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出已然無法收回,饒是方士自身難保,但身為一個大夫的本能還是讓他無法直視一個孩子的性命就這樣白白葬送。
但說出這句話后他的心里閃過片刻后悔,別人的性命雖然珍貴但哪里比得過自己,若是為此丟了性命可就糟了。
那大漢聞言手里的刀一滯,一歪竟是直接斬掉了孩童的半條腿。
“啊——!”孩童一聲慘叫,頭一歪昏死過去。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令人作嘔。
“為……為什么要這樣……”方士看著這一幕,面色泛白卻無可奈何。
大漢提著帶血的刀走到方士面前,手起刀落,將捆縛著他的繩子砍下。
用刀尖指了指那昏迷的孩童冷聲道,“你說你會治病?”
“……不錯!”方士眼神微閃,不敢直視大漢,生怕自己一個異樣的眼神就招來殺身之禍,這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殺人魔,根本無法與之講任何道理。
“那就去把他救活,如果這小子死了你丫就是騙子,至于如何處置你……嘿嘿?!蹦谴鬂h話只說到一半,卻轉(zhuǎn)而大笑起來,猙獰的臉上滿是兇戾。
方士不再猶豫,忍著強(qiáng)烈的不適走到那孩童面前,小心蹲下,從身上撕下一塊較為潔凈的布將腿上的端口困縛住,頭也不回地道,“我需要繩子?!?p> “給你,小子休得怠慢!”
也不知那大漢從何處丟給方士一捆麻繩。
但此時方士已經(jīng)全神貫注于這個面色蒼白的孩童身上。
他看上去只有六七歲,皮膚粗糙,應(yīng)該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居然連窮苦人家都不放過!方士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無名火。
正這般想著,又道,“大哥,我還需要一些草藥,以及能夠生火的……”
“小子好膽,你把老子當(dāng)什么了!真是啰嗦……”那大漢惱怒地將長刀在地上按,一陣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音響起,讓方士不禁皺起眉頭。
但此時的方士卻怡然不懼,在開始著手救治孩童的時候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一雙眼睛冷冷地瞪著那大漢,“若是你想讓他活著,就給我去把那些東西拿過來!”
“該死……小子你等著,如果沒有救活他讓你凌遲!”
放下一句狠話后,大漢終究還是憤憤地摔門出去。
嘴里還憤憤地叫嚷著。
“早知道不趟這水,丫的真是麻煩!”
在方士的一再強(qiáng)調(diào)下,那大漢將他需要的東西全都陳列地上。
方士以干柴點(diǎn)火,又以一些常見草藥煎熬了一碗藥湯滋補(bǔ)。
基本的止血工作已經(jīng)完成,雖然孩童未曾醒來,面色依舊蒼白,但好歹已經(jīng)有了活下來的跡象,呼吸開始變得平穩(wěn)。
眼看著一切步入正軌,方士不禁輕舒一口氣。此地環(huán)境極差,若繼續(xù)讓他呆在這里肯定活不了多長時間。
但現(xiàn)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暫時死不了了。”方士從地上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在他的身上早已滿是凝固了的鮮血,帶著濃郁的血腥味。
“小子,不對你還沒做完呢!”大漢卻忽然指著那躺在地上的孩童,冷冷地說道,“他的腿還沒接上去,你小子偷工減料!”
“能接上去的人只有神仙!”方士不禁白了對方一眼,感慨著,“斷了的東西怎么可能還接得上去,不管你請多少大夫來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
“連腿都接不上去,不過是庸醫(yī)……罷了,小子趕緊跟我來,有活干!”那大漢并沒有繼續(xù)糾結(jié)于斷肢能否再接上去的話題,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可是這孩子又該如何,只是止住了血,還未曾做過任何處理……”方士下意識看向那孩童。
心里有些不忍地看著殘缺了一半的腿。
若是沒有意外的話,這孩子算是廢了。
大漢并沒有多言,而是將長刀架在方士脖子上。
方士心里明白,當(dāng)即不再多言。
“管那么多作甚,走快點(diǎn)兒,快點(diǎn)兒!”
一把刀架在方士脖子上,將他押解到一座巨大的木屋里。
屋內(nèi)正躺著四五個渾身被白布包裹著的人,還有很多看上去明顯不是善茬的在照顧著他們,整間房間里夾雜著成年男子應(yīng)該有的氣味以及各種駁雜草藥的氣味。
方士眉頭不禁再次緊皺。
“就是他們了,快點(diǎn)兒去看,千萬別耍什么小聰明,少一根指頭老子把你頭擰下來!”
兇戾的話語落在他耳中。
但此時方士心里卻并沒有一旦波瀾,他蹲下身,將其中一人身上的白布掀開,卻見到了一張猙獰的面孔。
枯槁的臉上都能看見一根根經(jīng)絡(luò)蠕動,半透明的皮膚似乎只要稍稍觸碰一下就會破裂。
連著身軀的那雙眼睛布滿血絲,這個人口中不斷發(fā)出聲音,似乎是呻吟,他正承受著常人難以體會的痛苦。
“怎么樣,能治不?”
