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千城一覺醒來已是傍晚,他只覺渾身酸痛,自床上爬起,就聽見肚子傳來一陣‘咕嚕?!贿吤约憾亲?,一邊打開房門,剛出屋子,就看到陸瀚濤抱著刀靠在柱子旁。
見韓千城出來,陸瀚濤忙問道:“韓兄感覺如何?”
韓千城見陸瀚濤臉上有些疲態(tài),知道陸瀚濤已守了一夜,心里不免感動起來,回道:“多謝陸兄關(guān)心,睡了一覺,已無大礙?!痹拕傉f完,似又想起了什么,剛要開口,陸瀚濤已猜到他的心思,搶道:“在下方才已去瞧過,公子哥已無大礙,有唐櫻姑娘照顧著,韓兄放心便可?!表n千城點點頭,道:“有勞陸兄了。”話音一落,肚子又叫了起來,陸瀚濤怕韓千城尷尬,將頭別了過去。
韓千城嘴角一揚,微笑道:“一覺醒來,便覺氣悶非常,若不打擾,陸兄可否相陪一起喝兩杯?”韓千城知道陸瀚濤既已在自己屋外待了一夜,想必此刻也是油米未進。
陸瀚濤轉(zhuǎn)身看向韓千城回道:“無妨?!?p> 二人來到大廳之后,叫了幾個菜,一壺酒,便對飲了起來。
可能是酒性所致,亦或是年齡相仿,言語投機,兩人是相談甚歡,從點評各派武學,一直聊到武林現(xiàn)狀,出現(xiàn)的各類英雄豪杰,更是借著酒勁,將朝廷的軟弱痛罵了一頓。
酒足飯飽之際,陸瀚濤話鋒一轉(zhuǎn),突然道:“韓兄對山莊之事,有何看法?”
韓千城見陸瀚濤開始進入正題,嘬了口茶,伸伸懶腰,接著便精神一震,回道:“有三個疑點?!?p> “哪三點?”
“其一,萬雪山莊事發(fā)當晚,我與阿九、南宮、唐櫻姑娘等人一同在亭內(nèi)喝酒聊天,當時的情況,可用詭異至極來形容?!?p> 陸瀚濤身子前傾,問道:“此話怎講?”
“你可曾遇到過,在一座半山腰的山莊之內(nèi),只能聞得打斗聲,卻見不到其蹤影?”韓千城說完,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了一下,不知是山莊之事令他心有余悸,還是夜已至深,氣溫降低之故。
陸瀚濤聞言,眉頭緊縮,緩緩道:“萬雪山莊建于長白山半山腰處,山路狹窄,山勢陡峭,上山之路更是迂回至極,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若有大規(guī)模的打斗廝殺,不可能找不到一點痕跡。”
韓千城不住的點頭,道:“當時我們四人內(nèi)外尋找,卻只能瞧見散落的兵器及血跡,可是所有人如消失一般,連個影子都見不到,你說,是否是詭異至極?”
陸瀚濤沒有說話,只將眉頭鎖的更緊。
韓千城喝了口茶,繼續(xù)道:“這其二,便是我們幾人找到魯沖時,他不但自山下走來,嘴里更是念叨一個名字——雪無環(huán)!”
陸瀚濤突然看向韓千城,眼神發(fā)光似的問道:“是那江湖人稱‘飄雪無痕一劍仙’的雪無環(huán)?”
韓千城點點頭,繼續(xù)說道:“萬雪山莊,山路之所以迂回,是因為每次下雪過后,路都會被白雪所覆蓋,所以,每次上山的路都不相同,這魯沖自山下而來,且不說他是如何下山的,這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不可能認識上山的路,第二點,他雖神志不清,可口中卻喊著雪無環(huán)的名字,暫且不管這雪無環(huán)是否還在人世,就算真的活著,他又有何理由要加害自己的徒弟?更何況他與一眾武林人士,更是無冤無仇;而且我也不信,那雪無環(huán)有三頭六臂,能以一人之力,單挑各大門派乃至萬雪山莊?”
陸瀚濤點點頭,似是認可韓千城對此事的推斷。
“至于這其三嘛?!表n千城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些許笑意的看向陸瀚濤,“便是陸兄你了。”
陸瀚濤疑惑的盯著韓千城,道:“我?”
韓千城點頭道:“不錯,此前遇到陸兄之時,陸兄提過,曾收到過一封書信,信內(nèi)提到萬雪山莊欲加害各大門派之事,自那時起,我就奇怪,為何會有人于事發(fā)半月前就能得知萬雪山莊將會發(fā)生變故?又為何要提前報信出去?”
