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兄,請坐?!?p> 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就見塌上那位身著華衣的少年朝著凌悠一笑,伸手說道。
他,正是之前,在那座高塔里,和凌悠有過一面之緣的鎮(zhèn)南王府世子,鄔辰。
此刻的他,并沒有絲毫世子的架子,反倒有些像江湖中人,擺酒相迎,談吐之間也沒用官場一套,給人一種隨意之感。
“好。”
聞聲,凌悠也不客氣,徑直落座,和他對視。
見凌悠真就這般坦然,鄔辰微微斂目,暗贊一聲,旋即舉杯道:“之前孫亮,齊偉的事……是我倏忽,惹得凌兄不快……我,先飲賠罪?!?p> 說罷,他直接一飲而盡。
見狀,凌悠同樣持起一杯,一飲而盡,淡道:“世子客氣了?!?p> “呵……甚好?!币娏栌迫绱怂斓貙⒋耸陆疫^,鄔辰一笑,旋即便道,“前事既清,有些事,我便直接說了……”
“洗耳恭聽?!绷栌泣c頭,對方便徑直將這段時間發(fā)生之事的前因后果,通通告知凌悠。
起始之語,便不同尋常。
“此事說來話長……不知凌兄,可曾聽過‘東洲格局,三足鼎立’的說法?”
見凌悠有些茫然,鄔辰也不賣關(guān)子,道:“此三足,一為凌兄所在的‘問仙宗’,一為我‘鎮(zhèn)南王府’,最后則是‘靈國皇室’!”
“三者中,皇室最強,并拉攏到了東洲十九宗中一些宗門。剩余者,非超然中立,則依附于我鎮(zhèn)南王府與問仙宗。貴我雙方協(xié)力,一直與皇室抗衡到今天。”
“細(xì)說起來,我鎮(zhèn)南王府名義也隸屬于靈國,但先輩看不慣皇室的一些作風(fēng),多年前就與他們漸行漸遠(yuǎn)……到得如今,矛盾已經(jīng)無比激烈,甚至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若不是有外援幫持,只怕皇室早已撕破臉皮,對我等下手!”
這番話落下,凌悠面露恍然之色——想不到這東洲看起來風(fēng)平浪靜,帝國一統(tǒng),宗門團結(jié),實則早就呈三足分裂之勢,只是沒有擺到明面上罷了。
若非今天到此聽了鄔辰一番話,只怕自己還真搞不清東洲的格局。
一時間,凌悠也起了一絲傾聽的興致。就見鄔辰說到這里,臉上露出悔恨之色:“故而當(dāng)我聽聞孫亮那廝自作主張,有意改‘交換’為‘暴征’之時,才會立即讓就近上使,將他革察!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這個人是我用錯了,倒是讓凌兄見笑……”
這句落下,凌悠搖頭道:“世子,前事已揭,請繼續(xù)。”
“好?!编w辰也不再矯情,點頭道,“因先祖出走,靈國皇室認(rèn)定我鎮(zhèn)南王府為叛徒,一直不曾放松過監(jiān)視……如今,鎮(zhèn)南王府表面風(fēng)光,實則已經(jīng)身處風(fēng)頭浪尖,而偏偏這時,我父王出了一點意外……”
“哦?”凌悠微微斂目,“這些話,世子能隨便對我說嗎?”
“……已到了這種時候,我也只能相信凌兄一回?!编w辰目光如炬地盯著凌悠,說道,“畢竟,歐陽大師,可是對你贊不絕口……而且今次之事,也證明凌兄,值得信賴!”
“……世子謬贊?!绷栌浦缹Ψ胶蟀刖湔f的是袁皮皮的事,但在他看來,這種事算不得什么,更確切地說,這是和他‘頭可斷,裝逼不能慢’,‘能白拿決不落下一丟丟’等等原則并列的一大為人準(zhǔn)則來著……
當(dāng)然,落到旁人眼里,這種膽大包天的護短行徑,卻是難得了。
“……既然世子信任,就請把所有事都告知我吧,鎮(zhèn)南王……出了什么意外?難道,是皇室所害?”
“若是皇室出手,只怕現(xiàn)在這東洲就已經(jīng)兵連禍結(jié)?!编w辰搖頭道,“父王是自己沖擊境界時,出了岔子,真正知情者只有我一人,更別說皇室……但,父王因此事日漸虛弱,到得如今,已很難在人前維持……”
三言兩語之間,凌悠大致弄清了對方的處境——很顯然,高端勢力取決于高端武力,所以若是鎮(zhèn)南王突然虛弱的事實被旁人察覺,那么皇室定然會發(fā)難,東洲的格局立即就會被打破……
到時候事情就大了!
