A讼聛?,頭也不回就道:“總比別人猜疑強?!背帏P凰呵呵一笑,道:“若是落在流民之手呢?可能就是生不如死了?!迸=鸫捍篌@,轉過身來,訝然問道:“爾是何人?何以知道俺等是在避走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