陸瀚濤盯著韓千城,沉默不語,似是覺得在懷疑自己。
韓千城也感受到了這點,當即微微一笑,道:“玄功竹林派乃武林中的名門正派,陸化方老爺子為人隨和,宅心仁厚,此事必定與玄功竹林派無關(guān)?!?p> 陸瀚濤點點頭表示認可。
韓千城沒有說錯,若真與玄功竹林派有關(guān),陸瀚濤大可不必親自出手調(diào)查,更何況,他也沒有任何動機去做此事。
見氣氛有所緩和,韓千城長吁口氣,繼續(xù)道:“提前報信的目的,我們無從得知,但若真是萬雪山莊所為,既有意加害武林同道,就不會過于聲張,讓自己處于眾矢之的,那就說明了報信之人必與萬雪山莊毫不相干,即是如此,他又是如何提早得知,又正巧錯開陸老爺子,在老爺子前腳剛走之時,才將信送到?這其中的意圖我猜不透,就怕。。。。。?!?p> “怕什么?”陸瀚濤疑惑的問道。
“就怕是東林、西海、南山、北河的探子,意欲攪亂中原武林?!表n千城鄭重道。
之后,韓千城將山莊發(fā)生的事,再一遍詳細的告知了陸瀚濤,期間,陸瀚濤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第一就是除了魯沖之外,其他人都是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若真有人布局,設(shè)計陷害萬雪山莊的話,無論如何都得活見人,死見尸,可韓千城他們翻遍了整座山莊,連一具尸體都未曾見到。第二,若真是東林等四地探子所為,就算提前報信告知,讓萬雪山莊成為眾矢之的,這也說不過去,雖說上官白乃武林盟主,可武林中不服之人比比皆是,根本不必大費周章的引一眾武林人士將其除去。第三點,當時傳出的打斗殺伐之聲,究竟從何傳出,若是外族探子,那為何唯獨韓千城他們相安無事?若那些武林人士沒有被殺害,此刻又在哪里?什么人有這種本事,能于一夜之間將這么多人盡數(shù)抹去?于百順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白云鎮(zhèn),更對上官九痛下殺手?還有那憑空出現(xiàn)的凌亂腳印是何人所為?最后一點便是當夜出現(xiàn)在山莊的黑衣人,究竟是誰?又是為何目的而夜闖山莊?
二人一番交談下來,在一件事情上面打成了共識,就是再回山莊搜查一番,畢竟當時事發(fā)緊急,過于倉促,或許會漏掉什么線索,兩人一拍即合,決定立馬動身,萬雪山莊距離此地白云鎮(zhèn)不過兩三個時辰,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明日酉時便可趕回。
陸瀚濤找小二要了點干糧和水,以備不時之需,而韓千城則去找了唐櫻,告知了他們的想法,唐櫻表示上官九有她照顧,叮囑二人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就這樣,韓千城、陸瀚濤二人向著萬雪山莊進發(fā)。
他們一路快馬加鞭,于丑時趕到長白山腳,沒有急著上山,反而是在山腳下的酒鋪這里犯了難,之前跟隨一眾武林人士上山,是在于白順的帶領(lǐng)之下,在那之后,長白山已下了兩場雪,先前上山的路線他雖記著,可此時在白雪的干擾下,早已不是之前上山的路線,若貿(mào)然上山,恐怕兩人會迷失在被黑夜所覆蓋的雪山之上。
幸好酒鋪還開著,韓千城看著酒鋪內(nèi)射來的昏暗燈光,突感惆悵,心中也泛起了一陣凄涼,胸口好似被一塊石頭壓著,感到胸悶無比,不知為何竟一下子失落了起來。
陸瀚濤看出他的情緒變化,指著前方的酒鋪說道:“韓兄,這長白山當真是冷的刺骨,咱們?nèi)ツ蔷其佒畠?nèi)喝兩碗酒去去寒氣,再商量一下如何上山的事宜?!?p> 韓千城點點頭,便徑自向酒鋪走去,陸瀚濤不知他為何突然情緒低落,此時此地,也不好多問,只得輕輕嘆口氣,跟了過去。
酒鋪內(nèi),店小二趴在桌上睡得正香,酒鋪老板則坐在最靠外的桌子旁,拿著長長的旱煙桿,翹著腿,不停的在吞云吐霧。
見兩人走來,他臉上一變,將旱煙桿一伸,擋住了他們走進酒鋪的路,抬頭道:“小店打烊了,到別處找酒喝去?!?p> 店小二聽到老板的聲音,睡眼惺忪的看向前面,認出了韓千城是之前跟隨于百順一起上山的人之一。他飛快的跑向老板,邊跑邊喊道:“老板,我見過他,他是之前上山的人?!闭f完還用手指了指韓千城。