“為此事,我翻閱先人筆札,尋找解救之法……”
“……就是那所謂的‘煉器手法’?”凌悠若有所思。
“是的?!编w辰點頭,“按照筆札所說,這手法中,藏了一個秘密,當(dāng)年曾有一位先輩與我父王情況相似,他窺破秘密后,竟然不藥自愈,堪稱神奇!只是由于傳承斷代之故,我并沒有找到他窺破的方法……本以為,會藏在這‘手法’的最后一式里,卻不料……”
“原來如此?!绷栌泣c頭,直到此刻,他終于把事情都理清了——難怪人家這么禮遇自己,連身邊的上使也勒令跪了……原來事情這么大條。
“懇請凌兄將那日,你未說完之言,全部告知!鎮(zhèn)南王府,必有厚謝!”鄔辰眼見凌悠已經(jīng)明悟,立即抱拳道。
“嗯……那好,你們好好調(diào)查一下我問仙宗那位‘殺公子’,我總懷疑這人的身份不簡單,如果將來有沖突,我希望你們,站在我這一邊?!绷栌瞥烈髌?,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這個自然……已有秘衛(wèi)在做,想必不日就有消息——無論凌兄是否成功,鎮(zhèn)南王府,都會將情報,全盤告知?!?p> “敞亮!”凌悠點頭,說道,“那我也不賣關(guān)子了……其實,那時我推演完這套手法,就覺得,它可能不是一個獨立的東西,最終為空,可能是因為缺少了一些拳路劍路……”
“莫非是要加上鎮(zhèn)南王府的兩樣絕學(xué)——南皇拳,九厄劍?”只一瞬,鄔辰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他可不傻,之前沒想到,只是思維局限罷了,如今一朝被捅破窗戶紙,自然聞弦歌而知雅意。
“嗯,我覺得南皇拳還只是小頭,關(guān)鍵,在你說的那個什么九厄劍……”凌悠想了想也就釋然——南皇拳連那些“特使”都會,顯然是“招牌”而非“嫡傳”,所以解開秘密的關(guān)鍵,自然不是它……
“多謝凌兄提醒,我這便回去,集結(jié)眾人參詳……”鄔辰身軀微顫,方向既已知道,他可是躍躍欲試!
“啥?回去?參詳?”聞聲,凌悠卻是一擺手,“沒必要那么麻煩……那什么,南皇拳我已經(jīng)看過,現(xiàn)在,就缺九厄劍了?!?p> “所以……”
“世子,來一個?”
最后一句落下,鄔辰一愣,旋即只覺哭笑不得。
尤其是當(dāng)他看到凌悠那一臉淡然,仿佛在說“螃蟹有了就差醋了”,好似這南皇拳和九厄劍都是拼湊所用的積木,一聲湊齊就可以果斷開工一般……
鄔辰的表情,就更抽搐了。
說得輕巧。
這事哪有那么容易?
南皇拳也就罷了,對頂尖天才而言,拳路算是簡單,理清不難,但九厄劍可是人階九品的武技,放眼他們鎮(zhèn)南王府也算是較為可觀的上乘武技。當(dāng)然它能成為招牌絕學(xué)之一的關(guān)鍵是——這套劍法的立意非常刁鉆出奇,有極大的研究價值,其中許多動作都違背修煉常識,甚是難練,而要平空參悟,理順其劍路,再與那套“煉器手法”結(jié)合,更是難上加難!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說出要回府召集眾人一同攻艱,而非自己一力攬下全部功勞的話——非不想,實是不能!
可凌悠呢?似乎壓根就看不見這般龐大的工作量,口吻隨意地就說出了那番話……
說什么,來一個……
來幾個你都不行??!
鄔辰不覺搖頭——他承認(rèn),是,你凌悠的確天資可怕,輕易就推演了那“煉器手法”,但問題是,此番不同當(dāng)初,你那可能存在的“天生煉器師”頭銜,可對此道沒有任何幫助!
“凌兄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此事,還是不勞煩了吧。”鄔辰心中默嘆一聲——終究是底層出來的少年,傲氣盛,遇事急,也屬正常。
比之自己,終歸是少了幾分沉穩(wěn)氣度……
這番想法還未落實,凌悠便是蹙了蹙眉頭:“難道世子你……不太會?”
一句落下,鄔辰頓覺自己的“沉穩(wěn)氣度”受到了打擊,差點沒一個踉蹌跌倒!
想他身為鎮(zhèn)南王府世子,縱然因為年輕,境界未至,不能修習(xí)鎮(zhèn)南王府最為頂尖的武技,但南皇拳和九厄劍這兩樣絕學(xué),他怎么可能“不太會”?
