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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鎮(zhèn)

寒露(五)

江夏鎮(zhèn) 冬日花 3214 2017-10-13 15:19:16

  有道是:裊裊涼風動,凄凄寒露凝。這金秋之時,燥氣當令,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雖是正午日頭,理應曬得慵懶,可這應天城的這處偏僻大院仍然感到透骨陰寒。

  “九千歲”正倚坐在他的寬大的榻上,眼睛看著手邊的茶有些思緒不寧。他在皇上身邊服侍多年,多年來榮寵不衰大權(quán)在握,可以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蛇@幾個月來,他總是覺著皇上竟然有了幾絲陌生之感。

  高處不勝寒吶,他心里暗暗感嘆了一句。想到上午的一幕……

  今天皇上散了早朝,想去花園走走,他照例服侍左右?;噬显谠褐絮庵阶?,一陣風吹過,竟然稍微縮了縮身子,隨即便猛地咳嗽了好一陣?!熬徘q”見了趕忙給主子披了件衣服,輕輕拍著皇上的背,眼神不禁停頓了一會兒。

  皇上咳了好一會才順過氣來,迎著日頭,臉色看著有些發(fā)白。他看著院中花木說了一句:“本是秋高氣爽時節(jié),正是登高望遠的好天氣,可惜只能在院中走走,看看這花木清凈是清凈,就是肅殺了些?!?p>  “九千歲”小心翼翼的賠笑道:“皇上心系萬民,這每天國事繁雜,奴才念著,您也要保重龍體啊。”

  皇上喉嚨里輕輕喘了口痰,抬頭看著天上的浮云說道:“天下之事,事無巨細啊。真是白駒過隙,一眨眼的工夫,你服侍我也有二十年啦。”

  “九千歲”低著頭聽著皇上的話,一臉媚笑的伺候著??陕牭竭@最后一句的時候,他心里驀然猛地一驚,表情微微一僵,稍一琢磨,只覺得后脊陣陣發(fā)涼!

  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千古跌撲不破。

  “九千歲”腦中電光急閃,附和道:“皇上念著老奴,老奴心里又是感恩又是惶恐啊?;噬?,要不還是宣太醫(yī)給您看看吧。說句掌嘴的話,國家大事也不是一天就能辦利落的,身子骨……可是皇上您自己的呀。”

  皇上微微閉著眼聞著院中桂花的香氣,半晌才慢悠悠的說道:“北境戰(zhàn)事焦灼,山東、河南的流民還要安撫回鄉(xiāng),廣西的陳嘉杰前日子也上了折子,苗人寨子械斗不止,又不便出兵鎮(zhèn)壓,內(nèi)閣也爭論不下;山西……”皇上微微佝僂著身子,繼續(xù)邁著步慢慢往前走著,一邊自說自話一般的念叨。

  “九千歲”也是滿懷心事,慢慢跟在身邊。只見皇上停下腳步,又咳嗽了幾聲說道:“高處不勝寒吶……”

  “九千歲”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四肢發(fā)麻,背上一下子蒙上一層的細汗。微一愣神,猛地一醒,趕忙跟上步子,輕輕拍著皇上消瘦的后背,隨口挑著軟話附和著。

  他壯著膽子偷偷瞥了眼皇上,正巧皇上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那一瞬之間,但見龍目如火光一閃,轉(zhuǎn)瞬即滅。

  ……

  早上的一番對話,“九千歲”是耿耿于懷,皇上那若有似無的話語,還有那一瞬之間的眼神,牢牢的釘在他的心里,讓他一旦想起都如墜冰窖。

  皇上最近老是咳嗽,身體大不如前。今天這番言語看來皇上還是念著主奴的恩情,暗示自己急流勇退。如此想來,立儲之事就在眼前!看來步子要邁的快一點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吶!

  正在想著,突然門外小太監(jiān)急匆匆的進來,稟道:“爺,汪青求見?!?p>  “九千歲”眼睛一瞇,看了一眼旁邊的侍衛(wèi),那個叫“阿三”的也抬頭看了他一眼?!熬徘q”略一思索,冷笑了一下說道:“讓他進來?!?p>  “阿三”剛要言語,“九千歲”伸手微微一抬,說道:“我懂你意思,先看看再說。”

  隨即便要“阿三”陪著自己迎了出去。

  那汪青隨著小太監(jiān),拾級而上,剛走到一半。便聽見頭頂上傳來一陣尖尖的略帶沙啞的笑聲:“汪大人啊,我說今天怎么院里的雀兒直鬧騰,原來是稀客來訪?!?p>  汪大人趕忙加快腳步走到跟前站定,頗為謙虛的行了一禮說道:“下官這不是跟您賠禮來了嘛。知道大人崖岸高峻,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只帶了點太子參,給大人潤潤肺,補補脾胃?!?p>  兩人談笑自若,稍坐寒暄便進入廳中坐下。

  “九千歲”抿了口茶,笑吟吟的說道:“汪大人來這里恐怕不是光看望我這老奴才吧?!?p>  汪青連忙微微起身說道:“哎喲,爺,您還跟我置氣吶,下官能有今日,都賴著您的福,要不我怎敢到西院給您添堵啊。”