“看樣子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導(dǎo)致精氣流失……”
“老子不要知道原因,你小子快說結(jié)論!”站在方士身側(cè)的山匪有些急性子,未等他說完便已經(jīng)將刀子插在他面前,大有救不了就砍了他的意思。
“可以?!?p> 方士沉吟片刻,最終還是得出了結(jié)論。
雖然有些不情愿醫(yī)治這些山匪,但還是在山匪一方半威脅的情況下給他們寫了一副藥方,至于他們?nèi)绾螌⑺幉亩几銇?,就不是他考慮的了。
做完這些之后,方士便被那些山匪安排到了一座木屋里住下,美其名曰好生招待,但他心里清楚做這些的原因不過是為了讓他逃不走而已,畢竟這木屋可是在山匪窩的最深處。
若是那幾個生病了的山匪死了,恐怕第一個挨刀子的就是他。
為了在這里擁有保護(hù)自身的力量,方士便將主意打在那位喚作云中仙的仙人傳給他的太上經(jīng)上面。
修煉了太上經(jīng)是否也能如那位仙人一樣來去自如,甚至是騰云駕霧?
方士很期待。
很快便尋了一處空地盤膝坐下,閉眼細(xì)細(xì)回想著有關(guān)太上經(jīng)的一切。
一段經(jīng)文落在方士腦海中,雖然一開始有些晦澀難懂,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竟也從中讀懂了一些意思。
“太上經(jīng)總綱……食氣篇……長生要訣……第一點(diǎn)!”很快他便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當(dāng)即心中默念,只是在讀到第一句的時候,就覺得似乎哪里不對勁,“早食五谷,夜食南風(fēng),早睡早起……自然長生?”
為了保險起見,他又花了許久去熟悉第二句經(jīng)文。
這經(jīng)文似乎需要消耗很多時間來轉(zhuǎn)換成他熟悉的文字和意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他的腦海中第二句經(jīng)文成型。
“長生要訣第二點(diǎn)……堅持鍛煉強(qiáng)健體魄……運(yùn)動切莫過度……”
讀完第二句,方士的心里已經(jīng)有一些生無可戀,不由得哀嘆一聲,“仙人誠欺我也……”
單純鍛煉這身軀終究只是凡道,依照此法怎么可能有自保之力,談何長生!
正要睜眼,卻是忽覺面前一陣罡風(fēng)襲來。
久居山中方士也練就了一身本事,就算敵不過真正武士,避過一些危險也自然綽綽有余。
他身形一歪,躲過攻勢。
同時睜開眼睛。
卻見面前不知何時正站著一個少女。
少女十二三歲模樣,手里拿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破舊瓦礫。
一身破舊棉襖打滿了補(bǔ)丁,都看不清這件棉襖最初的模樣。
這少女正一臉兇狠地瞪著他,眼看一擊未曾得手,很快便再次蓄力用瓦礫刺向方士胸口。
方士探手成爪,落在那少女面前,一把將其手中瓦礫奪去,又使勁制住了她的身子。
沉聲道,“你是何人,襲擊我有何目的?”
少女一臉悲憤地扭頭,稚嫩的臉上流露出本不該屬于她這個年紀(jì)的猙獰。
“山匪走狗——給我去死!”
山匪走狗?
方士眉毛微微一挑,仿佛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看來這少女將他當(dāng)成與山匪同流。
只能苦笑一聲,松開了那少女。
少女機(jī)警地翻身后退,瓦礫再次落入手中,但或許有了方才的經(jīng)歷,并沒有馬上沖到方士面前謹(jǐn)慎地盯著他。
“我不是山匪?!狈绞繃L試和這少女解釋一二,這少女雖然年紀(jì)小,但手段遠(yuǎn)超常人,想來也不是普通人,心里想著或許能通過她讓自己離開此處。
“這位小妹妹你看,我不是壞人,也是被那些山匪抓來此處的,我只是一個普通大夫……”
“你哄誰呢,不是山匪走狗又怎么會給山匪治傷!”少女步步緊逼,手中瓦礫緊緊攥著,大有再次襲來的趨勢。
“我也不過是被人脅迫,若是不給他們治傷,我就是一個死字??!”
方士苦笑著辯解道。
“那你就去死呀!”少女并沒有一點(diǎn)打算聽取方士解釋的意思,但好歹上前進(jìn)攻的架勢已經(jīng)沒了,“你知不知道把他們治好以后,以后死的人會更多,相比那么多條人命,你一個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小妹妹……”
方士再次長嘆一聲,但隨即卻是忽地暴起,沖到少女面前,一把奪過她手里的瓦礫,同時將她靠在墻邊。
緊靠著少女的黑發(fā),低沉的聲音響起。
“我可不管以后會有多少人死在他們手里,你要是覺得他們以后會殺更多的人,倒不如直接去殺了他們!”
“你以為他們是如何生病的。”少女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隨即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看得方士心里不禁一陣陰冷。
如此看來那些生病的山匪都是出自這位少女的手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為何如此一位小丫頭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但他也沒有打算深究,反倒是微微點(diǎn)頭,一只手拍著少女腦袋說道,“聽好了,我不會完全治好那些山匪,雖然用的藥會讓他們變得身體好一些,但也不會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