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各營軍兵聽得棄重渡河之令皆有疑問,奈何軍令如山,只得依令而行,如此一來,渡河的速度快了何止一倍,不過大半個時辰,真定軍后營的兵丁已過了八九成,至于后勤的糧兵伙夫及負(fù)責(zé)搬運的民夫,童貫令其一律后撤十余里。童貫終于登上了白溝河北岸,真定軍六萬余兵馬早已在此整戈待發(fā),回首張望,只余不足五千人還在競渡,童貫雖然暗自欣慰還是下令及時,但是此刻還不容樂觀,于是又下令大軍往前推進,盡快離開白溝河邊。幾萬人的大軍推進談何容易?!才不過行了兩里地,就聽得西邊隱隱傳來轟鳴聲,童貫大叫不妙,正在此時已有斥候來報,道:“大帥,洪峰已到虎跳峽,離此不足五里矣?!蓖灺牭么篌@失色,虎跳峽過后就是筆直的河道,毫無彎曲,洪水必然急瀉而下,到此渡口不過是傾刻之事,如今仍然有兩千余兵馬正在渡河,莫要葬身洪水才好,于是童貫急忙下令,讓對岸還沒來得及渡河的兵丁后撤十里,以避洪水,然而令還沒傳到,就有人看見幾丈高的洪峰似個怪獸一般,從白溝河上游咆哮著直撲下來,卷雜著樹木,橫掃一切,白溝河上正在渡河的兵馬及排柵船只瞬間被吞噬,蹤影全無,足足二十余丈寬的河道,容不下洶涌而至的洪水,驚天巨浪沖擊著南北兩岸河堤,一下子就被沖出了幾個口子,洪水直灌而入,眨眼間就漫了半里地。
童貫看得目瞪口呆,這天地之威果然不可觸碰,眼看洪水快要漫來,革席之見童貫猶自出神,于是大喝一聲,叫道:“大帥,快走?!闭f著策馬上前,在童貫坐騎后股甩了一馬鞭,呼喝一聲,那馬立即鳴叫一聲,揚蹄就跑。幸虧童貫也是沙場老手,只晃了一下,便伏在馬背上穩(wěn)住了身,卻仍然不忘下令,道:“傳令各營,速速向前?!贝藭r已不用童貫下令,各營各將兵早已看清形勢,看那洪水直卷過來,豈敢久留,此時見童貫帶頭先跑,自然就一窩蜂地跟上,哪還顧得了行軍陣勢隊形?!不丟盔棄甲就不錯了。南岸的兩千余兵丁就沒那么好運了,因此方地勢較矮,洪水又來的迅急,兵丁又沒接到后撤之命,直到洪水臨頭才知不妙,那時已來不及逃跑,正在渡河的就不說了,人影都沒了,還在岸上的也沒能跑多遠(yuǎn),就被洪水卷到波濤之中去了,這兩千余兵基本上是全軍覆沒了,能逃出的不足一二。
白溝河洪水泛濫的消息立即傳到行宮里,朝堂上下皆慶幸童貫作事之英明,早早棄重渡河,只損失幾百兵丁,著實是微不足道,當(dāng)然朝堂的大老倌們不知道,損失的可不止這些,但是報喜不報憂,乃是此中的潛規(guī)則。慶幸之心還沒落下,兩萬余流民正往河間府涌來,大有逼宮之勢,頓時嚇得眾官吏顏色盡失,蔡京讓人瞞住在行宮之中與容顏易黑白顛倒,晝夜不分地胡天胡地的道君皇帝,急書一封八百里加急,讓人急送濟寧府的種師中,讓其盡快發(fā)兵解圍,至于其之前提及的條件,蔡京也無一不答應(yīng)下來,此乃無奈之舉。形勢如脫了韁繩的野馬,已脫離了大宋這邊的控制,種師中得信,既然得到了承諾,當(dāng)然就得要干活了,正驅(qū)著兵馬前去河間府行宮救援時,才走了不過二十余里路,諾大條官道竟被人挖得坑坑洼洼,還有幾截直接挖斷,足有兩丈余寬,如不容易搭了橋才得過去,如是邊修邊趕路,足足三日也沒走出濟寧府,氣得種師中直跳腳。
