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憂醒了,在夢中她依稀聽到,有一個人每天都會來跟她說話,她知道,那必定是她的師兄,可是她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些什么,她想醒來,可是每次都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今天,她終于聽得真切了一些,甚至他推門的聲音她也聽見了,感覺到他在旁邊坐了下來,他坐下來的動作很沉很慢,他應該是很不好。
默默的聽完他說的那些話,她想睜開眼睛,他已經(jīng)倒了下來。
陸無憂起身,她叫他,他沒有反應,她想把他扶到床上去,明明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的她覺得很吃力,她用不上勁。終于將他翻過身來,眼前的這個人全身濕透,肩上的那一大塊血漬觸目驚心,他的臉很蒼白,可是額頭卻在發(fā)燙,扯開他肩上的衣衫,那個傷口由于泡了雨水已經(jīng)發(fā)白,想必是感染了。
緩緩的攤開右手,內(nèi)力提不上來,一掌打出去,連窗戶都關(guān)不上,師兄,往后,我拿什么護你,我拿什么護無極宗。
陸無憂走了出去,遠遠地看見明長宇站在回廊的迂回處。
“大公子,師兄他昏倒了?!?p> 明長宇回過頭來,臉上卻是沒有一絲的擔憂和慌張,甚至看到陸無憂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陸姑娘你醒了。”
說完便又轉(zhuǎn)過頭去,雨還在瀝瀝淅淅的下著。
“你不去看看他嗎?”
陸無憂覺得明長宇變了,過往的他對她是有些敵意的,甚至是對他們這一群人都有敵意,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全身上下透露的只有平靜,就好像經(jīng)過大風大浪,生死輪回之后的大徹大悟一般平靜。
“他會安然無恙的,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他太累了,既然倒下了就讓他多躺躺,讓他慢慢想,慢慢想,倒下之后再醒來他就會重生,不用擔心?!?p> “師兄可有說過你變了嗎?”
明長宇突然就笑了,笑得很爽朗,陸無憂這樣的女子,當真是世間少有,敢說敢做,無懼無畏。他并沒有想去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突然有一個問題他非常想問她。
“陸姑娘可喜歡我家長淵?”
這是第二個人這樣問她了。
“不,我只是敬他為兄長?!?p> “那為何你數(shù)次站在他的面前,護他,不計生死?!?p> “我是無極宗的人,我護師兄就像是護無極宗一般,生死無畏?!?p> 陸無憂也不知道今天她為何會與明長宇講這么多,只是感覺他變了,變得有些可信賴起來。
“你知道嗎,我曾問過長淵,問他可是喜歡你,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他說他待你如兄妹,而現(xiàn)在你說,你敬他如兄長?!?p> “為什么,你們兩個人喜歡的不是彼此呢?”
陸無憂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絲的笑意,只是看起來比較像苦笑。明家大哥的問題好好笑,為什么她和師兄兩個人喜歡的不是彼此呢,哪有為什么,如果有,或許就是明二叔所說的那不經(jīng)意間的怦然心動,讓她的心突然悸動的那個人并不是他,又或許是他們兩個人之間從來都太過坦蕩,坦蕩到心無雜念。
“你既然視長淵為兄長,往后也跟他一般叫我一聲大哥可好,叫大公子太過生分了?!?p> 看著陸無憂若有所思的面容,明長宇也不再繼續(xù)那個話題,這樣的女子,終歸在她的心中是有著她自己的驕傲的。
“陸姑娘為明家的這份情誼,我明家日后必當奉全閣之力相報!”
說完便是拱手俯身向陸無憂行了一個大禮,他并不知道她怎么樣了,但是前幾日看到無極宗宗主云易之和父親說話時的神情,定然是不妙的。她一個女子,不顧生死,不顧驕傲為了明家,和長淵一起拔劍戰(zhàn)五絕,他永遠也忘不了當天她出現(xiàn)時的情形,那一個白色的影子是如何的用盡全力擋開那一劍,側(cè)身站在那里,白色的衣衫上沾滿塵埃,連女子最看重的面容都變得有些凌亂,發(fā)帶就快系不住發(fā)絲,胡亂的垂下來,他更忘不了,她一劍插地,當眾挽起長發(fā),系了一個高高的發(fā)髻,發(fā)尾垂下,英姿颯爽。
將來有一天,也不知為她挽起長發(fā)的那個人會是誰?明長宇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怎么會想到了這些。
“明大哥言重了!”
說完便還了一個禮,她做事,向來只求心中無愧無憾,生死成敗自是無所畏懼。
“二叔帶回來的那兩尾錦鯉就在旁邊的那個池子里?!?p> 往邊上指了指,把手邊的雨傘遞給她他便走了。長淵他每次去看陸無憂之前,或者看了陸無憂之后都會來到這邊,都會在雨中看著那兩尾錦鯉,以他們倆的心性默契,想必都是因為她。
明長宇走了,陸無憂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他變了,整個人都沉淀了下來,莫名的有了明家家主的風范。不知道雨停了之后的明家會是什么樣子,但是有明家兄弟,那堅韌的步伐,明家,以后必定還會是往日那個指點江山的明家。
撐著傘走在回廊之上,那兩尾錦鯉相互追逐又如影隨形。
臨云閣重新打理了,但是外樓上還是有煙火留下的痕跡,那樣的痕跡不必刻意的去消除它,它在一天便能提醒著明家人曾經(jīng)這里發(fā)生過的事情,血與恨的過往。
明家祖宗的牌位重新擺了進去,明宗盛的牌位也在其中,陸無憂想去上一炷香,這位長者,對她有不一樣的意義。
慢慢的走進去,有一個人正在點著香,對著那些牌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拜見閣主。”
明宗越轉(zhuǎn)過身,輕輕的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陸無憂走過去點燃三支香,朝著明宗盛的牌位拜了三拜,慢慢的插在香爐之中。明二叔,原諒我這么久才來拜你,不過我知道你也一定不會怪我的,你放心吧,那兩尾錦鯉已經(jīng)回到了它們過往生活的那片池水里,明家,你不用擔心,血淚總是會讓人更快的成長,你安心的去吧。
爐鼎里的香煙霧繚繞,圍繞著明宗盛的牌位,繞了又繞,慢慢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