  “哪里話,汪大人如今可是大皇子的紅人,為帝王師,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呵呵呵?!?p>  汪青笑著慚愧的擺擺說道:“大人說笑了,下官只是覺得不能老是掛著您的招牌狐假虎威,好歹也要出去跑跑,長長見識罷了?!?p>  “那你今天來……”“九千歲”笑吟吟的看著汪青說道。

  汪青嘿嘿笑著,輕輕咳了一聲說道:“下官今日來最主要是看看爺;其次嘛,就是想在您這里撞個木鍾,求個人情?!?p>  “九千歲”瞇著眼打量著下首的汪青,說道:“說來聽聽啊,你跟我還客套起來了,怎么這么見外了?!?p>  汪青微微點了點頭,說道:“蘇州的案子,就是那個叫張韜的,把他的家人劫走了,不知道怎么的還鬧出了人命,這個請爺高抬……”

  “蘇州什么案子?我怎么沒有聽說啊。”

  汪青一聽心里明白,趕緊拱手致謝。

  這時“九千歲”悠悠的說道:“蘇州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么大案,比得上那薊遼?”

  汪青心里有數(shù),說道:“爺,下官是您一手提攜的,有話就斗膽直說了。這個……吳昇的事情,爺想必知道了。”

  “九千歲”挑著眉毛好整以暇的看著汪青,只聽他繼續(xù)說道:“爺,這個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說,監(jiān)軍離奇死在薊遼,那張韜也蹤跡全無。這肯定是大禍!”

  “九千歲”嘿的一笑說道:“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汪青微微笑了一下又說道:“可是事情大了,一旦包不住,那東西可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啦?!?p>  “九千歲”笑容陰測測的,雙眼目光灼灼的盯著汪青說道:“都說汪大人攀了高枝,今日一見果然有氣派,都跑到這里威脅我這老奴才了?”

  汪青趕忙說道:“爺,小的哪有這份膽子,只是小的過來是想說句實話,那六子一家不是小的殺的。”

  “九千歲”一聽這話,猛地睜開眼,仔細打量著汪青,這才掂量出汪青今日來訪的分量。他擰著眉毛,盯著汪青說道:“六子一家不是你殺的?呵呵?!?p>  汪青只覺周圍殺氣縈繞,如芒在背。他從容說道:“六子一家真不是小的殺的。小的如果要殺,還用等六年之久嗎?再者說來,這冤有頭債有主,殺個斥候算怎么回事?。俊?p>  “九千歲”倒吸一口涼氣,突然想到皇上今天的話語,不由得愣住了神。六子一家不是汪青殺的,那會是誰?如此精密的布置,放眼天下又能有幾人?

  汪青瞄著“九千歲”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說道:“爺,您還記得二十年前,瀘州有個落魄秀才屢試不第,酒后發(fā)瘋寫了首反詩?!?p>  “九千歲”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的有些發(fā)蒙,看著汪青。

  汪青沉吟了一會說道:“那首詩我查了,是這么寫的:‘颯颯西風滿院載,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p>  “九千歲”依稀記得好像是有這么點印象,但是也不知道汪青為何突然提起二十年前的那件事,便也順著他的話梢仔細回憶著。

  “哦”他好像尋摸出來了,說道:“二十年前,科舉一案,轟動朝野,先帝曾經(jīng)嚴令徹查舞弊,辦了一窩子的官員,那吏部鬧得是雞飛狗跳,人人自危。”

  “不錯,后來皇上繼位,大赦天下,那個本來已經(jīng)下了大獄的秀才也成了白身?!?p>  汪青眼中光影流離,深切的看著“九千歲”說道:“爺您可知道當年那個秀才如今在何處?”

  “在何處???”

  汪青聽“九千歲”似乎漠不關(guān)心,但是他知道他下一句話說出來,對面必定心若鼓錘,便徐徐說道:“在北平王府?!?p>  四下寂靜。

  “九千歲”聽汪青今日來訪說的話一句比一句震耳朵,知道今天談的事情絕非小事,他松弛的雙眼慢慢出了光澤,幽幽的看著汪青說道:“有話就直說吧。”

  汪青知道“九千歲”已經(jīng)動了心,便按自己事先準備的,娓娓道來:“我父親當年隨身帶著爺?shù)摹栋俟黉洝?,有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如此重要的東西,爺為何讓我父親攜帶呢?”

  “九千歲”懊惱的嘆息了一聲,痛苦的閉著眼睛說道:“當時朝中太亂,又是‘紅丸’、又是‘妖僧案’的,然后又冒出宋時雨一案,弄得百官噤若寒蟬;皇子們那時候明爭暗斗,越發(fā)不可收拾;北平王那邊呢,也引起皇上猜疑?;噬蠈χ車娜嗽桨l(fā)的不信任,十四衙門的人如鬼似魅。如此重要的東西,我不敢留在身邊,便讓你父親帶著東西去江浙幫我藏著。沒想到啊……”

  汪青這才知道,原來是為了避風頭的無奈之舉,當時的確朝堂上刀光劍影,幾乎每天都有人被罷官革職。

  他心里嘆息著:“害人終究害己,追根溯源還不是一個‘爭’字惹的禍?!?p>  兩人心中感慨著,默默的坐在那里,一時沒有也言語,惟見那午后的陽光透過窗紙,一道道的透進來,金白色的光柱中,細微的灰塵上下翻飛著,泛著光。

冬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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