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以東、漳水下游,貴鄉(xiāng)縣縣城。
高孝珩高坐在原來縣太爺?shù)奈恢蒙希h太爺孟成獻只能委屈的站在左右兩邊的人群末尾。
為什么?因為這堂上的人,官都比他大。
上面的廣寧王就不說了,旁邊的前左右后軍將軍一大堆,個個職級比他大。
廣寧王高孝珩心情很好,剛剛打了一個大勝仗,讓他的眼角眉梢都是笑。
蔚相愿是最為親近的心腹了,廣寧王被皇上差遣募兵,給了委派正四品下封官的權(quán)利,他也就被廣寧王委任為沙門軍建節(jié)將軍,行軍師事。
“蔚將軍,依你之見,我軍下一步該如何行動???”高孝珩其實已有定見,只是裝作開明的姿態(tài),詢問眾人。
蔚相愿行禮,“王爺,我軍昨夜大破周軍南岸大營,雖然殺敵甚多,但兩萬余軍士,也損失了五千余人,還是需要加以休養(yǎng)生息,多募新兵,充實軍力?!?p> 高孝珩沒有表示意見,而是繼續(xù)詢問他人有什么看法:“其他人還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嗎?”
騎都尉魏通上前回話:“末將認(rèn)為,我軍一戰(zhàn),是有損失,但是也焚毀了敵軍的糧草、器械,敵軍必定不可久留,我軍用舟船行軍,迫近鄴城,敵軍不能攻擊我軍,相反我軍時刻可以監(jiān)視敵軍的動靜,若是敵軍要撤退,我軍可以迅速追上,殺他一個片甲不留?!?p> 高孝珩點點頭,笑著說:“魏將軍所言有理?!?p> 其他人一下子就聽出了廣寧王的心意,趁勝追擊,擴大戰(zhàn)果。
于是紛紛進言:“王爺,我等認(rèn)為應(yīng)該繼續(xù)進兵,痛打落水狗。”
高孝珩頻頻點頭,“不錯,應(yīng)該痛打落水狗。”
他抬眼朝大堂外面看去,陽光明媚,如此大好時光,正是建功立業(yè)的好機會,如何能歸宿在這個小小的貴鄉(xiāng)縣城里面?
高孝珩一直以來,有一股郁郁之氣,不是我高孝珩沒有文韜武略,而是沒有領(lǐng)兵作戰(zhàn)的機會。如今獨立掌握了沙門軍,加上一路招募的河北勇士,麾下已經(jīng)有兩萬出頭的兵力了。
乘舟夜襲周營,正是他的主意。這一戰(zhàn),打出了名聲,打出了戰(zhàn)果,讓他一吐心中塊壘,更加意氣風(fēng)發(fā)。
這大齊,我廣寧王才是真正的王者,那個高坐朝堂的高瑋,不過是個窩囊廢罷了,被人欺負(fù)到脖子上,圍了鄴城,也只會縮在城里當(dāng)一只烏龜。試看這天下,只有我高孝珩能拯救大齊!
眾人看到王爺出神的望著外面,不知道高孝珩正在浮想聯(lián)翩,還以為外面來了什么人,都轉(zhuǎn)頭去看。
可是外面空空蕩蕩,除了幾個侍衛(wèi),并無他人進出。
王爺這是怎么了?眾人都搞不明白。
蔚相愿與廣寧王親近,就開口詢問:“王爺,王爺,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行動,還請王爺示下?!?p> 高孝珩回過神來,哈哈一笑,掩飾了自己的尷尬,“下一步,我們要籌集糧草軍械,乘船進兵鄴城?!?p> 話音未落,門口一個探子急奔進來:“軍情……緊急軍情?!?p> 探子那拖長的聲音讓眾人凜然,如此緊急,是何等軍情?
高孝珩也吃了一驚,急忙宣探子入稟。
探子氣喘吁吁的跑進來,跪在高孝珩跟前,“王爺,緊急軍情?!?p> “快說,快說?!备咝㈢褚膊荒敲吹?。
眾人也都盯著探子的嘴巴,看他到底要稟報什么樣的軍情。
“王爺,周人騎兵距離縣城不足十里了,請王爺快……快準(zhǔn)備。”
高孝珩也覺得頭一暈,自己才進城多久,周人就躡尾追來?怎的如此迅疾?
“周人是何人領(lǐng)軍?有多少人馬?”高孝珩問起具體軍情。
“稟王爺,小的看到一面旗子,上面寫著一個韓字,應(yīng)該是一個韓姓周將領(lǐng)軍,約莫有一萬余人,全部都是騎兵?!?p> 等探子稟報完軍情,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哎呀,這周人反應(yīng)好快啊,才吃了敗仗,就這么快來報仇啦?!?p> “是啊,周人營地離此近百里,這才剛過晌午,就來了?!?p> “王爺,貴鄉(xiāng)縣乃是小縣,城墻不過兩丈高,不足以為憑借,還請王爺快速撤離,去往邯鄲,那里城池堅固?!?p> “是啊,王爺,我軍在船上有點優(yōu)勢,這要是被圍在小城之中,缺少糧草,如何能持久啊,請王爺快速決斷。”
高孝珩思考良久,一拍桌子,大聲說:“不,本王絕不撤離,而且本王也不打算守城?!?p> 眾人瞠目,這廣寧王既不撤離,也不守城,那是要做什么?
蔚相愿也擔(dān)心的問:“那王爺打算如何行事?”
“戰(zhàn)!”高孝珩一言既出,擲地有聲。
不過別人聽來,這和送死沒兩樣啊。周軍全部騎兵,而齊軍多是步兵,縣城外面都是平原,沒有依托,如何能野戰(zhàn)?
大家都疑惑、驚懼的望著高孝珩,這下子不會被廣寧王給帶到溝里去吧?
面對諸多質(zhì)疑的眼神,高孝珩不以為意,站起來,對大家說:“周軍圍晉陽,晉陽龜縮;周軍圍鄴城,鄴城龜縮。我大齊就沒有血性之士,愿與周人決一死戰(zhàn)嗎?如果本王也龜縮城內(nèi),與晉陽、與鄴城的作為何異?天下人又如何看待本王?!?p> 這番話并不能使堂下眾人心服,可高孝珩已經(jīng)決定了,行事絕不與高瑋相同,賭一把,勝則名揚天下,為進階之石;敗則天命不在已,爭之無益。
高孝珩提高聲音,“諸位,本王愿為諸位前驅(qū),與那周寇決一死戰(zhàn),愿意襄助我者,請隨我來;不愿意跟同我者,去留自便。”
說完,高孝珩自顧自的走下高位,吩咐親兵,“為本王披甲?!?p> 親兵們感佩不已,替高孝珩穿上甲胄。
高孝珩大步踏出大門,頭也不回。
蔚相愿與高孝珩是一根藤上的瓜,咬咬牙,認(rèn)了,快步跟上。
其他人思慮一番,大部分人都跟上,隨廣寧王出城御敵。
戰(zhàn)鼓震天,貴鄉(xiāng)縣城西門緩緩打開,廣寧王高孝珩一身甲胄,披著雪白的披風(fēng),騎著高頭大馬神情肅穆的走在前面。
身后是無數(shù)的軍士,跟在身后出城,大多數(shù)軍士持武器,口念佛號:“阿彌陀佛!”