真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一個外人質(zhì)疑這點……
一時間,鄔辰都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嗯,畢竟是人階九品的武技,不熟,也正常……不過如此一來,還真有些麻煩,不若,世子你盡力施展一下,先看看再說……”凌悠卻是沒注意到鄔辰的古怪神色,想了想便是這般說道。
畢竟其他人可不像自己這般“+1”超越,學(xué)得賊快,這世子年紀(jì)輕輕對高階武技不熟,怕施展出來丟臉,也屬正常。
“……好,那我便不吝獻丑,請凌兄指教!”
見凌悠這副表情,鄔辰哪里還不知對方產(chǎn)生了天大的誤會?當(dāng)下一股傲氣也涌了上來,右手一揚,一柄金黃璀璨,裝飾華麗的長劍便被他握在手心,旋即,劍風(fēng)一蕩,道道靈氣波蕩開來!
瞬息間,有黑色劍光亮起,劍路縱橫交錯,交織成道道黑線,其間仿佛夾雜著無數(shù)幽漆恐怖,正當(dāng)黑暗即將籠罩盡此間一切之際,突然,鄔辰手腕一翻,劍路一變!
有光亮自東北角亮起,淡淡劍光如星點,仿佛長河斜劃,彌漫四周,令得周遭一切都透出幾分蒼白來。
倏忽間,劍路再變,線條由粗變淡,仿佛恬淡縹緲,但給人的威脅卻成倍提升!
九厄劍,九種變化,就這樣逐一被鄔辰施展出來,但見他游刃有余,動作嫻熟,仿佛施展的不是人階九品武技中的極難者,而只是平淡的招式而已……
真可謂舉重若輕。
“呼!”
某刻,鄔辰長吸一口氣,劍勢嗖嗖收起,鏗地一聲,長劍歸鞘,此間頓時變得平靜如故。
“凌兄,如何?”
說著,鄔辰微微昂首。他修習(xí)劍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自是清楚自己剛才完整展現(xiàn)出了小成巔峰級的九厄劍,只差一點,就可以達到大成!配合他的年紀(jì),以及九厄劍的修習(xí)難度來看,這,自然是相當(dāng)值得夸耀的一筆。
人皆有炫耀之心,尤其是一想到剛才凌悠那番好似認(rèn)定他“不太會”的表情……鄔辰雖不至于多么失態(tài),但少年天才,終歸有些情緒。
“哦,你問如何啊……”這時,凌悠的聲音才響起……卻見這少年摸了摸后腦勺,卻是露出了一分尷尬神色,訕訕道。
“不好意思,我沒怎么看……”
一句落下,鄔辰瞬間呆愣在了原地——他剛才還在想,凌悠可能會大為震驚,連連致歉,或是夸贊驚艷,甚至……連凌悠乃是劍道天才,扮豬吃虎,指出他不足之處的可能,鄔辰也想到了……
可他絕對沒想到,凌悠的回答,居然是這個!
沒怎么看?
臥槽不帶這么玩的!你裝的逼你得負(fù)責(zé)??!怎么前一刻才裝了逼,后一刻直接就“不關(guān)注”了?合著我在這忙活半天,全是白瞎?
耍我呢這是!
“……凌兄,你這就……”鄔辰有些不悅了起來,蹙眉落下一句,凌悠也愈發(fā)不好意思:“要不,你再施展一次?我保證全神貫注幫你指點!之前實在是沒注意,沒辦法啊……”
凌悠捫心自問,自己說的是實話——他的“魔方”,確實可以讓他在旁人基礎(chǔ)上“+1”超越,但并不代表他瞬間知道了對方的缺陷。換句話說,他在一眼之后,得到,也只是得到了“+1”超越版,能夠指出對方的“缺陷”,純粹是因為“高屋建瓴”的視角比對,所以……像現(xiàn)在這種“看了一眼后就撇開視線,再沒注意對方動作”的情況,他可就有些不知該怎么說了。
要強說倒也不是不行,但驚艷效果肯定不如“針對式”那般驚艷……所以凌悠才會說出這句。
但這話聽在鄔辰耳朵里,自然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如果用現(xiàn)代的話說,他現(xiàn)在只有一個感觀——日了狗了!
見過裝完逼就跑的,沒見過你這裝完逼不負(fù)責(zé)還耍賴要求重來的……
以為九厄劍施展很容易嘛?全套下來消耗多少真元知道不?還來?
“……算了?!编w辰搖頭,他也不是沒胸懷的人,當(dāng)下,也不發(fā)怒,只淡道,“經(jīng)此事,凌兄你也該明白了其中難處了吧……事態(tài)緊急,我這就告辭,一旦功成,必定第一個告知凌兄……”
“第一個告知?啊不用的。”
鄔辰話未說完,凌悠便是擺手打斷,然后,隨手丟出了一塊新刻的玉簡。
話音淡淡。
“你那什么‘煉器手法’里藏的秘辛是吧?嗯,我趁著你剛才在那舞劍的空當(dāng),已經(jīng)推完了。來,看看有沒什么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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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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