“相公,此乃八百里加急,咱們已耽擱了三天,再也耽擱不起,若不,先遣一千騎兵抄小道過去,以解燃眉之急。”這邊劉機還沒說完,那邊張思遷立刻反對道:“相公,不可,這一千兵對著幾萬流民又能起啥作用?總不能沖進去就一片屠殺吧?那都是些大宋子民,只怕過后朝堂上有人秋后算帳。再說了,拱衛(wèi)著行宮的禁軍足有三四萬人,這幾萬流民豈敢真往上靠?那不是作死?”劉機被懟一氣之下,大聲道:“張思遷,汝想死可別拉上相公,令已傳到,咱們無作為,只怕在座各位都得掉腦袋子!”那邊侯亮正要說話,見種師中忽然咳了一下,又不再吭聲,只聽種師中道:“此事沒那么簡單,俺看這個牛金春背后肯定還有人,否則憑這魯莽之輩,豈有如此妙招?!”那侯亮此時才附和道:“相公英明,就憑之前俺與牛金春接觸和了解,此人按步就班行軍排陣確實有一手,但若是奇計妙法,其實屬沒那個能奈?!狈N師中瞄其一眼,點點頭,又問道:“以侯先生之意,又該如何?!”侯亮故作沉吟一會,才道:“俺知道牛金春此人重情義,輕金銀,之前與下營的魯提轄魯達甚是投緣,牛金春辭甲歸田之時,魯提轄曾為其奔走挽留,走時還送了十里路,足見兩人之情義重若泰山,此時不若應(yīng)諾其一官半職,遣魯達潛入流民之中,勸說其懸崖勒馬,此事若成,便可不費一兵一卒平復(fù)流民,屆時還可以從中挑選些壯實之輩以充實營帳,一舉幾得也?!狈N師中聽得眼睛一亮,問道:“如今魯達何在?”侯亮忙答道:“正在營中聽遣。”種師中此時咦了一聲,問道:“此魯達咋如此念熟?”想了一會,終于想起有這么一個人來,忽然瞪了一眼侯亮,罵道:“此人之前不正是在渭州打殺了鎮(zhèn)關(guān)西那個魯達?!何以還在營中?!”侯亮一驚,見張思遷與劉機不懷好意地笑著,忙將魯提轄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之事一五一十述了一遍,才又解釋道:“此人與俺有幾分薄交,俺看其亦是重情義之輩,若就此送官問罪,著實可惜了這條好漢,因此就……”種師中年輕時也愛行俠仗義,愛結(jié)交重情義之人,侯亮押對了寶,只見種師中擺手道:“好吧,那又該如何?”此際正是用人之際,種師中也計較不了那么多,此話正中侯亮的下懷,于是連忙如此那般的說了一通,種師中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問道:“要派兵幾何?”侯亮答道:“只需兩三個斥候隨去足矣,以方便聯(lián)絡(luò)。”種師中面無表情地道:“準(zhǔn)了!”
秦鳳軍被卡在半道進退不得,赤鳳凰聽見樂得心花怒放,道:“管見明之小子,建設(shè)不會,搞破壞卻不是一般的強啊,趁秦鳳軍動彈不得,趕緊讓牛金春領(lǐng)人把行宮沖了!”葉長青一聽,大吃一驚,道:“拱衛(wèi)行宮的禁軍少說也有兩三萬,這流民沖上去,還不是以卵擊石?”赤鳳凰陰陰一笑,道:“那當(dāng)然不能就這樣沖上去,得想個法子,這道君皇帝不是好大喜功嗎?咱們就投其所好好了……”說著又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聽得葉長青目瞪口呆,將信將疑地問道:“這樣真行?”赤鳳凰笑呵呵道:“行不行試過便知,這天大的功勛不能只往道君皇帝頭上戴,還要連著蔡京那老狐貍才行,否則就沒戲了?!比~長青點點頭,道:“明白,誰不愛戴高帽呢?呵呵……”赤鳳凰卻忽然豎起食指在嘴邊噓了聲,一本正經(jīng)地道:“小聲一點,小心隔壁有耳。”葉長青一愣,連連點頭,表情也嚴(yán)肅起來,還四處轉(zhuǎn)頭張望,卻不料赤鳳凰哈哈大笑,道:“開個玩笑的,不用緊張?!比~長青知道被捉弄了,臉皮子一下赤紅,尷尬的跟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