老板聞言,突然面露兇光,旱煙桿在手中一轉(zhuǎn),一套貼身打穴的功夫瞬間使出,直向著韓千城而去。
韓千城似有心事一般,低著頭,兩眼無神,完全沒有注意到酒鋪老板的動作,陸瀚濤眼疾手快,一把拉過韓千城,跟著出手一掌擋開酒鋪老板的煙桿,酒鋪老板反應(yīng)迅速,見對方也已出手,隨即大喊一聲,一腳踢翻旁邊的桌子,手中旱煙桿已幾番變化,仿佛捕獵的獅子一般,隨時準備出手。
陸瀚濤認出了酒鋪老板使得是南方的一種三十六路打穴的功夫,這種功夫講究纏粘勁,一旦被他貼身欺近,縱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在短時間內(nèi)也難以擺脫。
見酒鋪老板已然出手,陸瀚濤不敢懈怠,擺出架勢準備抵擋。
酒鋪老板手中地旱煙桿一上來就直打陸瀚濤上路的任脈大穴,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陸瀚濤本欲以自己佩刀的長度來限制對方的身形轉(zhuǎn)換,沒曾想,那酒鋪老板身法之快,一個閃身已壓至身前,陸瀚濤手中長刀的優(yōu)勢此刻已全然沒有作用,只得化掌為刀,與酒鋪老板糾纏起來。
陸瀚濤雖未曾領(lǐng)教過打穴功夫,但陸化方陸老爺子行走江湖幾十余載,所遇高手無數(shù),平日里沒少教他應(yīng)對各門派武功的法子。雖然沒有教他如何對付三十六路打穴這種功夫,可是有教過他如何對抗武林中異常霸道狠毒的蝶花手。
蝶花手乃雪無環(huán)的成名絕技之一,它將人體地手、腳、膝、肘盡數(shù)發(fā)揮出威力,不但可用刁鉆狠毒的腳法在對敵時控制距離,更能在被貼身短打的時候,用自身肘臂和膝蓋化解對方的招式;在面對手持兵器的敵人時,還可使出蝴蝶一般靈活的步伐,手中類似少林龍爪手一般的擒拿功夫,可瞬間壓制敵人,使對方不得動彈。
陸瀚濤心中想到,這三十六路的打穴功夫,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那蝶花手的,此刻對方既已欺身,手中長刀發(fā)揮不出威力,那他便取長補短,以掌刀來與對方拆招。
兩人交手數(shù)十招,酒鋪老板占不得上風,知道是遇上了高手,心中焦急了起來,心一亂,出手也變得雜亂無章,陸瀚濤見對方出手速度逐步變緩,知道機會來了,他以掌刀撥開直取他中丹田膻中穴的煙桿,揪準時機,掌刀出手,對著酒鋪老板的天靈蓋直劈下去。
誰知此時又一道人影閃直面前,竟是那店小二!
店小二見掌柜出手變緩,似是落了下風,就在一旁伺機而動,見陸瀚濤傾盡全力的一刀劈下之際,便迅速欺近一掌直攻向陸瀚濤的氣海穴。
速度太快,陸瀚濤已來不及變招,一旁的韓千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兩眼恢復(fù)了光芒,一個滑步上前,左手手一掌對上店小二的掌力,右手使出龍爪手扣住了陸瀚濤的掌刀,同時飛起一腳踢向了酒鋪老板。
一瞬間,店小二和那酒鋪老板直直的向后飛了出去,同時間韓千城借著攻勢的后勁,飛身上前,店小二和酒鋪老板剛剛落地,韓千城一招少林二指禪分別點中店小二的心窩巨闕穴和酒鋪老板的膻中穴之上,二人還未感疼痛,身體就是一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酒鋪老板使了吃奶的勁想自地上爬起,卻發(fā)現(xiàn)已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臂,這才明白是被韓千城點中了穴道,他心中感嘆‘自己使了一輩子的打穴功夫,沒想到此刻竟也倒在點穴的功夫上面’,當下將心一橫,對著韓千城喊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給個痛快的就好?!闭f完頭一歪,眼一閉,似是已經(jīng)做好赴死的覺悟。
韓千城也歪著頭,嘴角上翹,帶著笑意的看著他。
而那店小二心中雖然害怕,卻知道此刻就算求饒,對方也不會放過自己,便大喊道:“要殺就殺!”
韓千城見狀,突然笑了起來,接著自懷中掏出一把小刀,又從桌上拿起一把筷子,走到二人面前,沖著他們詭異的笑了一下,接著便席地而坐,用手里的小刀削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